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清风徐来花飘絮,暮落黄昏为君愁 ...
-
1995年5月8日,上海,春末的秋风袭过黄浦江畔,向着路人,向着江水,无声告别。
天边的云霞掩映,一片黄昏似火燃烧,几点灰斑渐渐蔓延,天空被分成两半,一般在水里游动,一半在天际消逝。当黑影沿着楼层攀升,一瞬间的霓虹,遮住了皎洁月亮,抬头眺望,一颗明星坠落,溅起满地愁殇。
华清静静地在江边站着,从日暮到夜临,他那溢着沧桑的眼神里,流淌着浓浓的忧伤,还有时而露出的,淡淡的,却又充满幸福的浅笑,他望着眼前五颜六色的江水,就像望着一个遥远的故事,心中滋味难明,一轮圆月投在水中被一波涟漪割碎,上下交错起伏着,没了最初模样。五年了,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一个人散步,或是看日落,亦或是拿着一台黑色的小收音机,坐在江边抽支烟,然后听几首邓丽君的歌,每每当那甜美而又充满真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他的心总能够平静下来,他苦苦等待的爱才会有一份无言却又充满力量的希望。
邓丽君,一个华语流行乐坛无法绕过的名字,一座至今无人超越的高峰,自她的歌声流入大陆以来,至今已悄然影响了不止一代的大陆青年,并且,她歌唱艺术的成就已成为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在中国文化的璀璨星空里,永远的闪耀着独特的光芒。她用她的歌声甚至改变了大的社会思维、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她是唯一的,是不可代替的:端庄典雅、热情潇洒的舞台风格,真善美集于一身的人格魅力,轻柔情深的嗓音,如此这些,让千千万万的华人为之倾倒,也不为过。
此刻的华清心情沉重的像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如果说以前心里只留着遗憾,那么今后,他的心里又会多一份无力的惋惜和苍白的怀念,没有什么会比永远的离去,更能让人无助悲恸。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倾诉忧愁的地方,所以我总会找到你。这黄浦江的水永不停息地流淌,而你心里的惆怅,什么时候才能流尽呢?”
喻兰从华清的身后慢步走来,站在了华清的身旁。她一头微黄的离子烫短发下,一张v型脸蛋白皙如雪,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不深不浅的嵌在高挺的鼻梁上方,像是两眼清泉,流淌无限温柔,最是那小嘴薄唇上两抹微红,似火燃烧。她身穿一件浅蓝色毛衫,雪白的脖颈与白色衬衫的领子几乎连成一色,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与浅蓝色的高跟鞋,使她看起来显得格外高挑。
华清依旧眼盯前方,喃喃道:“我也想一生无虑,简单地生活,无奈旧愁未消又添新愁,谁知道呢?小兰,你说为什么,善良的人总是会早早的离去?”
喻兰知道他说的是谁,五年前,华清从台湾回来,也就是在那年他俩相识后,华清便送给她两张邓丽君的黑胶唱片,从那时起,她便与邓丽君有了“虽未谋面,但为知音”的不解之缘。其实,在这个内地文化低迷,社会背景特殊的年代,像喻兰这样寻求精神寄托和心理突破的年轻人岂止千万,而邓丽君的歌声,无疑为他们点亮了一盏与众不同的明灯。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又何尝不是,这么多年了,我虽无缘见她,但是在我的心里,早已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姐姐了,但愿从此后,她能够快快乐乐的,不在有那么多的惆怅。”
“从此后,会有很多人去怀念她,包括你和我,对吗?”华清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怀念?怀念有什么用呢?人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想当初,我和云竹因为邓丽君小姐而结缘,转眼岁月流逝,已物是人非,过去的,不曾忘记,眼前的,也叫人万分惋惜,真是命运弄人啊!”
“是啊,我们总是在跟命运斗争,却也总是跟命运错身而过,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既然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呢?但是这样的理由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我把最珍贵的东西都输在了顺其自然上,今后,又怎会屈服于命运呢?其实,屈服于命运和放弃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望着这无垠的星空,那忽明忽暗的繁星,彷如心中杂味,不停地碰撞着,碰撞着。
喻兰也懂,他是一个非常重感情又异常痴情的人,若不是当年云竹的一句“我会回来找你”,或许,他也不会这样一等就是五年。当然,关于华清和云竹的故事,她也是后来才听他说起的,她不是见证者,甚至不是旁观者,但她却是一个认真而又容易动情的倾听者,她,因为一个美丽的故事爱上了他,而他,却因一个没有期限的约定,拒绝了与自己有开始的一切可能。同样是等,一个在眼前,却仿若天边,一个在天边,却犹如在眼前。
“如果有一天我也就此突然离去了,你也会为我难过吗?”
