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默旧》居九戒

19、第19章 没什么，才怪！

　　忘了是谁说过，说考试对学生而言如同一场仗，每个人都最大限度地摩拳擦掌，预备着披巾上阵，浴血奋战。然而现实却是“你自临危不乱，考场依旧犯难”。抱了再多的“佛脚”，都不如平时抓抓牢。
　　语文、英语也好，数学、物理也罢，每考完一门出来，走廊上总能水泄不通地堵着一群人，对答案的对答案，互相安慰鼓舞的安慰鼓舞。
　　小学、初中的期中考长什么样，高中的期中考就长什么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哦，也不完全是！”许沫坐在双杠上，在肖子禺不离不弃的培训下，她终于学会了。
　　肖子禺坐在她身旁，闻言看了她一眼等着下文。
　　“我不是和钟瑞晖一间教室么，昨天考数学，我看到他帮黄帝作弊了。他胆子也太肥了吧！就坐在监考老师眼皮子底下，被发现了怎么办！”她第一次目睹别人作弊，不得不说作弊这种事也是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就比如她，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可钟瑞晖和黄帝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们怎么作弊的，监考老师就没发现？”
　　许沫瘪嘴想了想，“也不是多高明的方法，钟瑞晖扔纸条扔得挺明显的，肯定也有别人看到了……黄帝动作幅度也不小，总觉得监考老师应该看到了才对啊。谁知道呢。”
　　“对了，钟瑞晖最近没找你什么麻烦吧？”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从那次到现在我跟他话都没说过一句……不过之前他跟黄帝因为喝酒被学校记过，我感觉他好像以为是陈楠他们向学校告的状……”
　　肖子禺把脑袋枕到曲起的菠萝盖，微微一笑，问：“所以你这是担心你老同学？”
　　“嗯？你是说……陈楠？”
　　“不是，我是说（5）班的冯少轶。”
　　“啊？”许沫眨了眨眼，“他又不是我们班的，有什么好担心。其实也不是担心，就是怕钟瑞晖误会，他这个人吧就是稍微敏感了点。”
　　“是么。对了，明天考完我们逛会儿街再回家？”肖子禺提议。
　　许沫一口答应，却不料考完最后一门的地理，其他人都放了，独独她被江涛点名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要耽误多久，她只得发短信给肖子禺让她先回去，逛街也只能礼拜天回学校了再逛。
　　“这次期中考试感觉考得怎么样？”江涛笑眯眯地坐到许沫面前，开场白问得让许沫略显尴尬。
　　“还行吧，不好也不坏。”如果可以，她其实更想回“感觉很没有感觉”。
　　这么笼统的回答，江涛却似乎很满意，他点着头夸道：“看得出来你学习很有自觉性，所以学习这方面呢老师对你也很放心。”
　　许沫本就对江涛突然让自己留下来犯疑，现在更是听着心里直发怵，这是欲抑先扬还是怎么着？她平时虽然没做什么好事，但也决计没沾任何坏事，江涛找她谈心，实在找得好没道理。
　　“哈哈哈”江涛魔性一笑，“别紧张，我其实也不比你们大几岁，更何况现在也放学了。言归正传吧，今天放学让你留下来，其实是因为最近市里有个‘白玉兰’作文比赛。比赛路径是这样，先是区里进行初赛和复赛，复赛通过再统一到市里最后决赛。前两天我们区教育局的文件下来了，初赛采取学校推荐原则，每所学校12个名额。”
　　说到这，江涛见她还是木然听着，不由笑道：“还没反应过来啊，我们班就你了！”
　　许沫眨巴着双眼，“江老师，我不傻。不过，我作文写得一般，让我去会不会浪费了这个名额？”
　　“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老师我的眼光？你的作文呢，虽然语言、词藻不华丽，没有那么多修辞、典故，但胜在感情真挚、叙事自然。没事，重在参与嘛，虽然是比赛也别有太大压力。”
　　“好吧，江老师，我知道了。”既然江涛都这样说了，那试试又何妨。
　　“初赛和复赛都是在一中，具体时间还没确定，等下礼拜定下来我再通知你！那行，就跟你说下这个事，也没别的了。你收拾收拾回家吧，路上当心。”江涛扯扯衣角，接着“哗”地站起身，冲许沫笑笑后便率先离开了教室。
