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飞雪漫千山

2、第二章

　　子婳见到周末的时候，大大地吃了个惊，“小末？”
　　出国的这几年，跟周末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尤其从周末开始工作以后，她也忙，所以这两年一直也没见上面。每次她要求视频的时候，都会被周末以各种理由推脱过去。现在看来，小丫头真的长大了。不仅长大了，眼睛里还有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光芒。这种光芒让她觉得恍若隔世。
　　“干嘛这么吃惊？”周末打趣道，“没想到我会这么美艳动人么？”
　　还好，说话还是那么爽朗，其实这几年，每当她问到你好不好这类的话时，子婳都会下意识地叹口气，她和周末是表姐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周末一直都是个热情可爱的姑娘，有好多的梦想永远精力充沛，直到高二那年
　　“诶？姑姑姑父呢？”周末的话打断她的思路
　　“他们呀，知道你要来，出去买菜了。”
　　姑姑家的装修一直都没变，还是周末习惯的那股浓浓的墨香味儿。因为姑父是大学教授的缘故，子婳家有一个大大的抵得上半面墙的书柜。小时候每次来她家，周末都会用小小的手去够书架上厚厚的书，每当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翻着书，一页又一页，她都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服的味道。
　　还是子婳姐打断了她的回忆：“小末，你变化太大了。”
　　大么？她轻轻笑了笑，看向子婳：“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啊！”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周末正在喝汤，是她最喜欢的冬瓜丸子汤。小时候每次来姑姑家，都会有这道汤。这么多年，从未改变。她可能没注意到自己在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间所流露出的复杂情绪，只是轻轻地抬起头，“我接个电话，马上回来。”笑容无懈可击。
　　饭桌上的人对望了一眼，她隐隐听见姑姑叹了声气。
　　电话的那头依然是平淡的类似陌生人的语气
　　“你最近怎么样？”开场白有点儿出乎意料，她慢慢地推开窗户，一股微凉的风顺着窗子钻了进来，吹得她心里有些麻木。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周末直截了当“我现在很忙，这么下去，恐怕你酝酿了半天的话还没说一句，我就得挂电话了。”
　　“小末——”那边的人似乎有些无奈，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她没什么感情地说着
　　“我昨天做梦梦见你了，你在梦里说你不太好，我打来问问你。”
　　“我挺好的，您就别担心了，真的关心一个人是不会一年打几个电话当交代差事的。”
　　“小末，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个女人，纵使她的力量再大，也终究是男人世界里的一剂调味品罢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女永远不可能平等——”
　　她皱了皱眉，安静地轻轻地一按，手机便暗了下去。
　　类似的话，她听了好多遍，多说无益。
　　离开姑姑家的时候，子婳轻轻地抱了抱她：“你这样不好。”

