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默旧》居九戒

7、第7章 火星人和地球人，终将再见

　　李暻家的房客曹骏在寒假里回了他的老家，准备迎战中考去了。许沫原以为李暻会为此消沉一段时间，但打电话到她家才知道，这厮不要说消沉，她甚至连一丝离别的愁绪都没有。据她自己声称，这是因为她这几天疯狂迷恋上了一个叫作“道明寺”的男人。
　　2002年初，寒假里的某个午后，李暻迎着寒风蹬着她的女式自行车一路杀到许沫家，偷偷摸摸地给她塞了一个用红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不明物体。许沫拆开来看，原来是一套叫作《流星花园》的DVD。那时候的她哪里知道，就是这样几盘碟，却打开了她偶像剧的这扇新世界大门。
　　趁着爸妈不在家，许沫看得废寝忘食。她终于明白李暻为什么一见面、一打电话就犯花痴地嚎着“阿寺，阿寺，我的阿寺”。
　　2001至2002年，台湾偶像剧《流星花园》犹如洪水猛兽般地扫荡了整个行创中学，但凡是个女生，就没有没看过的。由道明寺、花泽类、西门、美作四人合称的F4，各有拥护的阵营。比如李暻喜欢道明寺，许沫喜欢花泽类，周娇珩喜欢美作，顾莱喜欢西门。
　　许沫喜欢到了哪种程度呢？她拿着过年的红包专门跑到市里的书城，不仅买了同名剧版小说，甚至还让她找到了这部电视剧的原版漫画——神尾叶子的《花样男子》。
　　新学期一开学，无论下课十分钟还是体育课，女生们的话题永远围绕着这部电视剧，有人要借DVD再看一遍，也有人要借这部剧的音乐磁带听，甚至就连顾莱都在某个放学后的讲题中，低垂着脑袋问她：“许沫，能不能借一下你《流星花园》的漫画看？我可以保证不会弄脏，而且很快看完还你！”
　　许沫欣然答应，第二天就把四本漫画塞满了书包背到学校。第一节英语课下课铃一响，“娘娘”前脚刚走出教室，许沫紧接着就从书包里一本本地掏出四本漫画。她没敢堂而皇之地放到课桌上，而是先放到桌屉里。饶是这样，还是恰巧被坐在周娇珩前座，正跟她聊着天的崔婷婷隔着两排座椅远远地瞅见。
　　“许沫！你哪里买的？！”说着崔婷婷就跨到许沫桌前，从她的桌屉里抽出一本，一边欣喜地翻阅，一边问：“这一套一百多吧......借我看看呗！”
　　许沫为难，“我先答应借给顾莱了，要不然她看完再借你吧？”
　　崔婷婷长长地“啊”了一声，又说：“一套四册，要不然先每人两本？反正也不可能一口气全看完。”
　　顾莱坐在第四排第一桌，许沫说着话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回头。刚想开口问她，可视线一触及，顾莱立刻就又迅速转回了脑袋。
　　“那我问问顾莱愿不愿意。”
　　“又不是她的东西，你问她干嘛？”崔婷婷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许沫没有回答她，依旧径直走到顾莱桌前，即使她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许沫还是把崔婷婷也想借两本的原话再说了一遍。想起上学期秋游那天的一幕，许沫添了舔唇唇，建议：“要不然你们就先一人两本，看完了再互换？”
　　顾莱的课桌就仿佛如同挡在她身前的一座山，而她畏缩其后，只露出消窄的肩和毛茸茸的脑袋。她低垂着脑袋，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许沫说的话她似乎听见了也似乎并没有听见。