　　许沫目送江涛消失在教室，咬着下唇，想起他最后那句话，在一中啊。
　　关好门窗出了教室，放学了还停留在校园的学生寥寥无几。转眼已经11月，可只要抬头望见那些依旧树叶嫩绿的香樟，还是会瞬间萌生一种心知肚明的错觉，以为夏天还没走，以为这些香樟就是行创的香樟。
　　回到寝室，其他人都已经走了，简单收拾一番后，她便合上616寝室的门，下楼。许沫背着书包，两只手插在卫衣的兜里，走路习惯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又因为心里还在琢磨着刚才江涛说的事，以致转角拐出校门时，她丝毫未曾注意到站在校门口的那个熟悉身影。
　　“许沫。”
　　她闻声回头，看到身后的人，诧异道：“咦，你怎么还没回去？”
　　陈楠提了提书包，大跨两步走上前，边拿手背蹭着鼻子，边讪讪回道：“有点事走晚了，刚好出来就看到你。”
　　许沫长长“嗯”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陈楠犹豫着开口问：“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噗”许沫没控制住笑了，见陈楠一脸莫名地瞅着自己，她赶紧解释：“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起刚才江涛也是……”也是拿这句话做的开场白。
　　“嗯？江涛也是什么？”哪有人话说到一半就不说的，陈楠于是追问。
　　许沫笑抿着唇摇头，“也没什么。”
　　陈楠眯着眼，四十五度角朝下盯了她几秒，随即撇嘴：“动不动就‘没什么’，那你下次如果问我什么，我也这么回你！”
　　她被他逗笑，嗔问：“那你问我考得怎么样干嘛？关你什么事。”
　　“关心你呗！”陈楠脱口而出。
　　难道不该是他也回她一句“没什么”吗？许沫垂眸，插在卫衣兜里的手，食指反反复复地抠着大拇指的指甲，过了几秒，她玩笑道：“谢谢你哦，就怕我考得比你好是么？哼！”
　　以为陈楠会顺着回呛自己，可是他没有，他没有回她，同行的路上也始终不发一语。他们就这样一路沉默地走到汽车站，上了车，然后一个站车头一个站车尾。
　　再回到学校，周一升旗仪式上，原以为升完旗唱完国歌接着再做个操也就像往常一般结束了。谁知广播里原该响起的“第八套广播体操”意料之外地并没在国歌后奏起，取而代之的是教导主任姚老师手拿麦克风，众目睽睽下站到主席台。
　　姚老师展开手里的那张纸，透过麦克风，她声音宏亮地念道：“针对上周高一、高二年级的期中考试作弊现象，学校经过商定，现对以下同学决定处以记过处分：高一（4）班钟瑞晖，高一（4）班黄帝，高一（7）班沈旭，高一（11）班赵斌斌……”
　　听到钟瑞晖和黄帝的名字，许沫简直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立时回头，排她身后的是肖子禺，“什么情况！？监考的时候也不警告，说处分就处分。”敢情钟瑞晖给黄帝递纸条时那个不动声色的监考老师真的是全看在眼里？！
　　回了教室，许沫见钟瑞晖一脸郁郁难平地坐到自己跟前。加上“劳记周”的那次喝酒记过，他这都已经被记两次大过了。江涛班会上当着全班的面说得很清楚，但凡记了三次大过，那可就得被勒令退学！
　　望着钟瑞晖纤弱挺直的背影，她想他是骄傲的，不止是他，这间教室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因为年轻所以不可一世的骄傲。
　　****
　　同样是拥有将近百年校史的老校，二中的“老”主要体现在一棵棵挺拔壮阔的香樟树以及几幢红墙绿瓦的两层式实验楼上。一中则不然，走进一中的校园，入目的尽是一棵棵树干斑驳、树叶枯黄的梧桐，自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一中的教学楼也跟二中的很不一样，他们的楼一栋栋全是青砖青瓦的平房，和那些民国电视剧里的教室很像。
　　“白玉兰”作文比赛的初赛被安排在一个周六下午，为了避开中午出门的尴尬，许沫早上九点多就从家里出发。早到了，反正也闲着没事，她于是一个人在一中校园里漫无目的地瞎走，从教学楼走到食堂、图书馆、实验楼、操场……
　　因为是周六，一中除了他们这些来参加作文比赛的同学，整个校园都是沉静的。是啊，谁会礼拜六闲着没事做跑到学校来？许沫没奢望过会在周六的一中校园里偶遇某位老同学，然而她忘了，偶遇不可能，但同是来参加作文比赛却是极有可能。