“在我心中你和小月一样,是我最爱的妹妹,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事,所以小兰,你以后可不能再说这种傻话。”华清说道:“你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晓凡呢?他昨天来找过我,说你怎么也不接他的电话。小兰,晓凡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他一直在等你。”
最爱的妹妹?喻兰知道,华清这是在说,他俩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恋人,可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不愿接受这样的回答,因为她一直坚信的是,有付出就肯定会有回报,她不相信,华清的心真的如母亲所说的一样,比石头还硬。可是,就算华清最终会接受自己,自己又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呢?若真是等不到,那就是命,她也认了,她不希望他给她的爱是出自于怜悯。
“但你知道,我的心不在他那里。”
“可是小兰......”华清看着喻兰那倔强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去开口,爱上一个人很难,可是伤害一个人,却总在只言片语间,甚至一个眼神。他不能把话说的太明了,可是他又无法忘记云竹,而去接受另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做?离去吗?去台湾把云竹找回来,把属于他们两个的回忆都找回来?不,不行,好不容易才逃离了那个让人让人绝望,让人胆寒的伤心之地,他又怎能重蹈覆辙呢?除非台湾回到祖国的回报。等吧!五年都熬过去了,他能感觉到,云竹很快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华哥,难道你真的要等她一辈子吗?五年过去了,她要是真的还爱着你,为什么连音讯都没有给你呢?你就从未往坏处想过吗?”
“往坏处想?”对于喻兰提的这个问题,他肯定地说道:“是的,我从未想过,我相信我们的爱,不会因为时间而变淡,时间和距离,只会让我们更加思念彼此,我能感觉到,她在海峡的对岸默默地呼唤着我。”华清说完又觉得自己在喻兰面前太过于激动,就带着歉意匆匆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说:“小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错就错在自己太优柔寡断,错就错在自己怕伤害别人,没想到最后却会伤的更深。
喻兰刚才还觉得自己的话可能会让华清伤心,所以懊悔不已,但是他没有,因为他一直都坚信云竹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的眼神是那么坚定,就像自己对他死心塌地一样。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在不对的时间里遇到了自己认为对的人,悲也好,喜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
“华哥,你不要再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能够每天陪伴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我很知足。能去你店里喝一杯咖啡吗?每天都在忙碌之中奔波,真想过一瞬安静平淡的生活。”
华清点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若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若你不来,倒显得有些生疏了。”喻兰所说的店,其实是一家咖啡馆,那是华清从台湾回到大陆后开的,当然,他开那家咖啡馆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在台湾的时候他与云竹会经常去离学校很近的咖啡馆,过过安逸的生活,那里有着太多的故事,所以他离开台湾到上海就开了这家咖啡馆,也算是对往事的一种留恋与不舍,二是因为他是一个彻底的君迷,开一家以邓丽君为主题的咖啡厅是他的梦想,当然这也与他喜欢安静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喻兰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嫌我缠着你不走。”
华清也笑着说:“那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你肯定找不到。”
尽管两人嘴上抛开了烦心愁事,说笑着离开了黄浦江畔,但却是笑在脸上,哭在心上,各有各的心事,也有一样的痛楚。
如今的上海已不同往日,从1840年鸦片战争直至今日,上海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不但发展成了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而且在保留原有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其风俗也融合了很多西方的元素,并且随着西方文化源源不断的“侵入”,其“洋派情调”也成为了上海文化的一部分,但是上海文化的洋派特色却具有一定的区域性与时代性,其主要集中的上海的中心地域,如一些有名的西餐厅,咖啡馆和酒吧,主要在南京路和淮海路,华清所开的咖啡馆就在南京路。其时代性,主要是指上海开放前与开放后,与西方接触频繁的时期,洋派情调明显浓烈,但是在□□时期,就淡了很多。后来随着中国对外愈加开放,这些西方的风俗也又随之热了起来,所以,像咖啡馆,西餐厅之类的,也越来越多,这也满足了人们,在不断进步的社会潮流下,寻求别样生活的情调。
此时,正是晚饭过后之际,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喻兰远远的就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咖啡馆,“何日君再来”是华清给咖啡馆所取的名字,这个名字寄托了华清的两个愿望,但是这两个愿望却都离不开邓丽君和云竹。快半年了,她不曾来过这里,主要是因为公司太忙,还有就是她为了不让母亲看到伤心。可是,今天,她又来了,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她只要来这里,华清都会很乐意坐下来陪她喝一杯咖啡,说说在上海的所感所想,或是说说以前的事。如今却不同了,时间就这么一晃,她认识华清已经有五年了,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她与华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到刚认识那会。
