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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融血战(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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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静安寺路与戈登路交叉口的大华医院,两个头缠纱布的“病人”从一间病房闪出来,警惕的望了望走廊里的动静,然后走向了一间高级病房。
里面住着周佛海的亲信,中储银行上海分行会计课副主任张永刚,此人早前被军统特务打伤了腿,正在大华医院养伤。
两个“病人”悄悄推开了这间病房的门,走到张永刚的病床前,亮出了明晃晃的匕首。张永刚突然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准备大声叫喊。其中一人立即捂住他的嘴,另一人拿着匕首在他脖子上,重重的一划,结果了他。
然后,两人跳窗逃走了。
早晨,护士进来查房,发现已经死亡多时的张永刚。
76号和警察局的人赶到医院,查看了现场。
章啸林来到政府办公厅明楼的办公室,把这个案件报告给了明楼,明楼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看手法,不是军统就是中统的特务干的。凶手白天就隐藏在医院中,刺杀得手后立即就逃走了。”
明楼听后,脸气得铁青,心里骂道,这帮特务真是愚蠢至极。这边“银行别业”的人才刚放回原地看管,人还没算释放呢,他们就开始行动了,正是坏了大事。
章啸林见明楼脸色不好看,说道:“他们还真是不消停,又把事儿给挑起来了。”
“你去查办吧。”明楼挥挥手,章啸林敬过礼后,出去了。
阿诚见明楼手扶着额头,问道:“正是救人要紧的时候,重庆那边怎么又开始刺杀行动。这可怎么办?”
明楼胳膊支在办公桌上,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下恐怕要血流成河了。”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周公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指示特务委员会要求76号“以血还血”,立即展开报复行动。
苏州林家。
林老爷正在书房作画。叫丫鬟从花园搬了几盆开得正艳的牡丹到书房描摹起来。
修竹帮他研好墨后,坐到旁边的藤椅上看书。
林老爷一边画,一边问修竹:“丫头,你看的什么书?”
“从慧空师傅那里拿来的《王摩诘诗集》。”
“哦,你读来觉得如何?”
修竹抿嘴想了想,说道:“真真是‘不著一字’,而‘尽得风流’。”
“说来听听。”林老爷一边问,一边仍盯着书桌上的画纸,提笔作画。
“他的很多诗通常只写有景和物,并没有写到人或情,可是让人读来又分明感受到,诗中有一个境,而境中都有一个人,一丝情。”
“嗯。你看到哪一句了?”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觉得如何?”
“大概是秋天,山中有一座屋,一个人在雨夜中,点了一盏灯,独自坐在屋内。他听到,树上的果实被大雨打落,纷纷滚落到地上的声音。雨虽大,山中仍很寂静,他还听到,屋外草丛里有许多虫,都在雨中鸣叫。此时此刻,这个坐在屋内的人,一定感触到了天地自然间这微末的生命气息,可他,一定又在山中静夜的秋雨声中,感悟到了此境中的凄凉。”
修竹说完,一手拿着书,一手托着腮,一时间感悟颇多,思索了起来。
林老爷点了点头,继续作画,说道:“无我,无住,无着。”
深夜11时许,76号的特务开了两辆汽车,来到法租界霞飞路的农民银行宿舍门前。把车停在了弄堂口,架好机枪,狂按宿舍门铃。宿监以为是巡捕房的人,连忙出来把铁门拉开。一帮特务冲了进去。上楼把睡梦中的银行职员,一共12个人,拉到楼下空地上,让他们一字排开。七八名特务,每人手持20响快枪,对这些人进行射击。瞬间,血花飞溅,身体仆地。
凌晨,大雨滂沱,血水混合了雨水,从宿舍铁门内冲到外面的弄堂里,一条弄堂全是血腥味。
林公馆
早上,修敬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新政府的官方报纸《中华日报》,第一版上就是醒目的大黑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军统如再杀中储一人,则枪毙‘银行别业’人质十人。”周佛海在报纸上还说道:“杀以止杀,情非得已,虽心有所不安,而势不能不行。”
修敬忿然的说道:“这帮特务,唯恐天下不乱,捅出这么大的事,叫人如何收拾这局面!”
方幕华拿起修敬丢下的报纸,抬眼就看见了那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大黑字。
只听修敬说道:“重庆特务所为,不正中伪政府之计吗?他们巴不得这些特务把这场金融之争搞出个血雨腥风,给他们落得个武力干涉的口实,然后上海的四行就彻底完蛋!”
修敬拿着西装外套,步伐沉重,走出了大门。
他感到压力重重,有些无能为力了。
四行总办事处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应对办法。
有人说道:“现在此情形下,人人自危,行员均不敢到行上班。主管人员也无法强制他们工作啊。”
“我们在上海如今照常营业,勉强支撑着。新政府想摧毁四行,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军统特务这不是火上烧油吗?现在,听说如果中储银行再有一人被害,就要拿我们的人质十人抵命。这样的循环仇杀,岂无宁止。”
“重庆应该权衡轻重,停止特务的暗杀行为。”
“银行行员,又非武装人士,我们毫无保障啊。”
……
大家七嘴八舌之后,修敬说道:“从今天起,上海四行暂停营业,行员各自分散居住,尽量减少外出活动,等候通知。”
散会过后,修敬收到了五、六封请辞信,都是几家银行的副经理递上来的。修敬未予批复,只说等候重庆通知之前,请各位务必恪尽职守。
修敬命秘书给重庆财政部发电报,说道:“照此情形,如政府与伪政府循环仇杀,对于沪四行人员,无切实保障之办法,恐将至全体瓦解不久矣。”
明堂家
这一日是苏予清的生日,明堂请了亲朋好友来公馆小酌聚会。
明堂夫妇和女儿明月、儿子明烨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明楼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大堂嫂,说道:“大嫂,生日快乐!”
旁边的小侄子明烨很礼貌地问候他们:“六叔好!阿诚叔叔好!”
明楼开心的摸了摸明烨的头,说道:“烨儿又长高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明月,那姑娘看见他别扭的很,眼睛向上看着,很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六叔好。”声音还很小。
苏予清接过礼物后,跟他道了谢。明堂说道:“明楼,你自便。”
明楼点点头,和阿诚一起进去了。
这些客人中,有大嫂娘家的人,有明堂的朋友。而明家的人除了明楼,其他人都没来。
明家其余几支一直在苏州,除非是婚丧嫁娶的大事必来出席,或者平常来了上海会上门拜访,而平时各有各的门路,往来较少。堂妹明轩定婚后与未婚夫一起去了武汉工作。所以,这些客人中没有明家的人,明楼都不熟悉。而经上次明轩的订婚宴后,这些客人中已有人认识了明楼。
他和阿诚取了酒,无趣的站在一角,向四周张望。这时,才发现旁边的人似乎都在偷偷的看他。
明楼抬起下巴,咪着眼微笑着,嘴角抿成了一字形。
听到阿诚在他耳边说道:“这些人一定在说,‘看,这就是那个新政府的大汉奸明长官’。”
明楼眼皮一抬,盯着阿诚说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这时,阿诚目光一转,抬起下巴指着门口,说道:“瞧,林家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