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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悲回风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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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无法回到原地的。纵然能再次来到曾经的地方,那曾经的地方却已然被岁月打磨得面目全非,回复不到原样。
风,是无法回到原地的。
若是那风拼尽了一切,追回原来的地方,风会看见什么呢?往日的影像还是……破碎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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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慢慢的嚼着花生。
这是一段上坡的路,虽然他的自行车是新买的,且钢圈和内、外胎都是地道的好货,无奈那低廉的价位过早的决定了爱骑的马力有限。云起对于自行车不很在行,只是知道此刻自己需要的不是一鼓作气——这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陡坡,而且小腿的酸胀感已经在抗议——而是坚持到底。坚持到底,这是一个近来常常被人引用的词语。云起笑了笑,继续嚼着花生。
习惯性的把龙头偏了偏,自从小学的时候学了《挑山工》这篇课文,他就懂得在一个自己无法靠蛮力直接解决的问题面前迂回前进,或许会耽误一些时间,可是这样使劲会比较轻松。此刻,有着力点的感觉是他能坚持着不下来推车的动力。
太阳快下山了。
天边一片黄黄红红的颜色。
云起看见自己变形了的身影在车前拉出细细长长的一条黑色痕迹,像是在放风筝,线头在车的前胎接触地面一个细微小点,而前头这个笨重且瘦弱的风筝总是飞不远,被牢固的钉在车前,沉默并固执的朝着一个方向拽着。
最后的冲刺了。
云起暗暗的深呼吸一口,脚上用劲——虽然他一直想运用体育方面的知识,让足尖出马,无奈总是功亏多篑。身子微微前倾,全身配合力的支点,左右轻微的摇晃了几下,终于过了最高的坡点。
吹了一声口哨,左手从兜里摸出一颗花生,云起感觉自己的短发被风利索的梳到了脑后。每次越过这个坡点,他的心情都是相当愉悦的,此后回家的路都是顺理成章的坦荡。再过3分钟,他会路过16岁时转学的第二个高中,那个他毕业之后3年都不曾再次踏进的地方。可笑的是他每此路过,都会深深的看一眼那高出校门许多许多的树,那颜色总是混杂不清的牵牛花……3年来,那些站立着的树越来越稀少,那混杂的牵牛花也越来越萎靡。一切都在微而不见却又无法抗拒的改变着,走着各自的剧本。
云起的剧本呢?
云起的剧本很简单,有了一个马马虎虎的工作,或者以后谈个马马虎虎的恋爱,然后马马虎虎的按照最常见的方式白了头发,倒数着自己“食尽鸟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时候。
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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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觉得一切都没意思极了。总之,什么都那么没劲!
厌恶了那个穿着淑女屋的纱裙,嘴唇浅粉的女孩子;厌恶了edosn乐队轻快忧伤的I Wanna Be Alone着;厌恶了叔本华说理性看世界是个喜剧的论调……他郁闷的看着窗子外面,CD跳跃着朴树的《她在睡梦中》,温柔的唱着“爱你耶”的这个声音让他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不是烦躁。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头仰着,软软的沙发垫子怯懦的承受着他可以算的上帅气的脑袋。
23.7似乎说过郁闷是一种常态,不过是根据发作的等级不同有着不一样的效果。可是他不是23.7,他无法容忍自己一直陷落在这种没有着力点的感觉里,他喜欢一切稳当在握。23.7,那个瘦的不能再瘦的,总是醉酒的男生,据说他有个外号是□□,国家二级陪打水准,不但能挨扁,也超能扁人。现在沈临很像试试,23.7到底能怎么“扁”。
23岁。喝酒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沈临喝酒一直都很清醒。记得23.7每次喝醉都会摔跤,有次生日,摔之前居然给他发了两个短信,两天后在宿舍的被窝里又发了一个短信,区别于之间的潇洒狂放,这次这个说:摔了一个打包……自己都不知道当天是怎么弄的本事到了居然还能发短信……
第二次见识到23.7的能醉,是在上网的时候接到他欢笑的电话,还是直拨长途,那边一向寡言少语的他居然开心的象小孩子一样的告诉沈临,自己找不到CD了,然后是一片翻箱倒柜的声响,小子一改平时嘴臭的恶习,热烈的跟他说着没有边际的话。
沈临一直喝不醉,其实也不是喝不醉,他喝多了的时候大部分是困,然后睡觉。只有一两次是越喝越笑,或者……越喝越欢的把云南柔红当开水灌。他不喜欢干红的口感,他自小是一个需要哄的人,爱吃糖,不忌酸。忌干干燥燥的酸涩。
沈临冷冷的看着窗子外面飞翔的鸽子,悄无声息的盘旋着的白色影子。一圈一圈一圈又一圈。让他忽然间想打碎窗子,把它们的翅膀都剪下来。没有翅膀的飞翔会是什么样子呢?呵呵……一定回复不了过去的。任凭它们再扑腾,也绝对回不了从前了。就如同风,只能路过,然后消失在远处,回不了原地。
就是如此。
手机里有7个号码。号码所对应的名字根据字母的顺序排列着。第一个是23.7,数字的排列似乎是在字母前面的。第二个,是李想。记得以前大家总叫他理想的,呵呵,理想,理想这个词语只是在学校里畅通无阻的吧?