走进咖啡馆,邓丽君的歌声还在回荡,但是里面没有一个客人,也不见一个服务员,华月正要准备关门。
“小月,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了”华清问道。
“哥,兰姐,如风他......他......”,华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出这样几个字。她长长的秀发,在头上高高的扎起着,一双大眼睛扑朔,有委屈,也有淡淡的气愤赤裸裸的流露着。她是华清的妹妹,只是比华清要小很多。因为华清要上班,所以他开了这家咖啡馆后,就交给了他的妹妹和夏如风来经营。
“他怎么了?”喻兰问道。
“他说今天心情不好,就让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我怎么说他都不听。”
“心情不好?”华清若有所思的道:“小月,那你也早点回家吧,告诉爸妈,我今晚不回了。”
“嗯,那我先走了。”华月说完,转头就走了,显然,今天她很生气。
华月走后,华清和喻兰就向夏如风的房间走去,推开房门,只见里面的茶几上全是啤酒瓶子,在啤酒瓶的中间还放着一个白酒瓶,夏如风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头发散乱,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他那还算英俊的脸颊上,憔悴和失神相互交加着,嘴里不停的唱着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夏如风带着哽咽,不大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如风,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呢?”喻兰说道,赶紧向前去扶他。
“兰姐,你......来了......我就是想醉一场,真是……天妒红颜,天妒红颜啊!”夏如风说着拿起酒瓶就要喝,却被华清一把夺了去。
“把酒给我,让我喝,醉了,就不记得她走了。”
“如果喝醉,离去的人就能回来了,我不拦着你,可是,没有如果,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酒,是冷静。”华清说。
夏如风似哭似笑地说:“冷静?我很冷静,在这个全民暗恋邓丽君的年代,我是最为普通的一个,普通到从未谋面,但我也是最痴情的一个,痴情到再无其他,是吗?兰姐,你说是吗?”
“是的,是的,我们都知道,可是你也说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该承受如此无辜的痛楚啊。”
夏如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着华清和喻兰,淡淡的道:“无辜?什么叫无辜?你们不懂,一株野草仰望高山上的雪莲是什么感觉,望尘莫及却又不舍让眼睛离开......”
他说着想要挣脱喻兰扶着他的手,向外走去,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华清摇头叹道:“这个傻小子,我该说他什么好呢?小兰,搭把手把他抬到床上去。”
“如风他没什么事吧?”喻兰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他就该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梦也就醒了。”
两人把夏如风抬在了床上,华清又给他盖好了被子,只听见夏如风嘴里咕噜着什么,而后一个翻身,把头搭在了床沿上,毫无预兆地吐了起来,并且全都吐在了华清身上。
喻兰见状,便跑去卫生间拿盆子,可是当她拿进来的时候,夏如风已经不吐了,他安稳地躺在床上,嘴里还不停地唱着歌,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华清看看床上的夏如风,又瞅瞅自己身上的污渍,无奈地说:“他总是这样,即便是喝醉酒,也不会放过我,小兰,你先到外面坐坐,我换件衣服。”
喻兰轻叹道:“他什么才能长大呢?。”
“等真正找到自己的那一天。”
“但愿吧!”
喻兰走到小客厅里,仔细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虽然,她时常来咖啡厅,但是,这个房间她却从未进来过。客厅里也没有太多的东西,除了茶几两旁的两个红木双人沙发外,窗子旁边放着一盆君子兰,一盆百合,一盆竹子,窗帘半拉着。窗户对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和窗沿并齐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台白色电脑,三个小相框,还有一个鱼缸,里面两条金鱼游来游去,在桌子的左面靠墙处有一个小柜子,上面是一台留声机和一沓厚厚的唱片,一架白色钢琴紧挨着留声机放着。
喻兰走过去,轻轻地用手触摸琴键,声音急促而沉闷,随后她又拿起唱片看了看,全是邓丽君小姐的,她便拿过一张放上听了起来。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我只在乎你》是邓丽君特别推荐的一首歌,是她所唱日文经典歌曲《任时光从身边流逝》的国语版,是当时台湾知名主持人、词作者慎芝填的词,是得到很多奖项的一首歌,其日语版也成为几十年来感动全日本的歌曲之一。邓丽君曾在中视采访中说:这首歌给了她很多回忆。其实,此时的喻兰亦是如此,这首歌勾起了她很多的回忆,邓丽君在乎的是她的家人、歌迷、或是某一个人,而她在乎的除了家人,就是华清。
世间有那么多的声音,可是,唯有邓丽君的声音,有颜色,有形状,有故事,有真诚,有许许多多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忧愁。喻兰再次拿起那些唱片,不禁用手抚摸,斯人已去,音容宛在。
