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泪》相思如故

1、第一节

　　一

　　“ 公主，公主！醒醒！”宫女凝翠拼命摇晃着她的身子，硬是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公主怎么就在亭子里睡着了？要歇息便到屋子里去吧，这里风那么大，小心得了风寒！”

　　朱砂睁开眼睛，思绪却依旧在睡梦中缱绻。方才她做梦了，梦见了一些儿时的情景，呵呵，看来她从小就不是姐姐那样文静温柔的孩子。那时的她很霸道也很任性，一心要拿所有姐姐得到的东西，一心要做父母最喜欢的孩子。

　　亭外，满目枫红，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透出琥珀般的颜色。

　　“凝翠，你说我和端仪公主比起来，哪个更好？”朱砂浅笑，左眼角下一粒细细的朱砂痣微微颤着，百媚横生。

　　“公主又在说傻话了，”凝翠嘻嘻一笑，意有所指地看像不远处的汉白玉拱桥，“两位公主都有两位公主的好，只是各人心中自有各人的偏爱，比如奴婢偏爱公主，但若在司徒大人眼里，端仪公主定然是最最好的了。”

　　司徒靖云……桥上的身影澹如烟雨水墨，有种说不出的飘逸风流。

　　嘴角的笑容依然，明眸流转间却透出一丝冷然。才高八斗，倜傥风流，世人对他的褒奖与盛赞恐怕都能将他捧到天上去了！可惜，如此神仙般的人物，却仍旧逃不脱世俗红尘无聊的圈套。

　　“微臣见过端慧公主。”司徒靖云显然也看见了她们，快步过来，在亭外低低一揖。

　　“司徒客气了，”朱砂团扇轻掩，眸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身上，“你我既不是外人，司徒就叫我朱砂吧。”

　　“岂敢岂敢！”司徒靖云受宠若惊，“微臣不敢直呼公主乳名！”

　　“是呢，做姐夫的总不好与小姨子走得太进了。”

　　团扇下传出戏谑的轻笑，司徒靖云微怔了下，知是朱砂在戏弄他，不由笑着叹了口气，“早闻公主才思敏捷，口不饶人！”

　　“那倒不如说我离经叛道、胆大包天比较贴切。”朱砂嫣然一笑，纤纤玉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徒是去紫云宫赴宴的吧，你我正好同路。”

　　“恭敬不如从命。”

　　司徒靖云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目光不时落在朱砂身上，她一路上笑意悠然，那粒朱红的泪痣盈盈垂在眼角，愈发衬出一种诡异的妖娆。

　　※ ※ ※

　　时已入秋，今年汉中大旱，江南却是鱼米丰收，替朝廷解了燃眉之急，皇上龙心大悦，设宴紫云宫。名为大宴群臣，对内宫女眷们来说却还有另一层目的，那便是从满朝文武中为各自的女儿们挑选夫婿。

　　朱砂看得出来，自打司徒靖云入席，帘后的妃子公主们十有八九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可惜，再羡慕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且不说司徒靖云与端仪公主是如何郎才女貌，单是想到端仪公主的生母是权倾后宫的裴贵妃，就谁也不敢争了。

　　“朱砂，今儿怎么转了性子，安安份份的连话都不说？”端仪笑着侧过半个身子，今日的她格外明丽动人，淡紫轻裳，乌发如云，发间所戴的正是前日才由西域进贡的七宝攒珠紫金冠。

　　朱砂笑睇她一眼，“风头都被姐姐压下去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开口？”

　　“这么大的人了，说起话来却仍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端仪佯嗔，微扬的唇角却有藏不住的春风，“我真该告诉父皇，请他早日招个驸马来治治你！”

　　“恐怕只有我治他的份吧！”朱砂笑道，一双妖娆似水的眸子里忽然隐去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我若招驸马，必要找个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个的人，不因我姿色如何，不因我权势地位如何，肯为我抛却世间一切浮华，情愿布衣粗食终生。”

　　“又说傻话了，你是至尊至贵的金枝玉叶，哪里还有要你夫君吃苦的道理？”端仪不解地眨了眨眼。

　　“是呢，公主的驸马应当仪表堂堂、学富五车，夫妻恩爱，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

　　端仪蓦地嫣红了双颊，微微羞涩的目光缓缓移向帘外。

　　朱砂随她的目光望去，帘外他正与一众官员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女子就是这么容易为一个男人所迷惑吗？胸口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悲哀，朱砂轻啜了口茶，淡淡地开口：“姐姐以为，他究竟喜欢姐姐什么？”

　　手中的银箸突地掉在桌上，端仪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在唇边，“什么意思？”

　　朱砂波澜不惊，菱唇微抿，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和姐姐打个赌吧，你说，如果要他在你我之中做个选择，他会选哪一个？”

　　端仪倏地变了脸色，握着瓷杯的双手指尖泛白。

　　“姐姐不说话，是怕争不过我么？” 朱砂冷眼看向她的大惊失色。

　　端仪紧咬着嘴唇，此刻满堂辉煌的灯火竟叫她有些晕眩，“你想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好。” 朱砂垂下眼眸，眼角殷红的朱砂痣微颤了下，好似一声幽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