出了校门之后,没有理想,只有能实现的计划,和不能实现的计划。
那么他的计划实现了没有呢?沈临笑了笑,他现在居然希望自己能有一点点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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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给云起的短信显示了树妤明天的计划。骑车出门。
原本树妤从上了师大商学院开始就很娇贵的只肯做公共车的,不过如果每次见面云起都直白而诚恳的跟她说——他买了新自行车了,这样可以省钱了,并且在他很绅士的为她付了两次小吃兼上网的费用之后,她决定良心发现大大的恩惠一下云起,于是她的预想是明天可以骑自行车出游。反正云起连推车都是白痴级别的程度,骑是骑不过她的。她一向喜欢有优胜感,尤其是比云起优秀。她也的确比云起优秀。不是么?云起只是一个大专生呢,云起已经放弃了他初、高中以及大二时那么深爱的武侠小说(其实可以从小学算起的),云起现在的工作马马虎虎。
不过云起是一个好朋友。她不止一次的对云起说过,如果说现在她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还有什么真正的朋友的话,就只有云起了。
那天云起淡淡的笑着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高一时意外的认识了,经历过了高二的矛盾高三的吵架,他们不会是朋友的。如果云起是在高中毕业之后认识树妤,那么他们现在绝对不会是朋友,树妤也绝对不会这么对他说那些话。树妤当时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于是云起说,她们那个什么商学院纯粹是妖精训练营,一个个出来了之后都是超级吃人不吐骨头型的妖怪。树妤学的是市场营销,从她大一入学,无时不在显示她的学习成果,杀价狠,买东西挑,她的钱很少心甘情愿干脆利落的挪出她那个可爱袖珍的钱包,所以云起付帐的次数就和昆明晴朗的天气差不多。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和相识是很奇妙的。在云起摔那一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因为这一跤他的高中生活——或者说他的人生——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任何伏线都是那么同样微而不见的平凡,而它引起的波浪却可以颠覆整个生命的历程!
那是云起高一的时候。校运会,体育委员安排他参加了三项全能,因为班上能跑能跳的就他好说话,也数他优秀。他唯一的麻烦只是铅球。
上午的比赛先是百米,云起从小就不喜欢穿跑鞋,可是体育委员还是让他穿上了,据说能更有优势,帮助起跑和更加容易有着力点。很遗憾,云起还是不怎么适应,在前10秒的领先之后,他的姿势开始奇怪起来,后面就是戏剧性的侧摔。当时他的肩头、手肘、腰部、膝盖侧边、脚裸都擦破了皮,跑道上的碳渣深深的嵌进了身体。当他能稍微动弹的时候,他坐了起来,并且,在所有人愣愣的注视中自己站了起来,笑了,比划了一个胜利的V字手型,一陂一陂的移到了评委身边,示意自己的成绩取消。紧接着的铅球比赛,他一边咬牙忍着同学的酒精消毒——那些碳渣必须清理出来——一边投掷出了那沉沉的铅球。有个女孩子一直跟着他,对他说:你很勇敢。他笑了笑。眼里是因为痛楚而凝聚的泪水,他一直一个怕疼的人。
下午是三项中最后的跳高比赛。他历来不习惯测量角度和距离,就这么随随意意的按照自己的步调跳了。拿到了单项第一。对总成绩却无济于事。那些伤仍是痛楚,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时因为喜欢看书,一枚书夹随时都夹在运动裤的口袋边上,那么他受的伤会更重,而下午的比赛也就会更加辛苦。那枚书夹的表面全花了,他取了下来,小心的放进了背包里。
比赛之后的集合整队。高一四班和三班必不可免的是隔壁,云起的肩膀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吃惊的皱眉回头,看见的是早上那个女孩子,她笑的眼睛亮亮了:“嗨,我是树妤,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的名字是云起?我们交个朋友吧”
为什么是和这个人相遇而不是和那个人相遇?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而不是别的时候相遇?很多很多的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一旦开始了,就会走向结束,只是这中间的过程,是事先无论无何都无法猜透的。是不是因为这样人才会有很多希望?是不是这样人才会懂得什么是后悔?