喻兰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唱片,走到桌子跟前,看着眼前三个相框里的照片,一张是全家福,一对年轻夫妇,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毫无疑问,那是华清的爷爷奶奶,还有爸妈,不过,她记得华清曾经说起过,他还有个小叔,比他爸爸小两岁,而他的父亲也只有五岁,当年他们一家被国民党部队强拉着去台湾,但不幸的是一家人却在码头走散,从此杳无音讯。直到1987年台湾开放大陆探亲,他们才回到了久别的故乡(其实他们是在1990年才回大陆的),回陆后他的父亲也从未停止寻找他的弟弟和母亲,但是五年已过,却始终没有一点儿消息。其实,那时候,因为被国民党强行拉入队伍去台湾,而妻离子散的家庭还有很多的。另外两张照片,一张是邓丽君的,一张上面的人她虽然不认识,但可想而知,一定是云竹,她拿起相框,仔细地看了看,仿佛似曾相识,有一种陌生的熟识感,而后又看了看邓丽君,便自言自语道:“真像。”
“什么真像?”这时华清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换掉的衣服。
“她就是云竹吗?长得真像邓丽君,我怎么觉得和她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可能是长得像邓丽君的缘故吧!”华清微微一愣便说。
“也许吧”喻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华清把换掉的衣服卷起来放在了沙发上,而后又忙着收拾起酒瓶来,喻兰说:“那你先收拾,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
“啊,不,不,还是算了,怎么能让你给我洗衣服了,就在那放着吧,明天我自个儿洗。”,一听到喻兰说要帮他洗衣服,华清弯着的身子猛地又站起来,好像受了惊吓一般。
“不就帮你洗两件衣服,你至于这样吗?还是我洗吧,我怕以后,为你洗衣服的机会不多。”
喻兰虽然不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但有一点却在她心里仿佛早已根深蒂固,那就是相夫教子的观念很强。华清记得上一次喻兰给他洗衣服是去年的事了,那时是因为咖啡厅正在重新装修,油漆弄的满衣服都是,被喻兰强行拿去洗了,后来还有一次,就是他母亲生病住院,而华小月又刚好不在家,只剩下两个大男人,一个要在咖啡厅里忙乎,一个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说什么喻兰都要过来照顾他母亲,之后的一周时间里,她一直在家和医院之间来回跑,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这让他心里一直很愧疚。所以就说道:“小兰,你瞎说什么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华清虽然这样说,其实是喻兰一家救了他们一家,当年回到上海后,是喻云林救济了他们,如今的他虽是“云海服装公司”的核心人物,但这一切除了自己的努力奋斗外,与喻云林的给予是分不开的。
“我又没叫你还,如果你执意要还,那也可以啊,可我只接受一颗爱我的心,倘若不能,那我也心甘情愿,人常说爱一个人是不求回报的,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管结果怎样,总觉得付出是值得的”喻兰平静的说完,就拿着衣服出去了。
华清愣在了原地。可是,心只有一颗,又怎能分割。
喻兰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进去的时候,她发现灯已经关了,所以她便特意放轻了脚步,没想到的是,她刚把门关好,灯就亮了,一句关怀又埋怨的声音也从耳边飞来。
“小兰,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我都快急死了”
喻兰的母亲许瑶穿着一身花格睡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一头微卷短发,她很年轻,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她和喻兰一样有着一双大眼睛,但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关怀与一份被时间积淀下来的慈爱。
喻兰对着门做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然后微笑着转过身去,故作轻松地说道:“妈,还没睡啊,我爸呢?”
“都这个点了,你才回家,我和你爸怎么睡得着。”
“女儿现在也大了,做什么事情,她自己心里有数,以后啊,你就不要跟在后面瞎操心了。”
喻兰的父亲也是笑脸盈盈的从房间里出来,相比喻兰的母亲,他的头上倒是多了几分灰白,虽然已过中年,但是这也丝毫不影响他脸上的年轻气息。人的一生,匆匆不到百年,什么最好,莫过于有一颗永不老去的童心。
“快奔三的人了,还不打算成家过日子,我这当妈的不操心才怪呢。”许瑶走到沙发旁,拉着喻兰的手坐了下来,继续说道:“小兰,最近怎么没见晓凡,你俩......到底怎么样了?晓凡这孩子真心不错,我和你爸都很喜欢,改天把他叫到家里来吃顿饭,我就盼着,早点把你们两个的事给办了,我的心啊,才算是能放下来了。”
“妈,我爸说得对,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这爱情是两人的,即便是两个对的人相遇,还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磨合,再说......”说到这的时候,喻兰突然打住了,她怕再说下去,她母亲又要生气。
许瑶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和你爸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妈,我和晓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同事。”
“我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更何况他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也不能老是拒人家于千里之外呀。”
“妈,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强扭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受到伤害。”
这时许瑶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严肃地说道:“小兰,难道你还忘不了那个华清?”
