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飞雪漫千山

10、第十章

　　和陆琛然认识，是在她被停职期间。删掉那封总部发来的邮件之后，她就背起了行囊。其实她以前也经常出差，可每次都是为了工作，没能停下来好好欣赏风景，这次，她想一个人踏踏实实地把没看的风景全都看完。
　　第一站是米兰，也许是很久没放松的原因，即使是在那些破旧而又颓败的建筑前，她还是觉得心情平和无比，非常享受这种弥漫着怀旧气息的感觉。接着是威尼斯，然后是佛罗伦萨。
　　她是晚上到达的，在旅馆洗了澡之后她便出来了，一路的颠簸与行走，让她突然想好好喝上一杯。出旅馆走了两条街，她就看到了BAR的招牌，昏暗的灯光下，她一连来了两杯tequila,台上的歌手唱着爵士，她轻轻地跟着哼唱着，她觉得如此惬意，好像一直以来所有的疲惫与失落，都被稀释了。这时她好像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吧台，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发现竟然是中国人。按说在异国遇见同胞应该是件开心的事儿，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嘴角邪邪地向上勾着，那双让人作呕的桃花眼装作温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周末没什么表情地把头转了回去。男人可能觉得有点儿尴尬，绕到了她面前，说道：“看你是中国人，过来打声招呼。”说着又冲她笑了笑
　　“你好，再见。”周末冲他笑了笑，然后拿着手包离开了。因为平时工作的关系，她会接触很多人，各行各业，各种各样。有些人，他看一眼就能大概知道他的潜在目的。
　　回去的路上她想找个便利店买点儿水回去，便左右转了转，在一家珠宝店前面，突然冲出来两个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捂住嘴拖进了后面的巷子里。她被重重地推向了墙上，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遇到抢劫了，她甚至看不清两个人的样子，只能看出他们两个都很彪悍，她只能抬头，还没等她说话，其中一个男人就狠狠的说道：“money!money!”她赶紧把手包里交给他，她以前学过两年泰拳，可是现在酒劲儿上来了，她发现她一点儿力气也用不了。那男人扯开包把钱全掏了出来，又开始打量她，她赶紧把手藏在身后，另一个男人发现她的动作，使劲把她的手拉到了前面，看见她手上的表，眼睛又亮了，她大声地说no,no，慌乱中踢了那人一脚，然后又胡乱来了几拳，那个男人倒在地上，她想跑，可是被另一个男人一把抓了回来，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干什么呢？”她大喊救命救命快救救我，后来她回想起这件事儿，还是觉得自己那天脑子一定被驴踢了，因为那天她诚恳地跟他道谢时，他竟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谢我啊！”
　　“诶，我有个问题不明白”
　　“说”
　　“你去旅游带保镖干嘛？”
　　“知道你有难救你去的呗！”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你看你.......”
　　周末觉得，跟他，无法沟通。
　　“我改天请你吃饭，还你人情”她白了他一眼，他立马提出抗议
　　“那哪儿成啊，我是你救命恩人，恩人，你懂吗？就吃顿就行啦？”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跟她是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似的
　　“那给你钱，成吗？恩人。”
　　“提钱就俗了，哥有得是钱，这样吧，你先欠着，哪天我想好了，你不能拒绝。”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周末特别无语，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跟paris同志在某些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嘿！”
　　“得得得，您慢慢想，哪天想好了，我一定赴汤蹈火，成吗？”
　　“好嘞~”说着他戴上他那副巨大的墨镜，“去哪儿，送你。”
　　周末如果知道日后他会提出那样的一个要求，她一定穿越回去把那天的自己先掐死。
　　可是，如果时光能重来，就好了。
　　她婉言拒绝了他送自己的好意，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纨绔子弟再扯上任何关系。
　　当然，她拒绝他还有另一个原因，子婳在下班前给她回电话，说新发现一个私房菜，约她和卓然晚上吃饭。路上子婳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都到了，就等她了，她还想还有别人吗？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还真有。
　　黎昕坐在中间位置跟卓然聊着什么，子婳也在一旁哈哈笑着，真是一片和乐场景，和乐得她真想逃走。子婳一见她来了，大叫着：“小末，我们等你半天啦！”
　　她说：“怎么回事儿？”眼睛却看着黎昕，子婳赶紧打趣道：“什么怎么回事儿？大家一起聊聊呀~我约个老同学也不行啊！”她说着看了看卓然，卓然也笑：“是啊，你说，咱们四个多长时间没一块儿了。”周末忍了忍想说出的话，坐下了。