　　所以她在一中的阶梯教室遇到了同来参加作文比赛的周娇珩。
　　初赛的作文不设限，任何体裁、题材都可以，许沫现场临时硬编了个短篇玄幻故事。周一语文课下课，江涛走到她桌前，问她作文比赛感觉怎么样，自己预感能不能进复赛。她摇头，她连回头检查错别字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完善这个故事的逻辑、语言了。
　　“你礼拜六去一中了？”江涛走后，陈楠前倾着上半身问她。
　　许沫侧转靠着墙，“是啊，去写了篇作文，顺便还参观了一中的校园。”
　　“我们学校初中考过去的也不少，你们班尚高是不是也在一中？”
　　“对啊。哎哟，不错嘛！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班的尚高。”许沫睇着他笑道。
　　陈楠噙着笑翻了个白眼，他靠回椅背，“能不记得么？要不是你们俩我至于被门卫逮到拎回门卫室？哎，想我陈楠的一世英名啊，就因为那么一次，全毁于一旦了！”
　　许沫失笑，却也不忘立刻挖苦：“就你？还一世英名？骗鬼呢！”
　　“没骗鬼，就骗你。”陈楠笑着回，两边脸颊若隐若现得有那么点酒窝的雏形。
　　佯装生气地斜睨了他一眼，须臾的静默后，她又盯着地面突然问他：“周娇珩，我们班的周娇珩你知道的吧？”
　　“嗯？”陈楠一时没反应过来，“记得啊，你们班班花嘛。”
　　转头望着他笑了笑，她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班的班花。我礼拜六在一中遇到她了，她跟我一样也是去参加作文比赛。”
　　“嗯，然后呢？”陈楠如她所希望地追问。
　　许沫回想那天交掉作文后的事，良久后，她弯着嘴角说：“然后，然后我们一起坐车回家，路上就聊了聊上了高中后的境况。沈周你也认识吧？”不等陈楠回答，她又继续：“初一的时候，他从北京转到我们班，结果初一一结束他就又转学了。哈哈，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想他们俩是不是互相喜欢，现在看来，果然没错。听说，他们现在在谈朋友呢……”
　　“我靠！我都没听他说过！”陈楠激动地打断，他和沈周偶尔□□碰到都在线会随便瞎聊几句，这种好事没想到他竟然还保密。
　　没有看到陈楠满脸的羡慕，许沫继续自顾自地坚持说完：“千真万确的哦，这是周娇珩亲口告诉我的。她还说，说沈周现在周末都在上雅思，等他雅思过了，要么高一结束要么高二第一学期，他就要出国了。”
　　“是么？”
　　许沫蹙眉，他怎么回事，只会说这两个字？心情没来由地不爽，口气便也不自觉带着不善：“你不是沈周的朋友吗？”
　　“是啊，”对于她突如其来更像是质问的疑问，陈楠略感莫名，“不过他转学后我们也联系少了，也就平时看到他□□在线会聊两句。不过他要出国留学这个事我倒是早就听他说过。他妈妈好像是德语翻译吧，所以从小对他要求就高。听说他才上小学，他妈妈那时候就已经替他规划好了以后读什么高中，上哪所大学。”说完，陈楠耸了耸肩。
　　原来他从小学就注定以后要出国留学……他的目的地清晰明确，行创短短的一年，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他旅途中的某个中转站，计划之外，且不具任何意义。许沫第一次觉得，原来她和沈周的距离竟是如此地远。
　　她关于他那一年的回忆不值一提，那周娇珩呢？
　　“你觉得他真的会走吗？如果他真的出国，那周娇珩岂不是很可怜？”许沫忍不住想问出个答案，尤其当这个人是他的朋友陈楠时。
　　陈楠愣了愣，反问她：“为什么周娇珩就可怜了？”
　　“因为周娇珩从初一就喜欢他啊！现在还为了他考到一中，可结果呢？才在一起沈周就要出国……你不觉得，不觉得这样周娇珩很可怜么？”许沫有点不知所云，她到底想说什么？是替周娇珩愤愤不平？还是在替自己？
　　陈楠闻言笑问：“你怎么就确定周娇珩考一中是为了沈周？难道沈周不在一中，她就不考一中？别傻了，怎么可能！”