喻兰没想到她的想法会被母亲一语道中,在这之前,她已经答应她母亲从此后不再跟华清有来往,并且还在母亲的安排下与梁晓凡见了好几次面。可是,她和华清在同一个公司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真的想放下,也放不了,并且,她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他,更不可能忘记,哪怕他始终不肯接受自己。与其在家人面前躲躲闪闪,倒不如把什么都说明白,关于谎言,不论是对亲情还是爱情,时间久了,只会徒增伤害,哪怕是这谎言善意的。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吗?我就不明白,那个华清有什么好,让你如此鬼迷心窍。”女儿的默认使得许瑶异常生气。
喻云林眼看情况不对,就顺着许瑶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孩子了,快进屋休息吧,你身体刚好,可千万别着凉。”他又对喻兰说道:“小兰,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别管你妈,你知道她就这样,唠叨了大半辈子,改不了了。”
喻云林双手拉着许瑶的胳膊,却被许瑶一把甩开,而后许瑶大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五年了,小兰为他付出了多少,你不是没看到,就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也能被感化了,可是那个华清,他被感动了吗?他为小兰做过什么,想过什么,咱们的女儿,凭什么要为他付出自己的大好年华,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遭罪,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一点也不难过吗?”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许瑶已经带着哭腔了。
“我就小兰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会不难过,可是像你一样整天唠唠叨叨的有什么用了?这只会让小兰在无形中承受更多的压力,她一个女孩子,每天既要忙着上班,还要抽时间照顾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感情上的事你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吧,你呀,就不要跟着瞎闹了。”
“我瞎闹?喻云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许瑶话还没有说完,就捂住了胸口,脸也皱了起来,喻云林赶紧抬手扶住她,急切地问道:“许瑶,你怎么了,小兰,快扶你妈进屋去。”
“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惹你生气。”喻兰快步上前,和喻云林一起扶着许瑶进了房间。
许瑶坐在床上,身体依在喻云林的怀里,面色苍白。喻兰端来一杯水,递给了她父亲,喻云林小心翼翼地给许瑶喂了水,而后道:“你感觉怎么样了,要是不行就去医院。”
许瑶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力地摇头道:“我没事,躺会就好了。”
“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这从医院出来才几天呀,医生不也说了吗,我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的。”许瑶一手拉住女儿的手,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只觉时间过得飞快,她感慨道:“你刚出生的那会,你爸只是厂子里的一个小工人,收入微薄,一家三口挤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小租房里,饥一顿饱一顿,后来你爸当上了厂长,而你也上学了,原以为生活有了奔头,没想到好景不长,不到半年,你爸被人诬陷说逃税,打了半年的官司,我也因此忧郁成疾……”。许瑶想着以前,早已泣不成声。
当年喻云林是在一家服装厂上班,后来他当上厂长。1990年这服装厂改名为“云海服装有限责任公司”,是现在上海最有实力的服装公司。
喻云林想起过去的艰辛,也是一声叹息,而后道:“都过去的事了,你跟孩子提那干啥呀?现在小兰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这不挺好的吗?”
喻兰看母亲有些乏困且不想再说什么,她也就回房休息去了,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刚才在母亲面前,她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可还是觉得心里缺了些什么,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桌子旁的留声机上,于是她又下床去,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拉开抽屉,取出几张邓丽君的唱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似乎捧在她手里的不是凡物,而是珍藏已久的圣物。
每当看到这些唱片,她总会想起两个人,那就是华清与邓丽君,两个都是自己所爱之人,却偏偏一个与自己有缘无分,而另一个则红颜早逝,她不是那种悲观之人,可遇到的都是些悲伤之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或许吧,真的是人生在世,好与不好都有因果。
喻兰把手中的唱片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抽屉里,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向那无垠的星空……
月色被泛白的灯光挡在了外面,想进进不来,想退退不去。华清站在窗边,沉思着眼前的夜晚,都市的灯红酒绿,喧嚣不停的鸣笛声,让原本不平静的心,变得更加混乱。他时时会想起在台湾的那些岁月,但最让他不能忘却的还是有云竹的日子,每每陪她去逛街、喝咖啡、看电影、或是坐在一起,静静地听听邓丽君的歌,都能让他感觉得到生活的惬意与美好,即便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份真诚,每一丝善良,依旧记忆犹新。
“尽管思念满是痛苦,心里还是幸福的。”华清微笑着自言自语。
清风吹不动窗里愁,灯不眠,声不息,心乱梦朦胧。
秋天的颜色,深的像条黄丝带,铺在道路的两旁,长长的,看不见前后,黄昏绕过山头,一波阳光在路边的小湖里荡漾,几片落叶静静地躺在湖面,仿佛在等待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对于叶子来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样的诗句,才能让它们得到些许安慰,可是人心又何尝不是,若有情,便相随,若有爱,便相伴,最是相惜却不能相依,让人受折磨。所以这人啊,不但要心有所属,而且也得有个归宿。
一个女孩沿着这条路在前面不停地小跑着,她还时不时地向后看,笑声阵阵,如银铃般清脆,清脆之间又多了一份甜美,似林籁泉韵,流淌之中,又透着丝丝的温柔。遗憾的是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依稀中,只见得她穿一身红色碎花长裙,在轻风中微微飘动。
华清在后面使劲的追着,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也还是追不上,人就在眼前,却隔了一段距离,那距离就像是一道玻璃墙,想越越不过,想穿穿不透。
“云竹,云竹......”。华清大声地叫着,却没有回应。
他继续向前追着,终于,就要追上,可是那云竹却突然从华清的眼前消失不见,黄昏依旧念故人,故人是风,去不留影。
“云竹,云竹......”。华清惊慌,悲痛,无助地喊着,喊着......
