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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八章】绝望中,且行且偷欢(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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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邸跑还是去面试了,结果很顺利。以蓝约了刘博涵、梦棋和邹轶,一起来为他庆祝。他一边学着面试老师的装逼范儿,一边用胳膊不经意的擦过以蓝。以蓝偶尔和他对视上,瞒着所有人一笑,就能让邸跑又晕头晕脑的再开一瓶。
刘博涵就一如往常的和邸跑抬杠,他都忘了有多久没和以蓝一起吃饭聊天了,有时候他拿起电话,又碎碎念的放下,碎碎念的内容他自己都觉得无聊,“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电话吗?那是因为我可怜你们,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担心的看着邸跑的欢乐和以蓝的不舍,一边被迫听着邹轶和梦棋你一言我一语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你去的够远的。”邹轶说。
“啊,可不是嘛。”
“广州那儿气候估计受不了。”
“也能吧。”
“那儿冬天也下雪吧。”
……
“你们俩有病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有点营养价值好不好。”刘博涵打断了他俩。梦棋第一次在刘博涵的呵斥下乖乖闭嘴了。
以蓝记忆中,高中时代似乎就结束在那个晚上。傍晚七点的路面还是潮热未退,第一节晚自习就要开始了,成群结队身着校服的孩子都从校园内外默契的向教学楼走去,只有他们五个人淡定的坐在原地。
“怎么办?我习惯性的差点跟他们去上课了。”刘博涵说,可却没人捧场。他们都认真的盯着这抹听从统一号令的白色,像大迁徙一样消失在远处的迷雾里。
迷雾散尽的半个小时之后,刘博涵、邹轶和梦棋在拐角处和邸跑他俩道别了。邸跑拉着以蓝看他们仨的背影,说梦棋走在中间,像不像奥利奥夹心饼干。以蓝咬着嘴唇笑了,她不敢展颜是因为梦棋三步一回头的窘迫。
以蓝善解人意的冲梦棋摆摆手,又背着梦棋跟邹轶加加油,直到邸跑拉着她的手拐进另一条街道,路过某一个灯火通明的橱窗,她才记起昨天晚上他们也曾路过这里。
昨天回去的路上,他们又在装点满婚纱和照片的橱窗面前停下了。邸跑说等咱们毕业了就结婚。
他没想过以蓝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他踌躇满志的抱紧她,不就是分开四年嘛。他们都认识了三年的时间,喜怒哀乐都有了一个简单隽永的名字——曾经。终有一天,这四年也会变成一种曾经,他们还会拥有共同的喜怒哀乐,最终必将紧紧相拥。
以蓝又成了他手掌里的一小团,是彻底属于他的一小团。
她安静的趴在他的心口上,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无论怎么努力睁眼,还是一片漆黑。
其实她没有说,她的安静是因为她怕极了,除了刚刚因不安和青涩带来的丝丝隐痛,还有那种内心深处的漂泊无依。
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被他拿走了。
昨天,她被他紧紧的抱着,使劲儿的吻,直到她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抓紧他的手臂,感觉他的喘息也不顺畅。她没告诉他,其实她很怕,其实她还哭了,因为他就要远赴遥远未知的南半球。因为即便他不去,她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她为了无望而哭过无数次,但今天,却是因为柳暗花明的希望而落泪。因为就在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她会把心里最美好的角落留给他,就算再不谈恋爱也无所谓,就算再没有爱情也无所谓。
有了这份回忆,她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不会再承受失望和离别了,然后她就刀枪不入了。
因为回忆永远不会背叛你,而未来就说不定了。
刘博涵后来说,以蓝就是这样的姑娘,从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好像什么都说好了一样,就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性。即便没有未来,也愿意守着你活在过去。而正是这种看似愚蠢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人无限的接近幸福。
两周后的星期五早上,邸跑踏上了远赴澳洲求学的征程,送他的有他爸、他妈和以蓝。