　　半年没工作，所以周末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主动约各杂志社的广告负责人见面，在整理了这半年的工作情况之后，她首先约了一家最有名气的钟表杂志面谈。到杂志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比原定的时候早了一个小时，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杂志社离周末的高中很近，好像是没有怀着任何感情的，她就不自觉走到了校门口。这个时间，所有的学生都在上课。从自己的方向望过去，教学楼前的那两棵杨树还在，她似乎看见了十七岁的自己在树下听歌看书，过了一会儿卓然来了，他毫不客气地摘下一只耳机就坐在了自己身边，后来子婳姐下课了也加入了进来，他们一起聊天说笑，无忧无虑。
　　然后，一个少年慢慢地向自己走来，周末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觉得那是一种熟悉的，让她感到凛冽的味道。
　　嘀————长长的喇叭声在她身后张扬地叫着，面前的校门缓缓打开，保安出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转身看了看，连忙让了路。
　　“您有事儿吗？”待车进去后，身边的保安问她
　　“哦，就是看看。”她转头看了看那座石椅：“我是从这儿毕业的。”临走的时候，她说。
　　周末供职的公司是国际著名奢侈品集团在国内的总部，集团旗下包括珠宝钟表，时装皮具等。当年她来M集团面试的时候，一路过关斩将，才终于得以应聘成功。去报到的那天，她才知道自己被分到了珠宝腕表部，作为新闻专业的毕业生，到公关部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去盯现场以及帮总裁写新品发布的发言稿，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她觉得自己就像经历了一场极其艰难的战役，回家便倒在沙发上昏昏睡了过去。
　　对面的男人还在不厌其烦地说着成本，版面之类的废话。听得她有点儿不耐烦，专业的名表杂志就很牛吗？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过是打着知名的幌子敛财罢了，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儿，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欲求不满。她轻轻地用指甲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由慢变快，然后把身子往后一倒：“梁总监，我看您今天似乎并不打算给我一个详细的答复，这样谈下去也于事无补。这样吧，等你们主编从巴黎度假回来，我们再谈。”她的微笑大方而得体
　　“其实这事儿我们都没必要太坚持，有的时候完全不必这么死板的嘛！现在也没必要做大跨页的广告嘛！做事儿活络一些，多认识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对方也客气的笑道，不愧是广告总监，周末心里冷笑，做销售的人真是无孔不入。
　　“如果能合作，那当然是好。梁总人这么随和，您也应该知道，我们对于这次秋冬广告的重视程度。而且，您在上个月已经亲口答应过给版给我们，至于现在为什么会临时出现问题，那不在我思考的范畴。希望在今天下午三点之前，就这个问题，您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周末说着挑挑眉：“我等尚主编回来。”然后踩着她十厘米的高跟鞋起身离开，ivy这会儿正好赶来，她并没听见之前的对话，只是气喘吁吁地跟梁总监说：“您要的合同。”
　　梁总监看着她叹了口气，随后摆摆手：“暂时不用了。”
　　“没谈妥么？”
　　“闻名不如见面，这个周末，确实难搞。”
　　“啊，刚才那个就是M集团新上任的高级公关经理周末？”ivy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一脸懊恼：“真后悔没多看她一眼，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没看清。”
　　“她这死磕的精神你们是该学学！”
　　从杂志社出来的时候卓然正坐在路边木椅上等着她，远远看过去，还是那副桀骜不羁的样子，周围有女生路过的时候他也不要脸地跟人家微笑。要不是小时候跟他一块儿长大，知道他让人想翻白眼的过去，现在没准儿也会勉强被他的笑搞得稍微花痴一番。这家伙，从小就喜欢勾搭小姑娘和坏自己的事儿。
　　事实上，昨天是她来M集团两年里唯一一次的迟到。以往每一次的品牌会议，她通常都会早到半个小时。因为在各个部门的轮番轰炸下，她务必要保持专业的态度和清晰的思路，以防一个简单的销量或者广告形象问题最后也演变成是诸如“公关部没有及时发给我们”，或者是“公关部的宣传没有到位，所以销量不佳”这样的情形。总之，整个公司只有公关部在游手好闲吃喝玩乐。
　　然而进门后她才发现，这次会议的重点，原来在于中国区总裁的人选问题。昨天刚一到coco办公室，她就得知前任总裁andrew即将离任回法国总部的消息。Andrew此刻还在上海出差，几大总监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会上颇有即将要一统江山的气势。
　　会议结束后培训经理linda走过来亲切地搂住她：“你可算回来了~中午一起吃饭啊！”
　　周末也笑：“我约了网站谈合作，明儿吧！到时候你请我哦~”
　　Linda一副遗憾的表情：“那明天说定了哦~”
　　临走时周末不动声色的望了会议室一眼，果不其然，只有销售总监笑得最为春风得意。
　　“小末——”
　　周末被卓然的叫声止住了思绪，朝他走了过去。
　　“找我有事儿吗？”她无奈地看着他，卓然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站着干嘛呀，坐啊，坐这儿。”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这是给你留的。”
　　“有事儿直说！”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然后两个人对着望了望，哈哈笑了起来。只有对着卓然的时候，她才会笑得没有一丁点儿负担，这些年，卓然一直是用这种嘻嘻哈哈的方式对她，她也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和卓然认识，是在很小的时候，那么多小孩儿，就属他们玩儿得好，也不打架，然后就一直到现在。卓然从小时候就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欺负他他也不说什么，反而一副很大义凛然的样子。所以一路走来都很招人喜欢，这也让这厮总是忘乎所以地说自己就是当代年轻人之楷模。
　　“诶，我求你个事儿啊！”楷模说话了
　　“求？”周末笑了一下，“说说我听听，看心情呗！”
　　“那件事儿，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周末停了几秒钟，旁边的卓然眯眼看着前方，他身后是如血般绚烂的晚霞，这样的他，看上去像是个迷了路的天使。
　　“好。”她简短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