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默旧》居九戒

24、第24章 “喂”和“哼”

　　陈楠这头蠢猪知道个屁！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么铺天盖地的难过，到底是因为难过沈周不是“地球人”，还是难过“地球人”竟然是陈楠......
　　或许这两种可能都挺足够让她难过的。
　　新的一周开始了，因为林倩对方慧的刻意视而不见，616寝室的氛围一时陷入尴尬。方慧一出现在寝室，林倩就掉头走人；甚至轮到她们俩值日，就连“她扫地我拖地”这种话都还得让其他人代为传达……相较于林倩稍嫌幼稚的行为，方慧似乎颇为无奈，为了怕其他人难做，她不仅每天早起一刻钟，一个人提前先到教室，甚至晚自修结束了也会以留在教室多看会儿书为由，为的就是晚点回寝室，尽可能避免林倩看到她不自在。
　　这样接连两天过去，其他几个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感到别扭。尤其同处一个寝室，两个人都是她们每天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无时无刻不在一起的人。许沫看不下去，下了晚自修临出教室门时，见方慧依旧在座位上埋头看书，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喊她。
　　“你们先回去吧。就快期终考了，我再做两道数学题就回去。”方慧微笑着说。
　　另一边，一听到许沫喊方慧，林倩便板着脸赌气似地撇下她们自顾自走了。许沫无奈叹了口气，回头不忘叮嘱方慧：“今晚挺冷的，别待太久早点回来！”说完，她和肖子禺她们去追林倩。
　　“林倩！”许沫跑到她左边一把挽住她。
　　冬天的夜晚，一张口说话，嘴里就冒白气，飘在清冷的夜色里，尤其明显。
　　林倩似乎知道许沫想要对她说什么，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干嘛？”
　　许沫一笑，“你还生方慧气呢？你们俩总不能一直不讲话吧？”
　　“就是啊，其实你这气也气得忒莫名其妙了，管方慧什么事啊——”金灿灿在另一旁帮腔，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倩打断了。她左右各瞪一眼，气道：“你们一个个什么意思？我没跟你们说过我喜欢陆裴是么？她方慧不知道是么？既然知道，她怎么还能这样！”
　　“其实……”许沫缩回自己的手，为难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的。对，我们知道你喜欢陆裴，可是……可是陆裴要喜欢谁我们谁也管不了啊……”
　　“林倩，方慧对你已经很够意思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肖子禺走到许沫身旁。
　　林倩气呼呼地，眼睛目视前方，谁也不看，肖子禺的话她既不想接也没有反驳的打算。
　　过了约莫两三分钟，就在她们都以为她又生气不说话了，林倩声音哽咽地开了口：“我就是…觉得特别没面子…凭什么？凭什么陆裴偏偏就对方慧有意思……”
　　许沫挽紧林倩。喜欢一个人，哪有凭什么呢？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原因，那也无非就是凭那个你喜欢的他喜欢的却是她罢了。
　　沈周喜欢周娇珩，因为是连她都喜欢的周娇珩，所以她就连问凭什么的机会都没有。林倩因为和方慧同一间寝室，互相熟识，所以才会对她喜欢的人喜欢自己身边的朋友这一点难以接受。道理，她们都懂，可依然无法取代这个事实所带来的悲伤，以及没面子。她们这个年纪，喜欢和面子同样重要。
　　这么想着，脑子里就突然蹦出了陈楠的脸。
　　想起今天第二节物理课，梁老师临下课之际给他们在黑板上多讲了一道课本上没有的力学题，说是这次期终考试可能就会出一道这样类似的。因为讲得有点快，她中间步骤还没想明白呢，梁老师就只管自己讲完走人了。强才华下课的同时即奔出教室，稍作犹豫后她迫不得已回头问：“曲君泽，刚才这道题你听明白了没？这里，这一步我不是很明白——”
　　“你问我？我压根就没在听啊！”曲君泽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后又一派理所当然地朝他旁边抬了抬下巴，“你问陈楠呐！放着我们班物理最好的不问你问我？你怎么想的。”
　　许沫抬眸冲曲君泽翻了个白眼，一把拿起书转回身。心里忍不住腹诽：曲君泽，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
　　想一想，许沫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比林倩好多少，看上去似乎都一样的幼稚。
　　那么陈楠呢，他是不是也像方慧一样的无辜。
　　****
　　冬天的白天越来越短，天气也跟着越来越冷。即便再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冲刺复习，时间依旧不够，然而考试可不管这些，它照旧如期而至。
　　期末考试前一周的周五放学后，江涛特地把他们几个班干部全部留了下来开动员大会。所谓动员大会，其实也就不过是再三叮嘱他们几个，高一第一学期的最后一个礼拜，他们几个班干部一定务必要配合他管好班级纪律，督促班里同学认真积极地投入到复习考试状态，尽量避免考试的那几天班里同学出现考试迟到、作弊或者逃晚自修的情况。
　　江涛话不啰嗦，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动员大会。但饶是如此，天依旧还是暗了。许沫和肖子禺走到汽车站后挥手道了别，748路公交车里的乘客很少，她坐到后车厢右侧靠窗的座位上没多久，陈楠也上了车。
　　她没有招呼他，甚至脑袋也不曾动一丝一毫，仿佛没看到，也不认识。
　　然而陈楠不是。他一屁股直接坐到许沫旁边，脱下书包放到腿上。
　　许沫瞪着车窗玻璃上的陈楠，恨不得一个转头用眼神杀他个望而却步，但终究咬着下唇忍住了。
　　“喂。”
　　许沫后脑勺对着他，朝天翻了个白眼：喂？喂个屁啊！本姑娘没名还是没姓？！
　　“我那PSP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嗯？许沫莫名，这家伙瞎说什么呢？