清风吹下了一个季节的落叶,落叶却埋下了一个又一个季节的等待。
“哥,哥,醒醒,快醒醒。”
华清睁开眼,怅然若失,又做梦了,同一个梦。他看着面前满脸焦急的华月,便问道:“小月,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呢?”。
“夏如风,走了。”
“走了?去哪呢?”,华清顿觉事情有些严重,要是夏如风回家了,或是去外面随便溜达,小月也不会如此着急。
“我也不知道。”,华月把手里的一个笔记本递给了华清,继续道:“这是他留下的,哥,你说如风他会去哪呢?该不会想不开吧!”
华清拿过来一看,那是咖啡馆的账本,只见在一张账单记录表的后面写着: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化蝶寻花去,夜夜栖芳草。”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几句诗,分别表达了女子对缘浅情深的遗憾与相伴终生的誓言。这样被夏如风生生连在了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句句不离君,很难让人排除将要发生什么事的可能。
“小月,你不要担心,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想不开就想不开了,这个臭小子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华清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很着急的,他知道如风年纪还小,做事也不考虑后果,容易冲动,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
“这样,小月,你先在店里等着,我出去找找。”
“哥,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吧,我怕他……”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华月见此,也没有坚持,华清便穿上衣服就向外走去了。
黄浦江畔,夏如风正坐在那里,独自饮酒,旁边放着一小篮子的玫瑰花瓣,他一次次地把那些花瓣洒向江里,而后又注目着它们飘向远处。华清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而后道:“你不是要随邓丽君小姐而去吗?怎么,你是舍不得这个世界的美好,还是舍不得生命的可贵?”
“世界有多好?生命又有多贵呢?”夏如风说道。
“人活着的时候,即便生命中有无数的崎岖坎坷,但只要心里充满希望,所有的困难都会挺过去,可是,人一旦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再也不会记得生前有着多少牵挂与不舍,也再也不会记得曾经有过多少欢声笑语。人的一生中,有着千千万万个舍不得,而你,却选择了最为遥远的一个。”
其实,华清这是在说Teresa,她悲情的一生,给世人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无法解开的迷,当然,这些已变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留给几代人的记忆是什么也无法替代的。
“华哥,我爸妈走的早,是二叔将我拉扯大的,我和你们不一样,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父爱,什么是母爱,我就像……一个没人疼爱的弃儿,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四处游荡,直到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我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真诚,什么是善良,这么多年来,她就是我心中爱的港湾,我把一切的情感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可是现在,她走了,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就倒塌了。”此刻的夏如风,不像昨日那般激动,而是异常地认真与真诚,或许,这些话在他心里已藏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对谁说出。
“如风,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与处境,但是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勇敢的去面对,你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但你却不能依赖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的情感。我从小就在台湾长大,是在Teresa的歌声中走过来的,也是她教会我,面对爱情要敢爱敢当:也是她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所以我们要怀着感激的情怀去爱她,这才不会辜负她为这个低迷的时代所做的一切……”
华清就这样说着,他本来是想开导夏如风的,可又觉得是在跟自己说,就没有再往下说,他最怕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夏如风静静地听完华清所说的话,低头不语,清晨的阳光透过他的发梢,照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睛,想睁却怎么也不敢睁开,好像,只要一睁开,那阳光就会刺痛他泪腺的每一根神经,他就这样闭着眼,闭着眼睛。他的心是乱的、是空的、是痛的。
