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洗碧：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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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原是暖气倦人的时节，偏起了冷风，一阵一阵的袭得人发凉．行程里就见连片的叶草被风吹得歪斜，不由想起锦绣阁的兰花，怕是也摧落了不少．不自觉地将手炉握紧，却感觉肩上一重，一袭月白披风将她围在温暖的空气里，抬头便对上清隐自若淡然的眼．
“清隐最好．”
他依旧不语，唇角却微微上扬．
清隐曾经是个杀手，有次身负重伤倒在洗碧城，恰好被她捡到．于是昔日的第一杀手死了，而她多了一个护卫清隐．
“清隐，离洛郡还有多远？”
“不到半个时辰．”
“那件事……碧竹应是已经办好．”
他沉默，眉头轻拢．
“清隐，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你知道的．怀远帖，我必取之．”
怀远帖，乃当世书法名家甄慕川的封笔之作．母亲原就爱好书画，无奈身有顽疾，不能亲自求得墨宝．她便借巡查洗碧各府之便，与清隐前往洛郡．在洗碧之时，便遣人查了甄慕川的喜好，除书法一物，此人最为宝贝的便是他的孙子，甄行周．
选择最便捷的方式行事，是她的一贯准则．
一路无言里，马车忽然止住．
“小姐，洛郡到了．”车外响起安伯恭敬的声音．
“安伯，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罢．”
“是，小姐．＂
掀起车帘，她轻跃下马车，向清隐伸出手，“洛郡女子艳绝天下，清隐陪我去青楼，可好？”
他一怔，目光似犹豫似无奈，却终究握住了她的手．
虽是白日，烟花巷里仍是丝竹流转，莺歌轻荡．遥遥便见女子绰约的身姿，在曳起的纱幔中若隐若现．偶尔勾起妩媚的笑容，确是风情醉人，旖旎无限．
犀意坊是洛郡艳名远播的青楼，坊里的月照姑娘更是难得的绝色，据说慕名而至甘为佳人一掷千金者，数不胜数．
记忆里，甚至父亲都起过纳她为妾的意．
塞给满脸堆笑的老鸨一锭金子，便被领着绕过回旋曲折的长廊，尽头即是大片大片的千日红，灼红似火，明灿如霞，一路延展盛放，好似连天都染成醉人的红晕．凉风轻袭，如焰花海曳出火红的弧度，随着花浪沉浮，溢出一方精巧的楼阁．
“真好看．”她叹道．
清隐虽是一言不发，眼中也有微微的赞意．
“这千日红呀，可是我们月照最喜欢的花．这里的每一株千日红，月照都稀罕得紧呢．”
“月照姑娘倒是有心人．”
沿着花间小径漫步，很快行至那方精美楼阁前，老鸨却道月照立有规矩，能否得见须凭他们自己．说罢便退下了．
阁里响起动听的女声，“姑娘有言，今日之试乃是乐律．若有公子胜过花依，便是姑娘的入幕之宾．”
入阁便见一名青衣女子，眉目如黛，素手扶着笛身，一曲婉转柔美的碧水辞便娓娓流淌出来，笛声似弦月如钩，又似莺鸟轻啼．一曲终尽,众人都不禁叫好．
“花依姐姐，你这碧水辞吹得真好，怕是那洗碧城的主小姐也比不上．”一个玄衣公子丧气道，“看来今日是无人能见月照姑娘了．”
“公子可是折煞花依了，这碧水辞原就是主小姐所作，花依怎敢与主小姐相比？”花依敛衽一礼，“不知可有公子愿意一试？”
她望向清隐，“我很快就回来．”见他颔首，便踏前道，“在下愿向姑娘讨教一二．”
“这位小公子不是说笑吧？”花依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她，无怪乎如此，毕竟她只是个六岁孩童．
她但笑不语，只在阁中的乐器中挑出一尾古筝，“琴师祝颜的雁回，倒是配得上姑娘的音律．”
她轻抬手腕，指尖抚动琴弦，琴音如行云流水一般，散落在这天地方圆。方圆里现出洗碧城的千里莲泽，一望无尽的连天碧色，水墨丹青的黛色湖光，流波滟滟，莲淡如烟。
云破日出，万丈光辉包裹住世间万物，云烟散去，千里莲花倾数盛放！明明是色彩浓烈，姿态艳绝，妖异得似乎要蛊惑人心的美丽，偏又从骨子里刻出不染纤尘，傲然于世的高洁。云蒸霞蔚之下，莲叶流光涌动，莲瓣熠熠生辉，更显其灼灼风姿。
一片浩渺的湖光山水，一个盛极的风莲天泽。
“呵呵，听人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月照本是不信的，今日听公子一曲，却是信了．”从高处飘落一个淡紫色的身影，咯咯轻笑道，“公子请上楼一叙．”
“多谢姑娘．”
屋里点起炉香，袅绕织成朦胧的雾气，女子修眉秀目愈显灵蕴，顾盼流转竟胜百花烂漫．举手投足之间，千种妍媚万种风情尽生其中．
“果然是人间绝色．”花依本算得上清秀佳人，与月照一比，却是云泥之别．
月照柔波一漾，面上盈笑，“妾身不过蒲柳之姿，公子这般的风采气度，才是世间少有呢．不知妾身能否有幸，得见公子真容？”
“姑娘好眼力．”她轻笑，取下人皮面具．
月照微微错愕，片刻复又挽起笑容，“妾身今日才算明白何谓丰姿绝华．”
“姑娘谬赞．”
“公子到这犀意坊，应该不单是为见妾身而来吧？”
“在下不过想向姑娘打听些洛郡趣事．”
“趣事？最近倒有一件……甄慕川的孙子忽然患了怪病，整日疯癫发狂．慕川公承诺，若是有人治好其孙，便亲手将怀远帖奉上．”
她摇头道，“这事虽稀奇，却算不得有趣．”
“公子是指？”
“韩府的二公子，似乎喜欢这犀意坊得很呢．”
“公子究竟是什么人？”月照笑容敛尽，语气森冷．
“姑娘这般聪明，想是已经猜到．”她的唇边弯起弧度，“我能查到的，楚家会查不到么？他不习武艺，不想他死就送他走．”
月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向她下拜，“月照替公子谢过主小姐．”
方踏出楼阁，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便映入眼帘，唇角不禁上扬，“清隐．”
他迟疑片刻，终是道，“你一早就知道，犀意坊是韩府的势力．”
“嗯．”
“为何……放过他们？”
“清隐，我想任性一次．”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许多她看不懂亦不想看懂的情绪．
她将目光投向那若焰的千日红里．
“可是清隐，我只任性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洗碧：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