　　“屁话，你少来！陆裴都招了，说你今天下午趁我不在来我们寝室翻过我包！你他妈还想赖？”
　　许沫忍不住转头，陈楠左手握着手机，意识到她的动作，他也歪着脑袋看向她。第一时间就被他发现，许沫狠狠剜了他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头一甩又转回脑袋......然而嘴角却控制不住，她抿唇试图憋回笑意。搞什么？原来是在打电话！
　　“啪！”斜背对着他，许沫听到他用力合上手机的声音。
　　“喂，”旋即，陈楠的声音又在她左边响起，“你要换到别的座位上去么？”
　　面朝着车窗外，许沫闻言蹙眉，她猛地转身望着陈楠，语气不善地反问道：“凭什么该换到别的座位上的人是我？难道不应该是你吗？”
　　或许没料到她真的转头了，陈楠错愕了两秒，之后才吞吞吐吐回道：“我，没说让你换到别的座上啊......”许沫直瞪着他，见他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又习惯性地不住舔下唇，然后才继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坐的这个座位窗关不严漏风，所以才问你我们要不要换个座位坐......你那么气干嘛？”
　　许沫简直又要朝天翻白眼，“我并没有气，谢谢！还有，你莫名其妙问我要不要换座，鬼知道你是不是撵我走的意思！”
　　“我神经病啊撵你走干嘛......还有，这几天你到底生我什么气？我哪得罪你了？就因为我是‘地球人’，然后现在才告诉你？”
　　陈楠盯着许沫，眼神里有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决绝。后者垂下眼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复又抬眸，问：“你说你早就知道我是火星人，你说的‘早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火星人’，就是你笔友的？”
　　陈楠还以为她要问什么，原来就是问这个，他悬起的心这才放下，于是嬉笑反问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交了个笔友，而且他还离你那么近，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他是谁，他长什么样？”不等许沫回答，他又自顾自接着说：“我那时候收到你第二封信后就特别好奇你到底是谁，所以......所以就按照地址找到你们小区，然后在你们家楼下守了两天，直到第二天看到你在楼下停自行车。其实本来也不确定就是你，你们那幢楼又不一定只有你一个初中生，那搞不好还有别人呢，搞不好‘火星人’还是个男的呢？”说到这，陈楠吸了吸鼻子，“你还记的初一刚开学，有一次出□□指着我骂我‘垃圾’的事儿吧？还好我从那时候起就记住你了。所以发现你可能就是‘火星人’后，平时在学校我偶尔跟冯少轶还有沈周那侧面打探打探......反正，反正我后来基本就确定了你就是‘火星人’！现在看来，我果然是聪明绝顶，我一唱那首歌你不就听出来了！”
　　说到后来，陈楠一脸的洋洋得意。
　　“那你，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知不觉，公交车已经发动，许沫问这句时售票员刚好走到他们俩面前售票。
　　陈楠把两个人的车费给了售票员，“你刚问我什么？哦，为什么没跟你说？”他“嗐”了一声，“最开始那我不是怕你们小姑娘面子薄么！如果我跟你说了，结果你发现原来我就在你隔壁班，那我敢打赌你后面肯定就不给我写信了！再说了，你还好意思问？明明就是你说也不说一声突然就不再回信！我就是想告诉你也告诉不了啊！”
　　“哼，”许沫剜了他一眼，“你要真想告诉我，我不给你回你就不能给我写？你根本就是狡猾就是贼！你一点交笔友的职业道德都没有，竟然还跑到我们小区去逮人？！鄙视你！”
　　“这怎么就贼了？那难道对方是个恐龙，那我还浪费时间陪她聊下去？”陈楠反驳。
　　“狡辩。”
　　许沫转头望向车窗外，窗外路边的车灯已经亮了，黄澄澄的，看上去格外温暖。透过车窗玻璃，她看到陈楠龇牙咧嘴地咋了咋舌，后又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接着问道：“对了，后来你怎么突然不回我信了？亏我还以为你病了还是怎么的，还故意跑到你们班走廊来回溜达偷看呢！”
　　这人怎么老干这种偷看的事？许沫扭头白了他一眼，脑海里不由自主也真的开始回想他以前到底有没有在他们班走廊溜达过。
　　始终等不到她回答，陈楠舔着下唇，双手不住地来回搓腿，犹豫再三后，他豁出去地问道：“喂，你不讨厌我吧？”
　　“不讨厌啊。”许沫不假思索地回。
　　“......是，是哦，那就好！”
　　“那就好什么呀。你这样问我，难道我还能当着你的面回你‘我讨厌你’？”许沫终究没忍住，到底还是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撇嘴瞪着他：“还有，本姑娘没名还是没姓？‘喂’什么‘喂’！”
　　陈楠乐了，却也不忘嘴上耍贫损人：“哎哟，小姑娘脾气倒不小！”
　　“哼！”许沫撇头不再理他。
　　“哼！”陈楠学她，而后又强词狡辩道：“要我说，点名道姓多生分呐！所以呀，你要感到荣幸，我这样‘喂’来‘喂’去，那说明我这是把你当自己人知道吗？”
　　“谬论！”尽瞎扯些有的没的，怎么她看上去很像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许沫索性闭上眼靠到椅背上。
　　“哎嘿，不得了了你！还敢质疑我......”
　　陈楠犹不死心，蚊子似的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起初她装着听不到，直到后来，她竟然真的就睡着了。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许沫只记得意识渐去前，她脑子里不断反复的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喂？喂你个大猪头！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