Teresa的歌在大陆流行是在70年代,而他真正接触到Teresa的歌已经是80年代初了,那时的他也就十三四岁,正直青春年华,对事事都充满着好奇心,尤其是异性之间那种懵懵懂懂、朦朦胧胧的情愫,但是那时人们的思想还被原有的社会风气禁锢着,尤其是在校园里,谈恋爱那是万万不能的,一旦被老师发现,真说不上会发生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可是,总有一些学生,不忍让自己年轻叛逆的心饱受如此残酷的折磨,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逃脱这个牢笼,而他,夏如风,就是其中之一。他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一个小录音机,然后又买了很多Teresa的磁带,自此后,听歌便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情,因为他根本就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种无比温柔却又十分有力的情感牵引着他,一旦停下,便仿佛整个世界都黑了,连心也没了方向,久而久之,这种模糊的情感就变成了一种信仰、一种无法替代的精神支柱,根深蒂固的植在了他的心里。当然这也与他的身世有很大关系,也不是说他的二叔二婶待他不好,而是在他的记忆里有着太多有关父母的美好,尽管他的父母走时他才五岁。所以他一直在逃避,也一直在寻找,逃避的是二叔一家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带给他的愧疚,寻找的是那过早失去的家的温暖,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失去的就会永远的失去,怎么也不会回来,可是,人又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因为人有着复杂的思想和丰富的情感,只要这种情感能够找到寄托,即便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错下去,是的,夏如风找到了,是Teresa拯救了他的思想,让他的灵魂再次重归于自己疲惫的躯壳之中,不管是时代的接轨,还是于他而言是宿命的怜悯,他都不会去在意了,他只知道,从前那个没有自信,没有朝气的自己死了,他将会带着Teresa带给他的希望,重新开始。那段岁月是多么美好,就像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一切都是真的,一切却又是虚的,这也是从他接触到Teresa的歌声之后就再未谈过女朋友的原因。或许吧,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灵魂伴侣。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就是喜欢这个高不可攀,像谜一样充满传奇的女人,哪怕一生只能如此。
无奈“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一切都变了,香消玉殒,梦碎心死……
有“小香港”之称的华亭路是上海的服饰天堂,服饰作为上海风俗文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记录了上海从封建到开放的点点滴滴,而上海服装的变化也大致分为四个阶段。鸦片战争以前与内地一样,以传统服饰为主;但是进入二十世纪以后,随着上海的开埠,服饰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二十世纪初叶,由于西洋服饰文化的流入,风格也渐渐脱离了传统的束缚,与代表着封建地位等级的服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到二十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这段时间是上海服饰改变较大的时期,原因是人们逐渐从西洋服饰的影子中走了出来,并开始在传统的服饰文化中摸索前行,形成了一种具有别样特征的服饰,而接下来的几十年内,由于战争等因素,服饰也就没有明显的发展;1949年以后,上海服饰文化的浪潮又一次复苏,其风格也主要是由简朴迈向多彩化。值得一提的是,在□□期间,全国各地的服饰普遍都是单调的黄、蓝、白等沉闷而又严肃的彩调,但是上海人的服饰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这也恰恰说明上海人对于服饰的重视。进入90年代后,随着人们对时尚的追求越来越向前,和社会经济的不断冲击,上海的服饰也出现了流行度高,但维持周期短的特点。
如今的华清路,各种名牌衣店比比皆是,喻兰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简单而干练,清晨的华亭路车水马龙,一片忙碌的景象总让人感到烦恼,她走过一家服装店,突然停了下来,是Teresa的歌声吸引了她,不管走在那里,不论身处何方,只要听到Teresa的声音,总能让人觉得亲切与温暖。1995年,虽然Teresa的歌曲在大陆虽然还没有完全被官方解禁,但也离边缘不远,而对普通人而言,她的歌声早已成为了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早已经习惯并且深深地迷恋上,这种用通俗的唱法,直抒爱情的歌唱形式。
“……我的平凡岁月里,有了一个你,显得充满活力……如果没有你给我鼓励和勇气,我的生命将会失去意义……”
这首《我和你》是日语《北国之春》的国语版,是在日本得过奖的一首金曲,这也是她的父亲喻云林经常挂在嘴边的一首歌,所以,她再熟悉不过了,此时,再听到这首歌,喻兰的心里百感交集,有欣慰也有惋惜。喻兰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直到这首歌唱完,她才向公司走去。
喻兰所在的公司其实就是她父亲的“云海服装公司”,她也是公司一流的服装设计师,但是面对上海人对服装的要求越来越高,与流行周期的逐渐缩短,她也不是没有压力。怎样去设计一种前卫、流行度高、并且持续周期较长的服装,是她一直在考虑的事。但是现在她还不能想这些,因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多年来“云海服装公司”的发展前景一直很不错,可是做生意就像打仗,不可能一帆风顺,因为总有些事是出乎于意料之外的。就在昨天,公司的好多订单都因衣服质量不合格而被退了回来,这简直是一场噩梦,本就站在风口浪尖,还被人给推了一把,可是,经过检验,确实有百分之五十的衣服存在一些质量问题,虽然不是很严重。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一直支持公司的几家好客户,好像商量好的一样,竟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撤去了投资,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再加上之前在银行的贷款已到期,公司的流动资金随时都有可能空虚,所以一回到公司她就去找华清商量,可是一去才知道华清今天根本就没有来上班。华清从来都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夏如风可能出事了,从昨晚的情况来看,Teresa的突然病逝,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一想到这里,喻兰二话没说,就又离开了公司。
夏如风是被华清扶着走进咖啡馆的,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华月看着走进来夏如风,过去就是一个耳光。
“你走啊,你不是要跟着邓丽君去吗?为什么又回来呢?”
