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默旧》居九戒

27、第27章 恶作剧

　　“哎，我来咯！东风吹，战鼓擂，装修离不开黄大锤。砸了这家砸那家，让我砸谁我砸谁……”
　　电视里，经过一轮美则美矣但看不懂的民族舞后，黄宏觍着脸登场了。相较于巩汉林一上台就吆喝着“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过年好啊！”许沫更喜欢黄宏这种搞笑自然的出场方式。
　　跟去年不同，去年许沫他们家是在她小叔叔家吃的年夜饭，吃完喝了会儿茶，她妈就嚷着累了要回去休息，因而约好了的守岁到底也还是没守成。今年不然，今年年夜饭轮到许沫他们家，她早早地就已经跟嘉尔以及小婶婶约好了，无论如何他们这次都要挨到十二点，成功守岁。
　　每年春节联欢晚会，许沫临阵退场的原因都是那些她欣赏不来的歌舞表演。今年也是，她眼看着就要眼皮打架，小品出来了。前有巩汉林，再有黄宏，最后没想到让她差点笑岔了气的，是愣是没认出来的林永健。
　　“叮”
　　随手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她翻开手机盖，请按两下，是陈楠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噶嘛呢？
　　电视里，林永健又叉着腰贱兮兮地一迭声：“噶嘛呢？噶嘛呢？噶嘛呢？”许沫抬眸扫了眼电视，又低头看着手机小小屏幕上躺着的那三个字，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想着，手上也便直接打了三个字——“傻不傻？”，发送。
　　几乎立刻，他的回复就过来了。
　　“哈哈哈哈，就猜你也在看！”
　　许沫本想问他怎么知道，想了想绕过弯子后就又删了。“叮”，趁她写了删的功夫，陈楠的短信又来了。
　　“后面有我蔡依林！别忘了看！”
　　许沫努了努嘴，回他：“关我屁事！我干嘛要看！”
　　点击发送，她“啪”一声合上手机盖。因为声响太大，引得坐她身旁正弓腰剥开心果吃的许嘉尔纳闷地扭头瞥了她一眼。
　　握在手心的手机没有再响，小品《装修》已经演完了。就在许沫以为陈楠不会再回过来后，熟悉的提示音又响了。
　　很想赌气不去看，但犹豫两三秒，她还是没忍住又翻开手机盖，点开来看。
　　“你吃醋！”
　　许沫轻哼，手指一阵按键，她迅速回了他三个字：“神经病！”
　　短信发出去，她犹不解恨，如同一场博弈，示弱即输。不及多想，她重又翻开手机盖，长按红色电话按钮，关机。
　　身旁，许嘉尔可能年夜饭大鱼大肉没吃饱，已经都吃了半包的坚果还不见停，也不怕上火。她妈和小婶婶坐在嘉尔另一边，比起春节联欢晚会，显然她们对彼此皮肤的松弛度更关心，两个人聊着家常，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化妆品上。而她爸和小叔叔，则是分坐两边，不像他们这么不专心，他们俩盯着电视，对《千手观音》的表演啧啧称奇。
　　又过了半个钟头，距离十二点又近了一些。电视最下面的滚动条预告着下一个节目就是流行歌曲联唱，表演嘉宾有蔡依林、房祖名、杨臣刚以及水木年华等。
　　许沫掂着手里的手机，奇了怪了，她干嘛要关机呢？陈楠的短信，看不顺眼她大可以直接删了不予理睬，她干嘛要关机呢？
　　思及此，她重新开机。一阵开机的音乐声后，手机“叮叮叮叮”连响多声。许沫吓了一跳，打开收件箱才知道，除了陈楠，肖子禺、李暻、林倩她们几个都给她发来了“新年快乐”的祝福短信。许沫一一回复完，最后才点开陈楠。
　　“哈哈哈哈哈”
　　“你哪天有空？我们去书店买文具”
　　“问你话呢！不回我就当你天天都有空”
　　“你该不会关机了吧”
　　“是你逼我的，我打你手机你信不信！！！”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不打你手机，条件是你陪我去书店，就这么说定了！”
　　“靠，你真关机啊”
　　一连七条短信，许沫看完简直哭笑不得。这么自说自话的短信内容，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然好意思就这样发给她。突然计上心头，他不是盼着蔡依林出场么，哼！那她就偏要捣乱打扰他，最好让他看不成错过！
　　许沫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又等了一会，直等到电视屏幕上响起《爱情三十六计》的前奏，蔡依林款款走到台前，她立马便打开通讯录，按下陈楠的名字，接着把手机别到胳膊内侧，然后，然后就没她什么事了。管他要不要接，管他是溜到阳台还是钻回房间接，管他接了后就是对着空气“喂”个半天。
　　《爱情三十六计》唱完，蔡依林还没退场，许沫就迫不及待地亮出手机，想着看到的该是“通话已结束”，并且收到陈楠气急败坏发来斥责她的短信。然而都没有，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走着。
　　眨了眨眼，她将信将疑地把听筒悄悄放到耳边。声音被搁到最小，因而乍听，听筒里几乎听不到声音，但听久了就会发现，听筒里是有声音的……天呐，他怎么没挂断？！许沫装作上厕所，拿着手机溜出客厅。
　　调大音量，再把手机举到耳边，这次她听清了。听筒里，陈楠哼哼唧唧地忘情唱着“天很蓝，阳光也很灿烂，我看见一架飞机飞过我窗前。”许沫站在镜前，对镜子里的自己翻了个白眼，她压低声音：“喂？”
