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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骨中寒 (一) ...

  •   “一个月了。”我放下右手中的茶壶,左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茉莉花茶。

      “公主。”锦帨笑着走过来,“沏苦丁茶需要清水,别的茶未尝不是啊,您又何必为了口感改喝别的茶呢?”

      “宁缺毋滥。”我托着腮望着窗外,“不用好水就沏不出好茶,那我还不如随便喝点什么别的茶。”

      今年,莫名其妙的南方大雨北方大旱,所幸璐麝国库充实,赈旱灾不成问题,但是南方接连发大水,百姓多成鱼鳖,派去治水的人也多是无功而返,甚至不乏借机中饱私囊。

      此刻,我担心三件事。一是焚蝶,如此暴雨大水是否会波及到他;二是含口,听闻近日海上天气也不好,含口对我而言虽是很大,但毕竟在海中也只是一小岛,很容易受影响。最麻烦的是第三件事,既然派去的官员或无功或枉法,自得再派人去,无论派谁,无外乎三个作用,即治水、救民和监管官员。此次官员之误,父皇对朝中官员失了信心,最能让父皇放心的就是皇子了,自然,就是三哥了。可是,三哥不擅水利之类民生的事,成效如何也令人担忧。

      我叹一口气,拧紧了眉头。

      “公主,春深来了。”锦帨把一宫人迎进来。

      我赶忙起身,扶住要行礼的春深,“可是寞云有什么事?”

      “不是我家公主的事,是您的事。”春深向我使了个眼色。

      “锦帨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了。”我看懂了春深的意思,“坐。”我见锦帨关了门,拉她坐下,“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如公子的事。”春深道。

      “如焚蝶?”我的手一震,“这事都有谁知道?”

      “就是我家公主、奴婢、公主您,还有您告诉了谁奴婢就不知道了。”她道。

      我细想来,寞云不至于把这样一件对她而言棘手的事告诉毕铮,便信了,“是怎么了?”

      春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琦山,风雨,焚。”我只看懂了最后一个字是署名,琦山似是个地名,“这封信是怎么到寞云手上的?”

      “我家公主没事就喜欢出府玩,有次在迎客楼吃饭时,一个孩子给我们的,说是一个大哥哥让他送的,别的就不知道了。其实附在信封里的本还有一只死蝶,但现在天气这么热不好保留,我家
      公主又怕您担心,就丢掉了。”

      我点点头,“寞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有了。”

      “锦帨!”我叫道。

      锦帨从门外进来。

      “拿些糕点让春深带着。”

      春深走后,我把那封信给锦帨。

      “寞云毕竟是焚蝶唯一的亲人,他给寞云消息也是应当。”我控制不住端着茶杯的颤抖的手,茶全洒了出来,“而且此刻不便去问寞云,她没将此事告诉毕铮,此刻贸然去问,恐会伤了他们夫妻感情,我也怕毕铮走漏风声。但时间,着实不多了。”

      “奴婢觉得不妥,且不说这是不是如公子亲笔,就说他是怎么送到京城来的,您也说在麝城时他是一个人,无人帮他,那他的信是怎么来的,他是怎么找到静思公主的?还有,这‘琦山’‘风雨’又是什么意思?奴婢都敢说,这是静思公主故意逮着您的要处罢了。”

      “我也想过,但我不能坐视不理,我不敢赌这万一,我虽不知琦山在何处,但总有机会出宫去的。”我丢了茶杯,“你去三哥那儿打探一下,父皇有没有派他南下的意思。”

      “公主……”

      “你别说了,若三哥去,我就去,有三哥在,你也放心些,毕竟浣雪宫你得替我守住。若三哥不去,我就留在这儿,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拿出火折子,把信烧了。

      锦帨气得跺了一脚,出宫去了。

      我看她回来时的脸色,就知道父皇的意愿了。

      “好了,我去找父皇请旨去了。”我向锦帨做了个鬼脸,备了些松子糕和今春桃花上露水沏的苦丁,去了麝华殿。

      父皇还是在忙,我把龙案上的茶换了,又把香鼎中的龙涎香熄了,换成了薄荷,刚刚殿中隐隐漂浮的燥气被掩住了。

      父皇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本奏章,见我在茶几上绘着什么,便走了过来。

      “丫头,这龙头画歪了。你二姐要是看到她倾力教你的东西让你画成这样,非得画在你脸上让你长长记性不可。”父皇在我身后道。

      “哎呀父皇,儿臣是要给您做香囊的,到时候把布料缝合,龙头就不会歪了。”我也不起身,
      “您说什么颜色好呢?”

      “朕嘛,明黄为衣,要一条银龙,那淡青色的吧。”

      “父皇不想要一条金龙吗?”我回头问。

      “两黄相映,倒显不出来了,不若银的好。”父皇坐到我身边,“你今儿来,该不会就是跟朕讨
      论这香囊吧?”

      我放笔起身,把茶给父皇端过来,“当然不是,儿臣听闻父皇有意让三哥南下,所以来求求父皇让儿臣跟着去。”

      “朕是该说你消息灵通呢,还是脑子好用呢?不过水深火热的,你去干什么?”