　　许沫被他问得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她才丢下一句“你不懂”，而后转身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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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周和周娇珩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关于这个话题，许沫也好，陈楠也罢，他们之后再也没有提起。只是，明知陈楠说得没错，但许沫却赌气似地自此不再回头跟他主动说一句话。陈楠在主动搭话两次都碰壁后，自然也就明白自己这是一不小心得罪到她了。
　　礼拜三放学，许沫被叫进办公室，原来是“白玉兰杯”作文比赛的区初赛结果出来了，她顺利通过初赛，下下周将在一中继续复赛。
　　从办公室出来，虽然略讶异，但更多的还是高兴。想着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肖子禺，于是她给她打电话问她们现在在哪。
　　“你要不就别专门跑过来了，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帮你打包带回去吧。”因为金灿灿想改善伙食，于是一伙人放学后便直奔校外的麻辣烫店。
　　挂了电话，许沫立刻乖乖回寝室等她们带着打包的麻辣烫回来。只不过，明明说好马上就回，然而她还是等了足有二十分钟，赶在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前，寝室门外才终于响起钥匙声。
　　“你们是不是又去吃什么好吃的了？不是说马上就——”许沫饿趴在自己的床铺，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高昂着脑袋，死死盯着寝室门。
　　“许沫！！！”金灿灿进门就咋呼。
　　“干嘛？我还没饿死呢。”
　　“你知道我们刚才在后庙街那看到谁了？我靠！太刺激了！好像‘古惑仔’里面的情节啊！”
　　“少来，你根本什么都还没看到！”殷樱第一时间拆台。
　　金灿灿抗议了，“打群架哎，还是我们班的男同学，想想就很刺激好不好！”
　　许沫“吭哧吭哧”爬下床，接过肖子禺递给她的麻辣烫，好奇问：“打群架？我们班的人？跟谁啊？”
　　“黄帝和钟瑞晖，还有几个不大认识，有穿我们学校校服的，还有两个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跟谁约架就不知道了，我们路过的时候对方人还没来呢。”
　　林倩勾搭着金灿灿的肩，玩笑问她：“干嘛，要是后悔没看到，我再带你回去参观参观？”
　　“额，还是算了吧，刀剑无眼，伤及无辜这就不好了。你们说是吧？”
　　许沫扫了眼其他人，她们就跟约好了似的，全都纷纷摇头，表示：“你这个‘无辜’就算了吧，伤了花花草草才叫不好呢！”
　　“喂，你们怎么这样！”金灿灿不满地咆哮，嗓门之大估计整个楼层的人都听见了，殷樱吓得赶紧关门，哪怕是稍微减低点音量，那也是少祸害点人不是吗。
　　身后林倩和金灿灿还在说笑，许沫低头吃着麻辣烫，心里却还在琢磨着她们说得打群架的事。钟瑞晖和黄帝到底是在等谁？按理说，他们也没什么机会跟别校或者别班的人结什么怨，唯一最有可能的……是陈楠？
　　“你不是饿了，怎么只戳着碗里的东西，反而不吃？”肖子禺靠坐到书桌上，两手环臂瞅着许沫面前的白色塑料碗。
　　许沫放下筷子，转身抬头问：“你说，钟瑞晖他们该不会是准备打陈楠他们吧？”
　　“应该不至于。到底是不是，晚自修就知道了。”
　　晚上7：20，许沫和肖子禺进教室时陈楠已经在了，他两只手藏在桌面下，头埋得很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陈楠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她，他咧嘴笑了笑，说：“来了啊。”
　　“嗯。”她盯着他的脸看了看，松了口气：“不是你啊。”
　　陈楠眨了眨眼，笑问：“什么啊，就不是我了？”
　　“没什么。”许沫扬着唇角，摇头。
　　陈楠撇着嘴摇头，“你又来了！”
　　许沫只笑笑便转回身。陈楠盯着她半干披散在肩的头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随口便嘟囔：“没什么，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