　　听筒里的歌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的是陈楠毫不掩饰的得意：“哎哟，你终于肯讲话啦？”不待许沫回答，“你知道我现在在哪么？你猜猜看，猜中了有奖！”
　　许沫蹙眉，但依旧顺着他轻声问道：“在你家阳台？”
　　“不对！再猜！”
　　“那就是在你房间。”
　　“还是不对！继续猜！”
　　那他还能在哪？许沫一怕自己在厕所待太久被怀疑，二又担心自己讲话声音太大被听见，因而放弃道：“不猜了！没什么事我挂了。”
　　“你敢！”听筒里陈楠几乎用喊的声音呵止住她，“‘没什么事我挂了’？许沫你好意思啊！你忘了这通电话是谁打的是吧？”
　　听出陈楠话里的咬牙切齿，许沫顿时怂了，她咬着唇，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跟他说个对不起，及时承认错误比较好，话筒里就又传来他的一声叹气。“哎，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的？故意趁蔡依林出来了给我打电话？啊？我跟你说，我现在真跟个神经病一样！你当我在哪，我现在在我们小区后门！”
　　“你跑你们小区后门干嘛？”这么大晚上的，况且外面又冷的要命。
　　陈楠“靠”了一声，“还不都是你！难道你打给我我还能不接直接掐断？再说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谁知道你突然打给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我一看手机是你，赶紧就骗我爸妈说吃多了要下楼消个食，然后连滚带爬跑下楼跑到后门这！结果你呢？你倒好，你直接拨了电话不出声！你真行，许沫！”
　　“额，不好意思，我不……”听上去她好像真的过分了，许沫想要道歉。
　　“少拿什么不小心按错了唬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啊！快，如实招来，你到底有何目的？打过来半天不说话也就算了，我吼了半天歌这么大声你也听不见？还偏偏这么巧，鬼才信！你就是为了让我看不成蔡依林出来吧？嗯？”
　　“嗯。”为了不给小学老师抹黑，许沫果断承认。
　　听筒里传来陈楠一阵得意的笑，“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话题跳的太快，许沫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那你过两天陪我去书店。”
　　“哦，好。可以啊。”本来她也没拒绝啊。
　　“嗯，那挂了吧。我没穿外套就出来，冷死我了！你先挂！快点！”
　　“哦，那我挂了。额，对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快挂快挂！”
　　许沫挂断手机，抬起头，发现镜子里自己嘴角上扬，就连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新年快乐，小眯缝眼。”她轻声对镜子里的自己说。说完便开门，重回客厅，电视里春晚看上去依旧热闹，她屈膝坐回沙发，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她的短暂离席，也都不知道她刚刚耍的小小恶作剧。
　　****
　　到了年初六、初七，走亲访友拜年的工程才总算结束，她妈也终于不再每天早上七、八点就喊她起床。趁着最后几天的逍遥日子，许沫放任自己睡到了自然醒，结果就是醒来一看闹钟，已经十点。她想起陈楠约了她11点在老街上的必胜客碰头，立马便起床穿衣，紧赶慢赶，到底也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
　　必胜客里春节期间人特别多，许沫推门进去后，正犹豫要不要给陈楠打个电话问他坐在哪，他就率先发现了她：“这里！”
　　陈楠挺直了身板向她招手，许沫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不好意思，起晚了。”
　　“那你早饭吃了没？”
　　半个月没见，许沫发现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说这话时额前一撮碎刘海甚至还轻微抖了抖。不像自己因为怕冷还专门穿了高领毛衣，陈楠外套里面就只一件格子衬衫，就连围巾都没围。
　　“没吃。”
　　他朝服务员招手，要来了餐单，打开推到她面前，问她要吃什么口味的披萨。
　　“我随便，你点吧。”许沫推回到他面前。
　　陈楠挑了挑眉，“那我点了你不准说不好吃！”
　　陈楠点了一份12寸的夏威夷风光披萨和两杯橙汁，又怕吃不饱，又再加了一份小食拼盘。他把餐单还给服务员，服务员离开后，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第一次单独两个人在学校以外见面，不由都有些尴尬和难为情。
　　陈楠清了清嗓子：“你待会准备买什么？”
　　“我不是来陪你买么？”许沫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我没说我也要买啊。”
　　陈楠吃瘪，“......切，牙尖嘴利！”
　　“是伶牙俐齿，谢谢。你也很健忘。”
　　“我中考‘忘不了’吃多了不行么！”
　　“扑哧”，许沫失笑，“你这人跟别人不一样是么？别人吃了‘忘不了’是记性好。哦，你吃了反而就记忆力下降？什么歪理！”
　　陈楠原本还板着脸，见她笑了也跟着笑道：“那我见你也不是对谁都这么爱顶嘴啊！怎么每次对着我就这么牙尖嘴利......”