　　许沫望了眼她的头顶，惊奇地发现她竟然有两个发旋，她记得小林姐姐也是。以前小林姐姐的奶奶只要一坐到家门口边晒太阳边勾花，她和小林姐姐就会搬着小椅子也跟着坐过去，那时小林姐姐的奶奶就会一边抚着小林姐姐的头发，一边咧着她那口洁白的假牙，眯着眼说：“我们家林林有两个发旋呢，长大了一定聪明！”
　　顾莱沉默了半响，就在许沫想再度开口之际，她低垂着脑袋，细细地说了句：“你说了算。”
　　许沫回到座位，崔婷婷手里举着两本，笑嘻嘻地冲许沫道：“那我先借这两本，看完还你！谢谢啦！”说完，她就坐回她自己的座位。
　　许沫从桌屉里拿出另外两本，是一套四册的后两册。她转头看向崔婷婷，她正和陈茜两个人脑袋顶着脑袋，一边翻着漫画一边聊着什么正聊得起劲。许沫把剩下两册送到顾莱面前，明明先说好借给她的，结果却是这样。“顾莱，不好意思。1和2崔婷婷先拿去了......你先看这两本，后面3和4她还给我了我再马上给你。”
　　***
　　每每畅想未来时，许沫和李暻都会在自己的未来里给彼此留一个位置，她们一起憧憬，彼此承诺。她们习惯承诺，因为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人生在世实在是有太多如影随形、摆脱不掉的东西了，而其中之一就叫作“世事无常”。
　　许沫答应借给顾莱《流行花园》第1、2册的承诺，到底也还是没有兑现。
　　因为顾莱因病休学了。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学校没有说，“娘娘”也没有说。
　　那是在某个周一的晨会上，校长在讲话中提到，说：“同学们，初一（6）班有位同学因突发疾病，现在休学在医院治疗。这位同学的父母因为都是工薪阶层，对于庞大的治疗费用也不堪重负。学校了解到这一情况，现发起募捐，各位同学可以根据自己手头的情况，酌情捐赠。学校将代表我们行创的每一位同学，将这笔款项如实地交到这位同学的父母手中。”说到这里，校长顿了一下。升旗台下，各班的同学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想知道“这位同学”到底是谁。校长环顾台下，又接着朗声道：“同学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希望各班班主任都能倡导同学们积极奉献爱心，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我们身边有困难的同学。”
　　作为“这位同学”所在的班级，初一（6）班的捐赠款项全校最多。除此之外，利用周五下午的班会课，“娘娘”动员了全班同学一起给顾莱折起了千纸鹤。“娘娘”说，她会带着所有同学的慰问，将这些千纸鹤亲自交到顾莱手里。
　　“娘娘”还告诉他们，原来顾莱的嘴唇发紫，她的常常在课堂上打瞌睡，都是因为她生了病。
　　冯少轶举手问“娘娘”，问她顾莱到底得了什么病？她还会回来上课吗？
　　“娘娘”摇了摇头，只告诉他们，顾莱的病现在还比较难治，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
　　“娘娘”在说这些的时候，许沫看到冯少轶低下了脑袋。顾莱坐在他前面，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课堂上、课堂下都捉弄过她：往她的帽子里扔垃圾；拿圆珠笔在她的校服上写字；她因为打瞌睡被罚站后，他把脚搭到她的椅子上......
