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之前 心上雪（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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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仅七个多月，菁妃临盆，六个多时辰才生下来，女医和宫女手忙脚乱，七公主诞生。
七公主诞生的那一刻，连续下了几天的不正常的雨终于停了下来，东方的天空布满了朝霞，西方的天空则挂了一道彩虹。
守在殿外的皇上差点喜极而泣，就要往寝殿里闯。
“皇上！”方太医拦住了他，“娘娘恐怕，过不了这个时辰了。”
大喜之后的皇上，差点站不住。
等了这么久，听着菁妃受了这么多苦，看着下人们手忙脚乱了这么久，一直在提心吊胆，他决定了，他要告诉她，他并不是偏宠如妃，而是为了放松如家的警惕，他也不是不爱她，而是怕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可是，再没有机会了，他没有机会将她护在身后了。
“菁儿知道吗？”
“娘娘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在最后，哭求臣保住公主。”
皇上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这么无力。
“皇上。”近侍小心地道，“有个道士求见。”
“什么道士，这个时候见什么道士！”
见龙颜大怒，近侍连忙跪下，“奴才也这么想，但那道士说他知道小公主的命数，奴才想，这个时候宫门侍卫都不知道娘娘诞下的是位小公主，那道士敢这么说，想来是真有点本事。”
“去浣雪宫偏殿！”
浣雪宫寝殿内，菁妃抱这个熟睡的女婴，眼中充满怜爱。
“孩子，你会原谅母妃的自私，是吗？母妃选择生下你，就是决定了要赴死，独留你们兄妹在这深宫里挣扎。母妃只是想，只有母妃走了，只你们留下，你们父皇才会永远记得母妃，像对景懿皇后和善妃一样，你明白吗？母妃这一辈子的心力都费在爱他上了，你会帮我，留住他的心，对吗？”
放下小公主，菁妃换了套浅紫色的衣服，绣着梅花的紫色绣花鞋将一双玉足衬得更白了，发轻轻绾成一个蝴蝶髻，配只镶珍珠的银簪，长长的睫毛上泪珠还未消尽，不涂腮红，整张脸透着病态，却更惹人怜。
浣雪宫偏殿里，皇上打量着那个道士，“何事？”
“这个女孩她生来就是公主，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后，还将以太后之礼下葬。”道士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什么？”皇上纂紧了拳头。
道士又重复了一遍。
“拉出去给朕斩了！”皇上大怒，去了浣雪宫寝殿。
当他失魂落魄回来的时候，他会注意到，有一只信鸽，落在书案上，带来的信，出自他很信任的一个人的手，写的，与道士说的一模一样。
“皇上，您看我们的女儿，像不像臣妾？”菁妃侧卧在床上，用苍白的手指描摹着这个熟睡婴儿脸的轮廓。
“朕已经让人把兴儿抱来了。”
“不，臣妾一直都想为皇上生一个女儿，长得像臣妾的女儿，这样在皇上疼爱她时，臣妾就会以为是皇上在疼爱臣妾，哪怕是这样一个错觉，臣妾也求之不得。”菁妃温柔地笑着，“您说，她像不像臣妾啊？”
“像，一模一样。”
菁妃却“噗”地笑了出来，全然不像是个将死之人，“还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啊，臣妾再问一遍，她像不像臣妾啊？”
“像，与菁儿一模一样呢。”皇上依旧这样答。
菁妃却无法像刚才那样笑了，“皇上，您是第一次，这样哄臣妾呢。”
“那朕以后天天这样哄你，这般逗我们的女儿，好吗？”皇上望着怀中的美人，第一次感到，这个皇宫有一点家的味道。
“好啊，不过菁儿累了，想睡一觉了，睡之前，皇上能不能答应菁儿，好好照看我们的女儿，给她您送菁儿的短剑，教她菁儿的舞，让她记着，她有个母妃，希望她能替她的母妃爱她的父皇，也希望，能得到她父皇的爱，但是不要让她因为失了母妃而悲伤。”
“朕答应你，只要你不睡，朕就答应你。”皇上抱着怀中的女子，除了皇位，他第一次这样迫切地想留住一样东西。
“菁儿很累了，很想睡了，皇上回答菁儿一个问题，菁儿就不睡，好吗？”她的手指从婴儿的脸上移到皇上袖口，握住了皇上的手，“皇上，菁儿爱了你一辈子，你有没有那么一次，爱过我？”
皇上也同样握着菁妃的手，只是他没有机会说出“我爱过”这三个字，那个貌美的女子，也再无机会知道，当她穿浅紫薄纱裙舞于丁香花丛中时，皇上心中便有“风吹仙袂飘飘举”之感了。
只是，皇上不想被人认为是好色之徒，也不想让世人认为她狐媚惑主，所以皇上从未表达或表现过对她的爱意。还有，皇上有自己以为的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把她推到风口上，宁愿选择不使人知道爱她。但是，爱过，只有自己知道，就像皇上说女婴像菁妃并不是信口开河一样，是因为在为数不多的同枕而眠的夜晚，他也曾是这样描摹她脸部的轮廓，她们，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窗外，竟然下雪了，在这曾经温暖过的春日里。
襁褓中的女婴睁开了眼睛，向皇上明媚地一笑。
皇上突然想丢掉这个为了她的出生而使菁妃失了性命的孩子，想丢掉这些在浣雪宫里假哭的宫人，仿佛菁妃还在莫府的丁香花丛中起舞，未曾入宫，未曾离世，自己也未曾送她那样一柄刻着“菁楠”的短剑一般，岁月静好，佳人犹在。
【五】
半年后，如妃诞下八公主，后自缢于濯云殿。
梦妃被立为皇后。
深夜，浣雪宫，七公主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皇上，没有任何表情。
“菁儿，寂静之夜，你又喜雪，这孩子，便唤作‘寂雪’吧，为表示姐妹，老八，就唤作‘寞云’。”
此深秋之夜，有君王，亲自找出一美人相，亲手挂在置忧阁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之前 心上雪（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