但他爸和以蓝只是送他到棠溪市的火车站,再由他妈一路南下把他送到南半球的终点。
邸跑的行李简单的很,他妈花了两周时间给他准备的行头,基本都被原封不动的留在了家里。等邸跑安顿下来,再把这些行李越洋运过去。所以他随身携带的只有证件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再就是那一罐子的幸运星。
火车站不远,整个棠溪市也没有多大,还在修葺的火车站广场到处响起一股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邸跑把以蓝拽到他的前面保护起来,这咣咣咣的声音好像要把他的心凿出一个窟窿。
以蓝一路无言,就默默的任由他在人群里拽过来拉过去。
在候车室里,邸跑和以蓝坐在一起,他爸和他妈坐在另外一排。
他爸妈的身体是朝前的,但脸都别扭的不看彼此,活像一对贴错的门神。
刚刚邸跑是去以蓝家接她,又和以蓝爸妈做了简短的告别。
他爸在车里看着儿子屁颠屁颠的背影,突然说了句,“淑娟”。邸跑妈也愣了,太久没听过丈夫这样叫自己了,她的耳根甚至燃起了火烧云。邸跑爸接着说,“淑娟,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看我们的儿子这段时间多高兴,我觉得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高兴过。这种高兴你我根本给不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让他高兴。如果这个女孩能够带给他幸福,我们必须无条件接受。”
邸跑妈已经忘记多久没和邸跑爸这样心平气和的聊过天了。
和所有的怨偶一样,他们也曾幸福甜蜜过,只是时光洗刷了所有的浓情蜜意后,留下的就只是不堪。
现在,岁月不堪回首,往事不堪探究。
邸跑爸收回神来,看见邸跑和以蓝还是头对头的呆坐着。邸跑偏执的拉着以蓝的手。
以蓝偶尔要抽出手来,一再机械的替他把水放放好,一再把链子拉拉好,他又会马上握紧她。
邸跑觉得她的指尖越来越凉,甚至还微微的抖动。
他在她的余光里向她望过来,可她却把头别向了一边,重又成了受伤的一小团。不看,因为这已经是最后了。
时间差不多了,检票口的工作人员背着双手,漠然的看看手表。那神情让以蓝想起了医生,总有一种超越生离死别的淡定。她呆呆的望向她们,似乎想从这份淡定中攫取一点力量。
邸跑妈走到了他们俩的旁边,她没有看以蓝,以蓝也没有看她,如果协议还生效,她们就该有这样的水火不容才对。
她先走进了检票口,邸跑拉着一直低着头,甚至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的以蓝,半天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到了就给你电话。”
“嗯。”
“你把手机都充好电。”
“嗯。”
“我过年就回来,也就还有半年时间。”
“嗯。”
以蓝一连回答了三个嗯,也就还有这个吐字最轻的发音,不会让她马上决堤的很难看。
“好好照顾自己。”
这句话,没有听到以蓝的回答,其实她连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只用一根手指在眼角抹来抹去的偷偷擦拭。邸跑一手还是牵着以蓝,另一手抬起来拼命的揉额头,眉毛被揉红了都没停下来。以蓝想再抬头看看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但无论看到哪儿,都是一片模糊的汪洋。
旁边居然还有不合时宜的笑声,有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呢?邸跑和以蓝都想不到,车站和人生是一个道理,除了南来北往的离别,还有欢天喜地的重逢啊。
他们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其实睽睽众目也只是你来我往的扫过,不会在他们身上过多的停留,因为这样的戏码上演的太多了。
以蓝抬起头,邸跑已经躲在她的泪光之后,变得不再真实了。以蓝知道,他肯定也哭了,只不过没有声音而已,他的手和她的一样,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变得麻木,甚至颤抖。
南下北京的检票广播又一次响起了,以蓝擦了擦眼泪,推开邸跑说,“你要好好的……”,然后转身就跑出了检票大厅,狠心的把站在原地伤心得失去方向的邸跑抛弃了。
因为她在,他会向她看齐,她不在,他才知道如何向后转。她哭的耳膜都隆隆作响,能找到车站的出口,她靠的是动物性的嗅觉。
悲伤越来越远,阳光越来越近。
邸跑看着渐渐模糊又渐渐消失的以蓝,终于原地向后转。
他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清楚,这列火车驶往的终向不是他的大学生活,而是他的命运。
半个小时后,邸跑爸在车里接了邸跑电话,他告诉儿子,以蓝就在他对面,到了北京再通话吧。
邸跑一直都不知道,其实以蓝根本就不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