　　班里有好几个男同学都对顾莱做过类似的事情......而她呢，她们其他人呢？同为女孩子，她们或许曾经娇嗲地说过“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弄。”但更多时候，她们都只是旁观者，偶尔还会跟着笑两声。
　　在给“地球人”的回信里，许沫问他：“比起欺负人的人，是不是那些旁观的人才更过分？”
　　不知不觉，许沫的饼干盒里已经有14封来自“地球人”的信。刚申请到□□时，她犹豫过是不是应该信里问下他，互相加个□□好友也好聊起来更方便。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写信有写信的好，在信里，他们可以聊某道数学难题，可以聊最近在播的电视剧和动画片，也可以互相诉说身边的一些人和事。更自在，不是么？
　　当然，在这些人和事里，许沫有意有所保留，深怕说的太明显，会留下太多的蛛丝马迹让他猜到她其实就在他的周围。
　　“地球人”的回信如期而至，关于她的疑问，他在信上这样回道：“推荐你看一部日剧，叫《人间失格》。我想，漠不关心也算是一种冷暴力。”
　　他们折了很多很多只千纸鹤，可是顾莱并没有很快就回来。但是关于她，班里却又多了一则爆炸性新闻。来源是崔婷婷。据崔婷婷说，其实她和顾莱还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而之所以说是“一点”，是因为崔婷婷又接着放大招，她说顾莱其实并不是她亲戚家的亲生孩子，她是领养的。
　　顾莱的养父母，最初是因为生不了孩子，所以才透过认识的人介绍，给了人一笔钱后领养了顾莱。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领养顾莱没几年，就怀上了，生了个儿子。于是也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养父母开始对顾莱没那么上心了。从小到大，她的书包、衣服也都是从亲戚家的大哥哥大姐姐那里回收而来。
　　这么电视剧的桥段，结果竟然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或许是太过骇人听闻，顾莱的身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始终都是他们班最为人所谈论的话题。直至又有了新的爆炸性新闻出现，同学们才有所淡忘。顾莱的座位已经坐了别的同学，在的时候就经常被遗忘，现在连属于她的桌椅也没了。
　　自习课上，许沫又冲着顾莱的桌椅发了一回呆，恍惚间她觉得“顾莱”这个人可能根本就不曾出现在初一（6）班过……要不然，为什么他们记得佝偻瘦小的背影，也记得泛紫的嘴唇，记得毛茸茸头顶上的两个发旋……可就是记不清顾莱这个人的脸呢？她脸上的喜、怒、悲、欢，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点一线的生活还在继续，依旧是上课，做作业，准备考试。甚至，因为即将到来的世界杯，班里的男同学们还组了个足球队，体育课上踢足球不说，就连放学后也都约着踢。
　　男生们整天齐达内、梅西、罗纳尔多、巴乔，聊着女生们听不懂的外围传中、交叉换位、反越位。受此风影响，渐渐女生们也加入足球的阵营，她们争论着到底是卡卡帅还是小贝帅。
　　每每有人问许沫，他们俩谁帅，她的回答永远都是小贝。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沈周是曼联的铁粉。在信里，他曾告诉她：“生是红魔人，死是红魔鬼！一天红魔，终生红魔！”
　　比起第一学期，第二学期时间流逝得似乎更快。世界杯临近的同时，期末考试也临近了。按照行创的规矩，每次升级都会根据上一届期末考试的成绩重新排学号。初一学号前十的，自然想方设法地维持，学号前二十的，也都纷纷力争前十，只有那些学号三十以外的同学，他们则仿佛已经看淡了一切，无所谓了。
　　五月初的某个放学后，许沫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王潮去倒垃圾了，她只要最后把所有人的座椅翻到课桌上，王潮回来再最后拖个地就一切搞定。
　　她从后往前，翻到第一组第一排时，才发现赵嘉诚竟然还在。
　　“还不回家啊？”
　　许沫随意地问，转头先去翻第二组第一排。赵嘉诚已经收拾好了书包，他站起来，背上书包，临走前，他突然对许沫说：“许沫，期末考试，加油！”
　　许沫一愣，随即一笑，“嗯，你也是啊！”
　　回家的路上，许沫在自行车上回想刚才的一幕，她茫然间觉得，或许赵嘉诚对她说“加油”，就是希望她能同样回以一句“加油”。就好像他的沉默，并不是不善言辞，他只是愿意花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就好像这次的期末考试，对比他们其他人，或许于他，更为重要。
　　5月30日，2002年韩日世界杯拉开了帷幕。与此同时，在月底的班会课上，比起期末考试的时间安排，“娘娘”宣布了另外一个震惊全班的消息：沈周要转校了。
　　沈周要转校了，在这一学期结束后就走。
　　“娘娘”的话一出，坐在沈周前后左右的同学就都纷纷忍不住转身的转身，探身的探身，问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转校。下课的铃声一响，冯少轶及几个男同学就纷纷跳到沈周的课桌前，集体控诉他对他们几个好兄弟竟然都隐瞒不说的行径。
　　沈周一如平时，未语先笑，令人如沐春风。他满怀歉意地说：“……没办法，我爸妈想让我直升到一中，所以上学期他们就给我报了一中初中部的入学测验……”
　　“一中啊，市重点呢！”
　　“听说他们初中部也挺难进的……厉害啊，沈周！”
　　“我们才相处一年你就要走了啊......”
