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稷兜

3、三

　　这是早春时节，空气里还泛着丝丝凉气，子衿和妹妹一同坐在轿子里，准备去京城最大的江心湖赴约。
　　轿子是由府里挑选的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抬着的，在这崎岖的街道上，也是四平八稳。妹妹子倩梳着飞仙髻，灵气逼人，头上点缀着石榴翡翠金步摇，合着抬轿子大汉一起一伏的脚步，上下晃动。
　　“阿姊，你看！”子倩偷偷掀开轿帘的一脚，略有些贪婪的呼吸着这不同于家里的空气。
　　子衿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乌发，有些心疼。
　　因为妹妹身体不好，即使生性活泼，也不好多出门，她自己也只能尽量在出去玩时，给她带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不一会，轿子就停了下来，小玉隔着帘子轻轻唤了声。子衿备好笑容，等着丫鬟掀开遮挡后，拉着妹妹轻轻下了轿。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湖边一溜都是垂下来的杨柳条，细细密密，羞羞怯怯，像在诉说不为人知的故事。树脚下开着不知名的紫色野花，米粒般的大小，数量却颇为可观，远远一眼望去，像一条紫色的地毯。蒲公英在这时也冒出了头，夹杂在草丛中，不时被风吹弯了腰。
　　子衿折下一株蒲公英，绿色的汁液从被折断的地方流出，她毫不在意，稍稍擦了擦递给了子倩。子倩咯咯笑着想吹，却忽然来了一阵风，眨眼间手里的蒲公英就光秃秃的了，子衿也笑，从妹妹头发上摘下蒲公英被吹跑的种子。
　　这时迎面走来了几个人，远远的看不清面容，但也知道为首的那人一袭靛蓝色长袍，墨发只用一支翠玉簪别住，身后似是一位姑娘，娉娉婷婷走来，端的是娇小可爱，秀丽非常，丫鬟小厮俱是跟在一旁。
　　“阿朱！”子倩惊喜道。
　　“阿倩！”对面的姑娘也叫到。
　　两人同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此刻也抛弃了身份，互相唤对方的小名，子倩的神情闪闪发亮。晏小妹从小也身体不好，和自家妹妹同病相怜，时不时就来串个门，关系好的很，但晏家公子行踪却是个迷题，因为自小有高人预测15岁之前不可下山，所以一直待在寺庙里，家里派专人教导，直到满15才回来。
　　子衿也是见过这位晏小姐的，当下也笑了笑：“我们去船上坐着慢慢聊吧，在这里总有些不妥当。”
　　“我已经准备好了游船，请吧。”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子衿心下转了一圈，扬唇点头，眼睛不动声色瞥向一直没有做声的青年的面上，好奇啊，名不见经传的晏家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是子衿大脑一瞬间的想法。
　　姑娘们都弯腰上了船，男子垫后。这个船不大，却颇为精致，案板上早就准备好了小点心，还有女孩子最爱吃的甜茶之类的东西。船首遮了一块珠帘，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的景物，而外面的人当真是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子衿大赞男子的心细。
　　船里搁置了几条软榻，小玉这类的等侯在一侧，子衿低头品茶，男子开了口：“在下晏言，早就听阿朱说苏家二小姐活泼可爱，关系好的可同塌而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令妹能交到这样一个好友，我甚感欣慰。”
　　子倩羞涩的抿唇一笑，阿朱笑嘻嘻的扯了扯兄长的袖子：“对吧对吧，我就说阿倩很可爱的！”说完挤了挤眉眼，个中意思溢于言表。
　　子衿大为惊奇，这晏公子15才回来，却与自家妹子关系这么好！
　　“对了，我在上元节时看到一位小姐，与苏家小姐相似非常，性子的十分活泼古怪，只不过当时她好像临时有事，借了我五两银子，哎，也不是我小气，只是说来说去总觉得不太好。”晏言垂了眼，叹了口气。
　　“噗”子衿差点没缓过气，小玉一下子就急了：“公子慎言啊！我家小姐从没有借过钱的！”
　　晏朱才奇怪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就听晏言又道：“原来是我记错了啊，该打该打！”话是这么说，可却没有一点反悔的意思，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
　　果然！那天就是他！子衿懊悔不已，刚才见他没什么反应，还在猜测，这下可确定了。怎么当时就说了那些话，在外温婉的形象全没了。
　　阿朱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只顾低头喝茶的子衿，瞬间了悟。
　　“我们下船去江边转转吧！”阿朱拉着阿倩的笑道。
　　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孩走在前面，而子衿和晏言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后面，默默走了一会，子衿实在忍不住开口。
　　“你……为何？”
　　“因为我想吸引某人的注意啊，小子衿。”
　　还没等子衿想好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时，晏言伸出手“诺——”
　　一枚有些掉色的如意荷包静静地躺在晏言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