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红月》醉陶然

5、第四章 红月

　　人界，迦岚山。
　　远处，出现了点点幽蓝的光，闪闪烁烁，恍恍惚惚。眼见着光点增多，并渐渐放大，一时间，蓝色、紫色、绿色、灰色的光点伴随着一条行进的队伍向这边过来。
　　行进的队伍，是的，若泱看得真切：魔族的队伍向这边行进，还伴随着欢笑声，喧闹声，甚至是音乐。点点鬼火下，无数魔族跳着舞步向前行进，已经幻化成人形的，尚未幻化成人形的，长着黑色羽翼在天上飞的，手牵着手肩搭着肩的，摇着手中的鬼火四处乱跑的，敲击着手里的器物高声叫唱的……百鬼夜行，十足的魔界聚会。
　　看着，若泱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因为她已经确定魔族没有觉察到她身上的仙气。她静静地看着这只在传说中听过的魔族庆典，似乎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了。
　　红月亮堂堂的，泻下满地红辉。
　　若泱忽然觉得背后一阵不对劲，猛一回头，呆住了。
　　站在若泱面前的，正是雨晨，没有戎装，只是一身及地的黑色风衣，在红月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冷峻：“又是你……”
　　若泱不语。之前见到雨晨，是害怕、惊异和疑惑，现在见到雨晨，只觉得心里复杂无比，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雨晨走向前，和若泱并排站着，望着山下移动的队伍：“百鬼夜行，你应该听过的对吧。满月的夜晚，魔族的力量会加强，红月夜就更是如此。这个时候，不管幼魔还是成魔，都可以从魔界来到人界。所以，今晚是狂欢的日子，大家都那么开心，不是吗，若泱？”
　　“诶？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若泱很惊讶。
　　“当然了，你是那么一个特殊的神族。”雨晨的目光没有离开行进的队伍，“上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的眼睛里有一种其他神族没有的东西，后来听你说私藏了冬淇的书，我就确定了你所独有的是一种桀骜不驯吧。”
　　又是，桀骜不驯？
　　“今晚来这里，是来找我问一些事情的把？”雨晨淡然，“你应该已经看过冬淇的书，也知道我是谁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若泱承认完全被雨晨看穿了：“我，有很多事不明白，雨晨上仙。”
　　听到许久未叫过的名号，雨晨皱了皱眉：“早已不是什么上仙了，叫我雨晨吧。”
　　“雨晨，冬淇的书为什么中断了？”
　　“他死了。就这么简单。”
　　“果然是这样吗？他的死和你的事有关吗？”
　　雨晨看向若泱：“说下去。”
　　“记载中，你和神族高层发生了争执，并表示不再出战魔族。我猜想，冬淇作为史仙，要把原因如实记录下来，神族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让某些秘密外泄，于是……你是因为冬淇的死才决定去魔界，因为你恨神族。”
　　雨晨笑了：“你很聪明，猜得也差不多了。在作为战神征战的过程中，我渐渐开始怀疑神的所谓‘正义’，因为魔族从来不会主动攻击神族，我也从未见过他们攻击人类。我所看到的，只是神族一直举着‘正义’的大旗杀戮所有来到人界的魔族。一次战斗中，一个女魔族哭着质问我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竟一时无言以对。回神界后，我表示不再出战。如你所猜想，他们杀了不肯改写历史的冬淇。”
　　“然后你就舍弃了神族？”
　　“不，那时候的我还未对神族绝望。我到人界找曾经教我仙术的逸仙。逸仙的仙术非常高强，并眼见过上百万年的沧桑变动，后才隐逸于人界。师父告诉了我神界的变动与现状，使我终于看清了神界的虚伪。当我再次回神界，却被告知就在我离开师父后，他就被苍神投进了神狱。”
　　“怎么会……”
　　“你能想像我当时的心情吗？躲开追捕我的神兵，我去了魔界，向魔王忏悔，并喝下了魔族血，成了他们的一员。”
　　“苍神，怎么会这么做？”若泱的印象里，苍神虽然高高在上，很少见到面，但几乎所有神族和人类都对他顶礼膜拜，称颂不已。
　　“你真的想知道其中的原因、神界的秘密吗？”雨晨说，“那样的话，你会因为所谓‘正义’的颠覆而陷入矛盾，甚至会改变你的命运。”
　　若泱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在天界，在万经阁，本本分分做个下仙的她已经屈从了命运的安排。在很多时候，她希望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是正确的，尽管疑云重重。她不是不相信雨晨的话和冬淇的书，但是从未亲历过的她若是就这样叛离了神界，至少也对不起若浠，她还留在万经阁啊。
　　“等你想知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但你必须得有所觉悟。”雨晨看着山下聚集起来的鬼火，“看，狂欢要开始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行进的队伍已经在一块平地上聚合，魔族们围着那团团幽蓝的火光狂欢，欢笑声不断……
　　“若泱，一起来参加魔族的聚会吧！”
　　“诶？我？”若泱吃惊不小，一个神族去魔族的聚会上，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怎么？”雨晨看出了若泱的担忧，“你是不是一直把魔族都当成恶魔啊？这种由来已久的偏见任我怎么解释有没用，你来亲自见证一下吧！”
　　“可是我……”
　　“别担心。”雨晨说着在若泱额头轻轻一点。
　　一瞬间，若泱觉得额头上一冰，一摸才发现，朱砂已经成了一块菱形的标记，她当然明白那是什么，同时也感到身上的仙气已经被一阵魔气所代替，一身白衣也似染上了深紫色。
　　“这法术只能维持一晚，但是够了。”见若泱仍在犹豫，雨晨笑着拉起若泱的手，往山下而去。