      “就是因为水深火热儿臣才去的,不仅体察民情,还能助三哥一臂之力。”

      父皇端起茶盏,徐徐饮下,“好吧,但要……”

      “保证安全,不给三哥添麻烦,儿臣知道。”我迅速道。

      “还有,”父皇放下茶盏,“给朕带个佳婿回来。”

      我一怔,以为父皇得知了焚蝶的事,但见父皇又低头看我绘的图样,才知是句玩笑话,“那儿臣就告退了。”我拿了茶几上的图样,“儿臣可没有把龙头绘歪啊。”

      回到浣雪宫,轮到锦帨看我的脸色来判断事情了。

      “怎么可能?皇上不可能同意的,您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能乱跑?当年随君出征还事出有因,今日跟着楚王去治水,像什么话?”

      我不理会她,而是径自从绣匣内挑着丝线的颜色。

      锦帨叹一口气,跪在我身边,“公主,奴婢说句让您伤心的,现下您跟静思公主可是赤裸裸两个阵营里的人,您又根本不是先动手的人,况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只要静思公主愿意,那先机就不说了,您可就只有被动的份。比如此刻,您怎么就……”

      我拉她起来坐到我身边,“我何尝不知。但我宁愿相信我与寞云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宁愿相信她会算计我,但不会伤我。我确实只有被动的份,因为我有信心可以自保。”

      锦帨没有说话。

      第二日,我去找三哥。

      一入楚王府,甘玉就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静影迎我,到了她的院子,她正在院门等候。

      她果然是懂极了礼数,因三哥正在议事,她就履行了王妃之职。因此时不比年节,公主可以比较随意地出宫,街上的人也多,就派人先至门口等我。她派了自己的心腹,不失我的体面,后又在自己院门前等候,又不失礼数。

      “嫂嫂。”我微欠身子,“可是久等了?”

      “不曾久等,王爷正议事,我就得让你屈尊到我这儿来歇歇了,王爷嘱咐了,你不喜闹的。”甘玉道。

      “我带了些去冬收集的雪水来,这个比现在的水纯净,好泡茶,给静影收着了。”

      “真是多谢你费心了,现在什么珍物都比不上这个。”甘玉引我入院。

      我环视这个院子,是普通王妃规格,不曾逾矩,只是因天干,芙蕖未开,这个季节别的花也少,有些冷清。

      “北方这样旱的天气,什么都不好长,不过闻说浣雪宫的桂树还很好,想来寂雪你是十分爱护了。”甘玉见我对这院子没什么意见,忙道。

      “也未怎么特别上心,就是顺其自然罢了。”我笑道。

      甘玉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也只是一笑。

      “对了,自年节见了嫂嫂后再未见,浣雪宫也离不了锦帨,再加上天灾,三哥事忙甚少进宫看我,倒也没机会问问你,那衣服可还合身?”

      此刻已上了茶。

      “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就把这是给忘了,还未谢你呢。”甘玉起身。

      我忙拉着她,“嫂嫂这是哪儿的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宫里也没什么好相与的,只恨三哥是个哥哥,好不易有了你,还能谈得上话,怎能不表表心意?我又衬不起那般明亮的红,想着嫂嫂这般标致,不送你都委屈了这身衣服。三哥又是个粗人,想着给嫂嫂添置什么东西,也未必能到心坎里去,毕竟女孩家喜欢什么适合什么,还是女孩家看得清楚。”

      甘玉听了,一直在笑,“难怪王爷要我别招惹你,说什么你有时一字千金,有时句句诛心,本来我还不信,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无半分可辩驳的。”

      “为何要辩驳,莫非我说的不是真的不成?我是看嫂嫂你有颗玲珑心,与你相处得来才多说几句,你怎么就把三哥扯来了,这般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旁人。”我打趣道。

      甘玉刚要开口,静影就进来了,“娘娘,王爷议完事了。”

      “这么快啊。”我道,“那嫂嫂就与我去吧。”

      “不了,午膳你就留在这儿用吧,我去厨房看着。”

      我道了句“也好”,便轻车熟路地去了三哥的书房。

      “聊得如何?”书房内,三哥见我来了,问我。

      我把他书案上的剩茶拿来饮了,“别的倒没什么,左不过是女孩家的事,就是说得太多渴得慌。”

      “这个天自然渴,但到了南边,我就渴不着了。”三哥笑道。

      “你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南边。”我将空了的茶杯放回案上。

      “这个‘你我’是何意,莫不是,你也要去?”

      我有些错愕,“怎么,你没有得到消息吗?”我坐在三哥对面,“昨儿锦帨来打听完没露半点口风?我已得了父皇的同意,父皇也没有告诉你?”

      “父皇竟同意了?”三哥比锦帨还要吃惊。

      “当然,否则我今天找你商量什么呢?”我打了个哈欠。

      三哥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我不管你是怎么说服父皇的,我问你,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你知道那里是怎样的状况吗,你有做这个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啊,我觉得没有。”我漫不经心地答道。

      三哥已开始有些生气,但随即有镇定下来,“寂雪,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我把放在茶几上的三哥的折扇分了合、合了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说的是哪件事啊?”

      “寂雪,我是很认真的!”三哥道。

      “我也是很认真的。”我放下折扇,“父皇有意让我去,我也执意要去,你无法左右。三哥,我
      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顺便问一下我们的计划。”

      “在麝城南二百多里,牧江。”三哥冷面道。

      “多谢。”我走出书房,“跟嫂嫂说宫里有点急事,我得赶回去,就不在这儿用膳了。”我对小栗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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