无论多谨慎,总是有那么几步,让时间见缝插针的偷袭,然后,安下日后的引线。
树妤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她需要好好休息,明天,他们要骑车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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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吃惊。
沈临并不是一个太热情的老同学,他会笑的很热情,却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温暖的感觉,或许,会有温和的短暂错觉。分别三年以来,他们的联系就是过节的短信和偶尔的电话,上网的时候他们顶多是问好,然后互相发几个不错的地址,或者是图片或者是歌曲或者是新闻。除此无他。
然而老同学的联系毕竟是让人开心的,在大学之后,似乎以前的同学就显得珍贵了起来。因为什么呢?
呵呵。
不过沈临的电话不单纯是老同学的电话,是以前的好兄弟好哥们好伙伴。只要以前是,不管中间间隔了多少时间,他们会一直那么是的,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兄弟,所谓的哥们,所谓的伙伴不就是这样的么?时间并不能带走全部,并不能改变全部。冲刷过的鹅卵石将会更加的光滑和润手。更加贴心。同样,因为时间的洗礼。
铃声。电话接通,只是一句“我那伟大光辉的理想阿”,李想的心就飞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高中的时刻。挂了电话,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几句脏话脱口而出。他笑了起来。很大声。
李想稍微有些胖,个子很高。其实他只是长得比较壮实,不过每次跟完全可以与芦柴棒相媲美的23.7站在一起相比,李想的确是有些胖的。李想学的是美术专业。世界在他的眼中是一些抽象的线条以不同的方式组合而成的图形。世界是多维的。他也是多维的。在身边同学考研的考研、工作的工作、出国的出国……而他,企图用多维的思想在三维的市场上获得等价交换——没准是不等价的交换。
高中的时候常常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发表自己得意的杰作,虽然在大部分同学眼里拿不过是一张白纸上的一些没有任何联想接线点的粗细线条,他还是很满意。没关系,不需要明白,只需要表达。
现在呢?
李想把一只彩色铅笔夹在鼻子和嘴唇之间,思索着如何设计自己的简历,才可以在那个“聪明绝顶”的主管的脑袋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李想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他的多维。而他,却需要别人的理解,他需要一份工作。需要钱。需要一切与生活有关和无关的东西。很简单。
却如此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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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湖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到什么黄道吉日都蜂拥了不少的新人来摄像。尤其是冬天红嘴鸥翱翔在碧水之上,几乎每对新人的新婚摄影里都有这个画面。
骑车绕着翠湖兜了两圈,数了14对新人,白色的婚纱黑色的礼服,除了婚纱能琮款式和细微末节看出点玩趣来,礼服一样的让人觉得匆忙而乏善可陈。云起觉得自己似乎需要休息了。树妤也觉得这个休息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们到了圆西路的泰国西米店吃了柠檬西米。
云起很喜欢吃西米。尤其是文林街路口建设路上的那家西米店。高中三年,兜里宽裕的时候他总是会去那里吃西米。用盛啤酒的杯子装着,两个钢化的大勺,底层浮了冰块。上面细细的盖着厚厚的水果碎末,中间大颗小颗的西米拥挤的悬浮着。带着美丽的滋味。
店里的摆设很好,有点吧台的感觉,在装着水果的大大的玻璃容器上方,是倒放着杯子的木质架子。
桌子上面铺了格子布,格子布上面是一层细密的白色纱窗布——没准是沙发扶手上的也未可知,然后压着一定厚度的玻璃。玻璃上面有着一个细长的瓶子,瓶子里的花有时候会给云起一些惊喜。椅子全是木质的。垫着朴素的花纹。之后是彻底的暴露出它的实木本质。
店里西米的价格从4元起,最贵的大概是6元。吃的比较多的是皂荚薄荷味的。芒果、柠檬、西瓜也是常吃的,在合适的时候吃葡萄、草莓。
在云起去外省念书的第一年,这家店就搬了。再次见到老板娘是在三年后他回来,距离此刻的一个多月前,在一家味道不错的面店。没有西米。