　　“那你去了一中，……是不是也得跟着考过去？”
　　沈周微笑着背起书包，在几个男生的包围中走出教室。
　　李暻站到许沫身旁，盯着他们消失在后门，又回头看了看某个方向，才凑到许沫耳旁，轻声说：“这下好了，沈周要转校了。崔婷婷要伤心死了……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材，还好意思到处跟人说自己喜欢沈周？切。”
　　许沫把散在桌上的笔和尺收进笔袋里，听到李暻的话，她抬头向黑板的方向瞄了一眼。讲台上，崔婷婷正背对着她们在擦黑板，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把黑板由黑擦到白。许沫背上书包，离开教室的刹那，她想，对崔婷婷，她并不同情，相反，她或许还羡慕。
　　那个周末，许沫在回给沈周的信里，问了他“你觉得一中怎么样”。甚至为此，她认真审视了一遍她自己，估摸着她中考考上一中可能性的大小。她记得上学期结束后，“娘娘”来家里家访时说过，说按照她现在的成绩，只要再稍微往上走一点，考上一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是啊，只要努力，我也能考上一中，然后再跟他同校做同学。”许沫在日记里自我鼓励，甚至她在合上日记前，还用水彩笔给自己重重地写了两个字——加油！
　　新的一周，学校借着“六一儿童节”，号召全校在校园内举办一个公益集市，每个同学都可以参与，以班级为群体，既可以带自己的手工制品，也可以带家里不要的书或玩偶到现场进行义卖，所有义卖所得，学校将会全部捐给希望工程。
　　难得有意义的活动，即便期末考在即，但除了初三年级外，初一初二年级每个班都参与了。许沫自己临摹了几张游素兰《倾国怨伶》的铅笔画，刚好活动时间安排在自习课上，数学卷子一做完她就立马奔出教室，直往操场的集市跑过去。班里的同学十之八九都已经过去了。
　　偌大的操场，这里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桌上堆满了漫画、外国名著，那里四张桌子拼在一起，桌上整齐摆放了一个个大小各异的公仔玩偶……许沫径直走到自己班级的桌椅前，周娇珩、刘夏和尚高都在，看到她过去，刘夏兴奋地告诉她：“许沫，你刚才卖出去了一张画！虽然不贵，两块钱！”
　　“没事，能卖两块也挺好的！我们班的卖出去多少了？”
　　周娇珩手里拿着一支英雄钢笔在转，“没卖出去多少，就几件小饰品卖出去了。嗐，实在不行么，我们可以内部消化啊。”说完，她咧嘴一笑，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许沫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又问她们三个：“要不，我替你们在这看着，你们去别的班级那兜一兜。我刚才路过，看到（2）班那在卖风铃，初二还有两个班在卖钥匙扣呢。”
　　“好啊好啊，那几个男的都不知道死哪去了，害我们几个都不敢随便离开！”
　　说完，刘夏就拉着周娇珩和尚高，冲许沫摆了摆手，就绕进前面几个班级的摊位中逛去了。许沫把摆在桌上的小玩意都拿起来看了看，看好后又重新摆放整齐。摆好后，她两手撑在桌上，眼神肆意搜寻潜在的客户，希望多多少少最起码能好歹卖出去一两样。
　　“换你了？”
　　许沫一甩头发回头，是沈周。他右手夹着颗足球，正站在她身后。看到她的视线停在足球上，沈周也低头看了眼，随即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他的额头上还有没擦干的汗水，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往下，唇角也是弯着好看的弧度……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盯着沈周猛瞧，许沫这才想起害羞，她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啊，没，不是，我就…替她们看着，让她们也去转一转……”