夏如风看了一眼华月,像个木人一样站在那里,好像那一巴掌根本不是打在他的脸上,夏如风差一点就跌到在地,还好被华清急忙扶住。咖啡馆里所有客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不知是因为这一响亮的耳光,还是因为一个名字邓丽君。
“小月,你这是要干什么?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快把如风扶进去,我们进屋说。”华清说。
华月盯着失魂落魄的夏如风,确实又余心不忍,不管怎么样,他都已经伤心成这样了,她又怎么可以打他呢?但是打都已经打了,倔强的她又怎么会去说一些安慰的话呢?华月只是伸过手去,想要搀扶一下夏如风,却意外的被夏如风甩开了。这下倒好,华月原本平息下来的心情,瞬间又被夏如风这一无礼的举动点燃了,她也不管周围那么多的客人,就拉开了嗓子骂道:“夏如风,你这个混蛋,以后要死要活的随你去,我再也不管你了。”
华月说完就气冲冲的向外边跑去了,华清叫她也没叫住。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华清也不知道顾哪头,就把夏如风扶进了屋里,让他躺在床上,然后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小月不懂事,就爱耍小孩子脾气,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华清又给夏如风倒了一杯水,夏如风接过水有气无力地说道:“华哥,我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恩,那好,”华清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道:“你知道吗?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已经碎了,可你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是啊,快十年了,是很长的一个梦,真是梦如人生,人生如梦。
到底该有多乱,心才会像着了火,手忙脚乱中,泼上一盆冷水,也不能将它熄灭。
心是一团绳子,打着千千结,不愿别人拆开,自己也没有勇气去解,沾上些雨水,便都是死结。
夏如风躺在床上,呆呆的睁着眼睛,这用钢筋混凝土建造而成的小屋子,仿佛一个牢笼死死的捆着他,捆着他的身体,也困着他的灵魂。他的心在挣扎、在咆哮,在悲伤与绝望中碰撞着。他的眼睛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忽然间他仿佛看见一座七彩虹桥,向着他铺展而来,上面一个女子身姿轻盈,笑容温和、甜蜜,他也笑了,笑的像一阵春风,吹开了一个小天地里的所有花朵,香气弥漫,湿润着他那干瘪的嘴唇……
华清出来后,就随身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安静的咖啡馆里,客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或面面相觑,或低声浅笑,或独自沉思。
华清的身后坐着一男一女,只听那女的说道:“今天央视报道说,邓丽君突然在泰国清迈病逝,这难道是真的吗?”
那男的并没有说是真是假,或许他也不敢相信吧,只是感叹道:“多少年了,这还是官方第一次正面报道她。真是人生多曲折,世事也难料。”
确实,邓丽君的歌在大陆完全的流行开来,真可谓是曲曲折折,好不容易。1979年之前,就以“俗”之名被禁,而在1980年,中国音协在北京西山的会议上,邓丽君的歌曲又被戴上了“靡靡之音”“□□”的帽子,并特别对《何日君再来》这首歌,提出了很大的质疑。而这时,她已经是红遍亚太的明星。其中最主要的还是政治因素。她的歌曲被非官方的解禁,其实是在1985年,那时《中国青年报》刊登了题为《邓丽君说:真高兴,能有电话从北京来》的新闻,这也是中国大陆新闻界对邓丽君的第一次正式的新闻采访报道。再到1988年,就有大陆的相关机构已经向邓丽君发出过让她来大陆演唱的邀请,但是后来由于诸多原因,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直都想亲眼目睹她的芳容,现在看来,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呢!”那女的失望的说:“你说,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不是和她的歌声一样,温柔、甜美,魅力十足呢?”
“是的。”华清突然说道。
那一对男女很是诧异,女的便问:“那你是见过她呢?”
“恩,我生在台湾,是从小听着她的歌长大的。”
“啊!原来你是台湾人,那你是不是看过她的很多演唱会?你能给我们说说她吗?”
华清当然很乐意为她们说有关邓丽君的点点滴滴,毕竟和大陆的人相比,她知道的比较多些,可是刚要开口,却看见喻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华清起身问道:“小兰,发生什么事呢?”
“你今天没来上班,我还要问你呢,如风呢?”
“喝醉了,刚被我拽回来,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我去看看他。”
华清刚要跟着喻兰往里走,却被那女的叫住:“唉,你别走啊,你还没有给我们说邓丽君呢。”
“实在不好意思,等会儿。”
“噢。”那女的无奈地点头道。
喻兰进去后,只见夏如风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躺着,地上还放着一个摔碎的玻璃杯子。
“如风,如风。”喻兰过去摇了几下夏如风,但是却没有动静,便焦急的道:“如风,醒醒……”
“小兰,怎么呢?”
“他好像晕过去了。”
“什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华清赶紧冲过去,一把抱起夏如风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