有的时候云起觉得李清照在骗人,什么“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没有改变,他回来了,而物已全非。人是物非。村上在《舞!舞!舞!》里面说(曾翻译为《青春的舞步》):“我的房间有两个门。一个出口,一个入口,不能换用。从入口出不来,自出口进不去,这点毫无疑问。人们从入口进来,打出口离去。进来方式很多,离去办法不一,但最终无不离去。有的人出去是为尝试新的可能性,有的人则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有的人命赴黄泉。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房间里空空荡荡。惟有我自己。我总是意识到他们的不在,他们的离开。他们的谈话,他们的喘息,他们哼出的谣曲,如尘埃一般漂浮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触目可见。”
早上在约定的地方,碰面之后,树妤仍是按照两年来的习惯进了网吧,玩命运。云起不喜欢游戏。却也陪着,帮她练小号,在一个每次都迷路的地方打小妖,然后可以捡一定数目的钱,可以得到一些装备——可以换钱,然后是得到经验值,可以升级,升级之后是学习什么魔法什么东西,然后是继续练级,换装备。云起觉得这个实在是无聊,无法吸引自己,然而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单调乏味的继续着。间或有了友谊失去友谊,有了爱情失去爱情,都是插曲。
付了三次钱之后,这次还是他付,树妤在门口柜台边拿着自己漂亮的钱包,理所当然的等着他付钱。
“又是我付阿?”云起睁大了眼睛。他记得上次他付钱之后就告诉她,下次她付的。
“你没带钱?一分钱都没有带?”树妤的眼睛睁得比他的更大,责怪和不信的口气,环抱着双臂的手,侧偏着的头,有成为女强人的潜质(此处的“强”取自“强悍”一词)。
“喂,女人,你知道我工资不高的阿。”从裤兜里数出零钱,碎碎的,拾元,伍元,一元,伍毛。
树妤数出了14元交给收钱的小姐。“可是今天我请你吃饭阿。”
骑车出了网吧的门。下午2点23分。一路的说着一些之后再也想不起来的话题,气氛融洽着。
在一家装修还可以的店子。云起点了青椒牛肉烩饭,树妤点了鸡肉烩饭。之外是4串烤肉,店里的小妹说这边猪肉的比牛肉的好吃,于是云起放弃了牛肉。树妤点了木瓜奶昔,云起要了芒果味的。然后是一盘烤鱼,据说是招牌。吃着,说起树妤的前男友。曾经说如果那男生回头她就会原谅的准女人(23周岁)目前的决定是不在乎他了。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被云起笑称为红毛丹的男生好不好或者给人什么感觉,都不是只见过他两次的云起能说出来的,何况第二次只是3分钟寒暄,他的脸在云起的脑中一闪而过,只是记得那颗脑袋上头发象红毛丹一般竖起的可笑样子。
吃着,很饿了。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就陪着她玩了3、4个小时的命运。边吃边听她说了分手之后他们的情况分析,听了她又说了一次两个人会分手的原因,听着她说,其实他们当初没有分手,以后也不会在一起,其实最后还是分手,只是时间提前了。所以她开始觉得没有必要等他回头。
在满足了自己饿的发疼的胃之后,云起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进行了劝和,之后是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了分析,根据听者的再次需要,他又评述了作为男友的红毛丹做的不对的地方,并且也没有忘记公平公正原则批评了树妤做的不好的地方。这种事情,一个巴掌能拍响的可能性不大。
吃完之后,树妤又点了6串烤肉。继续了一阵她的未来蓝图。很美好,让云起想起在建筑行业搞预算的姐姐和担任项目经理的姐夫。当平面的蓝图被姐姐用计算机和一些公式定额演变成一些些数据的时候,姐夫就按部就班的按照房子结构从地基开始往上填充。然后,就是一栋大厦的落成。
吃完出来,3点多。
回去太早。
没什么地方可玩的样子。
骑车,从东风广场沿着金马碧鸡坊到西昌路再到翠湖兜了一圈。太阳很大,照在身上很暖和。风吹着嘴唇有些发干。
骑到小西门的时候,树妤的意思是回高中的学校去看看,兜一圈就好。云起不去。他从来不肯回那里去看,从来不。回去了又如何?看到那些以前熟悉的场景,他会心酸难过。看不到以前那些熟悉的场景,他会失落痛苦。不如不去,不如不去。人,怎么能回到从前呢?
坐在圆西路的泰国西米店,5点16分。树妤说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就好了,她想回到高中,改变命运。云起喝着碎冰夹杂的西米,接口就说如果可以回到高中他一定不会转学。树妤说如果你不转学我们怎么认识呢?那么就别让我再摔的这么惨了,云起说。树妤笑了起来。哈哈的。
“我现在居然看不透你了。”树妤忽然眼睛直直的看着云起,眼睛里有点研究的警觉味道,“你在任何人面前都象玻璃一样简单透明,谁都可以看透你,可是我居然发现我有时候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了。”
“哈哈……”云起右手摸了摸额头上青春痘留下的一个疤,指甲轻轻而坚定的剥着。“我什么时候复杂过呢?”