　　沈周粲然一笑，说：“不好意思啊，我跟他们几个刚才去踢了会儿球。没事，你们女生去逛逛吧，我替你在这儿看着。”
　　“没事！不用……真不用。”回答他的时候，许沫满脑子都是“天呐，他的儿化音真好听！”以至于她忘了稍微降低点音量，一句“没事”被她吼得又快又急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嫌弃沈周来帮忙呢。
　　许沫尴尬地微微垂下头，咬着下唇。倒是沈周，他轻笑两声，走到她的身旁，随手拿起桌上的那支钢笔，说：“对了，我们刚摆摊没多久，你的一张画就被人买走了。”他转头看着她，笑着说：“你画画挺好的，许沫。”
　　“谢谢。”
　　他不知道“火星人”就是她，否则他就会知道她真的很喜欢临摹动漫人物。
　　五点刚过，每个桌摊就开始蠢蠢欲动，想着反正也卖不出去了，便都开始收东西，搬桌椅。冯少轶、段峰扬几个踢完球回来，见一大半都没销出去，于是干脆趁着最后时刻，扯着嗓子开始了贱卖。无奈终究收效甚微。
　　收拾好桌上的摆件，几个男生负责搬桌椅，许沫和刘夏则一人拎着一袋东西。周娇珩起先走在她们身旁，后来见男生们也搬的吃力，就回头去帮忙。她从沈周手里接过一张凳子，告诉他：“这是我的凳子，我来拿。”
　　沈周反问她：“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
　　“我在椅凳后面贴了张米奇啊，你不知道么？”
　　沈周笑笑，“我知道。”
　　许沫走在他们前面，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之前运动会时，李暻无意中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运动会结束后，各班各人就都得把自己的椅凳往教室里搬。那时李暻两手搬着她的椅凳，对她说：“许沫，你看那几对！一个个抢着帮女孩子搬板凳，不是有意思是什么？你看冯少轶，他不就把刘夏的凳子抢在手里……你再看（5）班的周晓，他不也是喜欢他们班的邹雨冰。”
　　***
　　期末考试前的一周，班里又重新换了次座位。所谓换座位，其实也就是每隔两周，组与组之间都会顺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相调换，原先坐第一组的就换到第二组，第二组的则换到第三组，以此类推。
　　许沫他们这组轮到了第四组，是靠着教室里面的那堵墙而坐。她最喜欢坐第四组了，每次坐在这，除了能够靠墙临窗，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每次她都会想到，之前和她现在一样靠在这堵墙上的，是沈周。这就好像是一种影像重叠，她和沈周都靠坐在这堵墙边，而他，就坐在她的身后。
　　想到这，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转学。她从笔袋里找出自动铅，轻按两下，在桌角紧挨着的白墙上，用自动铅一笔一划地写了“火星人和地球人，终将再见”十一个字。字写得很小，字迹也很轻，在这十一个字周围，写着的不是什么“港督，港督，吓死一片子路”，就是一些为了作弊而写的数学公式。
　　许沫用自动铅写下的十一个字，别说沈周，她想他们班根本就不会有一个人看到。她一点都不担心，下周就要考试，座位也不会再换，考完试他们就要升初二，换班级。再加上，她还是用自动铅写的，没两下就会被蹭掉。
　　“可是，你就真的不想沈周知道，其实你就是‘火星人’？”
　　许沫扪心自问，她想，然而她就是个怂包，根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