　　魔界聚会。
　　等待了一百年的魔族们在这一晚释放着他们的热情，跳舞、喧闹、嬉戏、唱歌、奏乐、饮酒……像似人界的赶庙会，热闹非凡。硬被雨晨拉来的若泱看着一片欢腾的景象，也已经从担忧转为了好奇。
　　雨晨拉着若泱往哪赶着，四周的魔族都频频打招呼。
　　“雨晨大人，要不要留下来喝一杯啊，这次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雨晨大哥，大王找你找得又发疯了，快去吧！”
　　“雨晨大人，那姑娘是谁啊？”
　　“雨晨叔叔，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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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晨向他们微笑点头。若泱惊奇地看着这些在神界绝无仅有的场景，脑海中蹦出了两个字——“和谐”。她小声问：“雨晨，我们去哪？”
　　“去见魔王啊。”
　　魔王？！那不是大魔头？若泱一直听神界里传魔界大王无恶不作，冥顽不灵，杀戮成性，现在去见他，岂不是……
　　雨晨感觉到若泱的手握紧了，笑道：“不要害怕，那家伙就是一个老顽童！”

　　等真正见到了这位魔界大王，若泱才明白所谓“老顽童”的含义。眼前一位矮矮胖胖的魔族，拖着长长的胡子，股着腮帮坐在地上，像在生气。一见雨晨来了，立即两眼放光地跑过来，大声嚷嚷：“哎哟，你怎么才来啊？没有你就不能开始了！”
　　“不是说过不用等我了吗？”雨晨笑了。
　　“就算我同意，他们也不干啊！”魔王转向众魔族，“孩子们，跳起来吧！”
　　乐曲声骤起，大伙儿围着火光跳开了……
　　“诶，雨晨，这位是？”魔王看着若泱，害她心里一惊。
　　“哦，我朋友。她叫若泱。”
　　“若泱……若泱……”魔王重复着，忽然拉起若泱的手，“就叫你小泱好了！我们去跳舞吧，小怏？”
　　跳舞？和魔王？若泱回头看雨晨，见他向自己微笑着点头。
　　就这样，若泱被魔王拉去绕着火光和一群魔族一起跳起了舞，起先还战战兢兢，但很快就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了。魔王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着，和若泱聊着今晚有多开心，其他魔族还在魔王面前开他玩笑，说魔王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魔王爽朗地一笑，还故意把肚子挺得更大。大伙儿都笑了。
　　“今晚真是太高兴了！”魔王乐呵呵的，“雨晨那小子怎么不来跳啊。喂——雨晨——”
　　雨晨把抱在怀里的一个幼魔还给母亲，过来问：“怎么啦？”
　　“问你干嘛不跳！”魔王边跳边说，“哦，明白了，怪我抢了你的女伴吧！那还给你！”说着把若泱往雨晨那儿一推：“小泱，下次再跳啊，记得啊！哈哈哈哈……”
　　“怎么样？有没有被他吓着？”雨晨问。
　　“没有，那魔王好可爱啊！”
　　“开不开心？”
　　“恩，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真的好久好久了！”
　　“那今晚就尽情疯一下，我们去跳舞！”
　　“好啊！”
　　红月下，百鬼夜行，群魔聚会。一片热闹欢腾的海洋，温暖一颗冷却已久的心。至少在这一刻，愿意忘却一切，和群魔共舞……

　　感受到阳光的暖意，若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恢复了神族的外形，躺在那块山坡上。她站起身，魔族已经回去了。昨晚自己跳得太累，应该是雨晨送自己过来的。俯看那块平地，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但若泱肯定，那不是梦！
　　那就是真正的魔族，那就是真正的魔界。魔王是那么平和亲切，大家是那么友好和睦，温暖、快乐、公平、祥和……曾经以为自己早已和这些东西绝缘了啊！魔族，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印象中与现实中截然相反，又是神族在刻意隐瞒吗？为什么呢？
　　那样的魔界，好像冬淇笔下曾经的神界，那样的魔族们，又怎么会去伤害人类？神界的秘密？可是自己深居万经阁又怎能接触到？
　　万经阁！
　　若泱惊觉自己错过了值守的时间。完了！要赶快回去才行！
　　腾空而起，又向神界飞去，但叛逆的心，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