“可是越简单的东西,其实是越复杂的。”树妤象在宣布一个重大发现一样的看着他。严肃,认真。
空气在小心翼翼的流动着。
云起只是笑,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很累。很累。“树妤,高一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现在,大概有7年了,现在你对我说这些,说什么复杂。”
“当然了,我们认识7年了,我了解你,如果可以再重头,我可以回到高中,我还是只希望你一个人是我朋友,别的人我都不在乎。”树妤刚才紧绷的状态似乎已经解严。玩着手指,她开始询问云起工作如何,家里如何,于是又说了自己的压力,说自己大概不会把结婚考虑的多重要。
按部就班。
于是,树妤问:“你还是会想他么?”
云起一下子沉默。
点头。
没有烟抽。
树妤抽烟。可是云起从来就不喜欢。所以在云起面前树妤不带烟。云起觉得自己的嘴唇还是很干燥,虽然他刚才才喝下一杯柠檬的西米。很干燥,这种干燥,就像是没有烟抽的感觉,他不抽烟,也体会不了那种感觉,可是现在,他居然就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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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下午1点的时候,沈临终于起床。伸手把杂草似的的头发往后一抹,眼睫毛前方没有了障碍物,可以看到一只卡通的长着三根头发的黄色小鸟睡在一轮绿色的月亮上面,很香甜。沈临的睡眠已经有很久都与香甜无关了。
无所事事,无所事事。
昨天晚上在碧聊一个叫做“星月的天空”的房间,和一个新年里认识的人说着各自喜欢的歌曲。认识这个人似乎是在一个叫做“静听……曲终人散”的房间,张宇的曲终人散是沈临喜欢的歌曲,于是当时他就进去了。里面的歌不错,一开始都是老狼的。老狼的歌沈临相当喜欢,从当初的恋恋风尘、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以及蓝色理想、音乐虫子、月光倾城、昨天今天、模范情书、虎口脱险、关于现在关于未来等等,都是他曾经24小时循环播放的曲子。
现在,没有多少人记得田震刚出来的时候,披着长长的头发,在一张椅子上面唱着《干杯,朋友》,没有几个人还记得凡人二重唱的那首《歌手与舞女》,郁冬的《露天电影院》彻底成为了过去,黄舒骏的《未央歌》只能在过去的梦里。记得的人又能如何?一遍遍如同祥林嫂一般的把那些被遗忘的时光反复的挖出来祭奠?万芳唱了:新不了情。
凌晨四点,他还在放着自己收集的歌。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很老了,他不再象当初一般满足于喧哗的热闹了,“音乐创想”里曾经的飙歌似乎都厌倦,只想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自己安静的听歌,安静的聊着。簡媜说:“人要老,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更恐惧的是,完全无法想象他昨日的年轻,好像生来就这么老。”
生来,或许已经这么老了吧。
小柯和田震唱的《千秋家国梦》是当时的他极喜欢的,可惜一直没有人应合。曾下载,然后删除了,他有的时候莫名的害怕自己一个人陷落在一种无法自拔的境遇里。没有人来拯救自己,没有人没有人!
“前世天注定悲与喜风雨里奔波着如今已沧桑的你,那去了的断了的碎了的何止是一段儿女情,所以生命的传说里因为你已变得如此的美丽,就让我知道他知道天知道地知道你的心。当我再次看到你,在古老的梦里,落满山黄花朝露印彩衣,我再次看到你,在爱的故事里,起阵阵烟波你往那里去。”
当小柯的和声那么柔软的刺痛心扉。他不知道这首歌,唱的是什么。
你说吧,需要我等多久?有人说等待是最初的苍老。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待,他就从什么时候开始苍老。他已经等待了多少年?他,已经苍老了多少年?
每个人都在等待。他在等待,23.7在等待,李想在等待……每个人都在等待,每个人等待的都不一样,却又必不可免的等待。一直一直的等待着,等待着时间给出答案。等待着这等待结束。无可奈何。郁冬唱过一首歌,等待下雨。
下吧,下吧,带走一切好了。他已经没有什么不可失去的东西了。已经一无所有了。那么,现在,他在等待什么?
现在,他还能等待什么?
倪蓝说,要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