　　陈楠话说到一半突然收声，两只手握成拳状，骨节发出“咯咚咯咚”的响声。许沫觉得有趣，也跟着他学，但使劲握了几次也没成。陈楠笑睇着她，见她要放弃了，于是伸手掰开她的左拳，“你得像这样，五根手指握拳曲起的时候使力，主要往食指跟中指使力，带动骨节。”
　　许沫的左手在他的手里被重新握成拳状。
　　陈楠收回手，痞痞一笑：“不过你们女孩子手太小，骨头也软，弄不来的。”
　　“哼！我会这个！”说着，许沫朝他打了个响指。
　　“哎哟哟哟，厉害厉害！”陈楠忍着笑极敷衍地鼓了鼓掌，结果换来许沫一记毫不留情面的白眼。
　　老街上的新华书店已经开了十来年，以前不觉得，现在跟后庙街上的那家一比才发现，原来她曾经以为的这家卖全世界所有书的书店，竟不过如此。明明她的个子也没长高，可许沫偏偏就有种错觉，觉得这家书店变小了，书变少了。
　　陈楠买了一本高中物理竞赛题，一本新概念作文精选，一本钢笔练习簿以及八、九张五颜六色的包书纸。
　　“你买那么多包书纸干嘛？难道你要连音乐、美术都包？”许沫买了两本课外读物，结账的时候不解地问他。
　　书店的收银员闻言也笑着抬头打量了他们俩一眼，陈楠没有回答，只耸了耸肩，表示“我愿意，你管我？”
　　结完了帐从书店出来，许沫又看到陈楠拎在手里的红色塑料袋里的那本钢笔练习簿，她怕他是真的“忘不了”吃多了记性不好，因而好心提醒：“哎，你买了钢笔练习簿，你钢笔可没买。你确定你家里有？”
　　“哦对！忘买钢笔了！”陈楠说着就要往回冲，刚迈出一脚又忽然刹住，满脸问号地问她：“书店卖钢笔么？我刚才好像没看到啊......”
　　看来“忘不了”吃多了真的会记性不好。许沫摇头，同情地看着他：“算了，你别买了。我家里有支不用的，我无偿送你吧。”
　　“真的？那既然你硬要送，那我就接受了！”陈楠嘿嘿傻笑两声。
　　说的好像多勉为其难似的，许沫撇了撇嘴。“对了，你没事练钢笔字干嘛？嫌自己字丑啊？”
　　“对啊！”陈楠一口承认，“向你看齐嘛！”
　　许沫见他咧着张嘴，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也不知道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也便懒得理他。
　　两个人买完了东西就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老街闲逛，路过一家店铺小到无法允许两个人并排走进去的小书店时，许沫突然感了兴趣。
　　陈楠跟着她钻进小书店，小书店真的很小，天花板还特别低，低到他总感觉头一抬就能撞到，于是下意识弯着腰。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许沫后面，她随手翻一本什么刚放下，他就立马拿出来也跟着随手翻一番。“这些书怎么又脏又旧的？谁会买！”
　　许沫回头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个傻瓜，这么小的店，老板就缩在那个角落他是没看见是么？！还敢这么大声批评人家的书，不怕被人撵出去啊！
　　陈楠闭了嘴，转头四处瞄了一圈，这才看到角落里躺在一张躺椅上戴着眼睛正看书的老板。幸好老板可能看得太入神，没有听到他的话。陈楠往许沫走近两步，他两只手放到她的两肩，推着她拐了个弯，往老板视线看不到的里间走。
　　“你要买什么书啊到底？”
　　许沫转了个身，让他的手自然而然从她的肩上滑下。“不是啊，就进来看看。你听过《不思议游戏》这部日本动漫么？里面女主就是误入一家老书店，翻开了一本叫做《四神天地说》的书，然后被吸进了书里，穿越到四神世界的......”
　　“所以呢？”
　　许沫张了张口，然而她也不知道所以什么？她知道这只是漫画剧情，可是她就是因此觉得这些老书店很梦幻啊！即便她不会在里面也找到一本《四神天地说》又怎么样？她依然也能发现很多稀奇古怪她听也没听过的书。
　　陈楠见许沫终于回不了嘴，就又变本加厉地把右手按到她的头顶，摇头晃脑地惋惜道：“可怜的许沫，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傻。啧啧，可怎么办哟？”
　　“去死！你才傻呢！”许沫打掉他的手，大声吼道。
　　“嘘！”陈楠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做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老板的方向提醒她。
　　许沫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一脚就踩到他脚上，直疼得他嗷嗷叫才能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