　　上菜之后她一直没说话，子婳一会儿问黎昕，你这几年怎么样呀？一会儿问为什么一直没回国啊？一会儿问美国妞儿很性感吧，你现在是不是单身啊？她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一直看着周末
　　黎昕回答，还行。
　　家里出了点儿事
　　现在一个人。
　　周末一直低头吃菜，努力维持一副礼貌而又不太关心的样子，她怕自己一开口，一看他，就会控制不住，全盘崩溃。
　　“你还别说，我觉得黎昕变化真的挺大的，我记得他以前特别不爱说话，那时候班里人都觉得他孤傲死了，一脸漠然就跟别人都不存在似的，你知道吗，你那时候有个外号，叫死鱼脸。”子婳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昔日的死鱼脸，现在已经是大名鼎鼎的钢琴家了。是不是啊，小末~”周末知道子婳能约这个局就肯定不会放过她，她也笑了，看着黎昕：“是啊，以前就觉得你与众不同，现在，也确实没让人失望。谁能想到我们四个还能一起吃饭呢~”说着她举起酒杯，“就冲这个，喝一个。”周末从小酒量就不错，红的白的不在话下，小时候经常陪爸爸品酒，以至于味蕾特别敏感，所有红酒，只要一经口，她就能评个大概出来。可是这杯酒，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她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味蕾彻彻底底的麻木了。那些酒全都涌向了心脏的位置，那种酸涩的心情和酸甜的味道一起积压在她的胸腔，她只觉得涩，闷，闷得要命。
　　黎昕放下酒杯：“我觉得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小末，以前她真是活跃得过分，现在突然稳重了，倒不适应了。”
　　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黎昕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在瞬间凝结成了一个点，子婳卓然的表情带着些许的紧张，对面的周末，倒好似没事儿人一样，她静静地看着黎昕，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不再喜欢你了呀，对普通同学，那么热情干嘛？”说着她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把手伸到空中：“黎昕，你能回来我很开心，我们不仅是校友，将来有可能成为工作伙伴，刚才这杯，算是给你接风。”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然后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你们慢慢聊，我今天其实还有别的事儿，先回去了。”然后她看了看子婳：“姐，别喝得太晚，一会儿卓然你送她回来。”
　　从餐厅出来，周末觉得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她慢慢地走在路上，因为是周五的关系，大街上比平时要热闹些，她路过一家专卖店的时候，定住看了看橱窗里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那个洒脱热情的小女孩，变成了今天这个理智淡然的年轻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痛苦的话，也能笑着说出来了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练就了这一身本事呢？
　　她突然想起那个遥远的冬季夜晚。那天好像特别冷，有着北方冬天特有的灰蒙色彩，树枝冰冷的横在天空中间。她约了黎昕七点钟见面，想要跟她说明自己的心意。那天她特意涂了睫毛膏和果冻唇彩，黑色长大衣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材，看上去可爱而又迷人。她开心地等待着黎昕的到来，她觉得那个时刻美妙极了。可是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黎昕始终没有出现。
　　我不管，我一定要等到他！
　　她这么想着，因为她坚信黎昕就算是不能赶到，也会回电话告诉她的。
　　所以电话响起的时候她异常开心：“喂！”
　　“小末你现在在哪儿？家里出事儿了！”电话那头是曹秘书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啊？”周末以为对方在逗她玩儿，声音不紧不慢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现在先去你姑姑家，刚才警察已经带走了你爸爸，你们家的房子明天会被封——”还没等曹秘书说完，周末便疯狂向家里奔去。
　　而黎昕，自从那天之后，周末再也没见到他。
　　同时消失的，还有周末的妈妈。

　　由于周末的提前离开，其他三人也并没继续喝酒，大概半个小时后就散了。子婳和卓然在路边打车，这几年，一直是卓然在小末身边，她这个姐姐，在那个时段，其实也是远远看着她的。她觉得有些事儿，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彼此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卓然开口道：“这几年，她并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