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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位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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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空的。”我半带惊讶半带了然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属于秋水的那只金属盒子正敞开在我们的面前,而那里头的干净程度丝毫不亚于我吃饭后的白瓷碗。
我微微抬起下颌,用幽深玩味的眼神看向方煜臣。只见他的眼睫毛低低地掀动了一瞬,紧接着又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我讶异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也对,方曼韵是他的妹妹,而这个十有八.九是假死的秋水源嫌疑重大。距离真相最近的时候,他当然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识相地抿起嘴唇,在他沉思的当口利索地挥动我那有着蔻丹的左手。蔻丹发出光亮,桌上的小金锁立时自己跳跃而起,啪得一声妥帖地回归了原位。我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我拍了拍方煜臣的肩膀,沉默了半晌,方又抬眸定定看着他。“我们会抓到真凶的。”我的声音带着宽慰般的笃定。
他闻言望进我的眼里,眉色沉沉,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算是在说自己没事。下一秒他拉着我往大门那儿走去,我被他牵着一齐缓缓踏出这道厚重的墨绿铁门,随着我们的走动那扇门在我们的身后咿咿呀呀地缓缓关合上,不消一会儿,又在夜色里发出碰的一声细微响动。
“我觉得秋水源现在应该不在俱乐部附近了。”出了大宏银行,回到俱乐部的房间里我就开始和方煜臣一道分析起来。
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白烟的白开水,方煜臣在灯下点了点头,“秋水源这人心思叵测,一开始或许是无法出去,所以在俱乐部里伺机而动。现在大概真的已经出去了。”
“那你觉得会在哪里?”我捧着白开水,吹了好几口气。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含笑的眸子紧紧望着我,“你不是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吗?”
居然被他看出来了,我笑了笑,拿手指敲了两下玻璃杯,怒了努嘴,“想听你说,看我们想的一不一样。”
“那好——数三二一,一起开口。”
灯光氤氲,我的眉眼一瞬不瞬看着他的,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漂亮的唇瓣带着微低的嗓音徐徐张开。“一”
“二”
“三——秋水源家。”
“秋水源家。”
两道声音一齐在对视中响起,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大咧咧地往靠椅上一靠,“不知道,这一点我们是不是又想的一样。”秋水源家不比银行,捉人拿赃势必要正面对峙,如果像是去大宏银行那样把伙计弄晕,进去寻找赃物的话肯定不行。且不说秋水源可能已经把赃物销毁,就说迷晕拿东西,弄得不好容易被倒打一耙。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地找到凶手,也不是由警方亲拿下的,对方曼韵也是不敬。
所以,明天一早登门拜访,活人对峙再联系警方,这才有看头。
南城就这么大,一个月前的方煜臣肯定一早关心过来往人员动态,我想那个时候的他肯定不会放任读书会里任何一个人贸然出城的。所以,秋水源很有可能现在还在秋府等待风头过去,至多,换了个打扮变了副样子而已。
“聊聊别的吧。”晚上有了意外收获,我当然没有睡意,想必真相在即,作为方曼韵的哥哥方煜臣也肯定没什么睡意。
方煜臣喝了一口白开水,又倒了一小口在木质桌面上,白亮的水在桌面上晕染开来,像是一块天然的流动地图,他的指间蘸着水在桌上笔画,“首先是方素梅落水。”一层水渍被他的拇指划到一边。
我接下话腔,开始回忆,“当时读书会的同学们说是方素梅落水,秋水源施救,而在此之前方素梅曾经看到过那个向你砸花盆的人,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秋水源?”
方煜臣笃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是他。”
我闻言眉头蹙起,很是不解,想了一阵子恍然大悟。对,不可能是秋水源,像秋水源这种会选择用假死瞒天过海的人,如果要置方煜臣于死地一定会用更特别的方法,更不可能被谁看见。而做出这种幼稚方法的人,只会有一个人,“关巧蝶。”
“关巧蝶。”方煜臣冷哼的声音带着沉沉的音质,赞成了我的推测。水地图又被他的手指推出来一块,那块是关巧蝶。
紧接着,方煜臣拿出一把短刀轻轻绵延出一小段的水痕,那段水痕迅速与关巧蝶的那块融合到一起,“这是——关巧蝶和秋水源的关系。”我盯着水面,声音微亮,顿了一下仰头看向方煜臣,眉间一拢,“秋水源利用关巧蝶,借刀杀人。”
“嗯。”方煜臣将短刀搁置在一边,“他们应该私下里是情侣关系,但是这个秋水源应该利用她的成分更多,喜欢的成分更少,他应该有真正喜欢的人。”
我猜了一下,很快了然了,“方曼韵,你的妹妹才是秋水源真正喜欢的人。”这样就说得通了,关巧蝶想要砸方煜臣是出于嫉妒情绪的转换,或许,在我跟方煜臣来之前关巧蝶就已经有所发觉。
方曼韵的死法很是特别,关巧蝶这种怕起来就自杀,恨起来就推花盆还让人看见的性子,不见得能做出这种事情。“起码在方曼韵的事情上,关巧蝶应该不知情。”
“非但不知情,还有可能无形中成了秋水源逃脱的帮手。”
“你的意思是,秋水源告诉关巧蝶方素梅看见此事,然后他帮她剔除方素梅,借机假死。”
“嗯。”
“那蝴蝶发卡是怎么回事?关巧蝶怎么会拿情敌的东西。”
方煜臣拿出那枚缝隙中还沾有关巧蝶血渍的蝴蝶发卡,发卡在灯光下栩栩如生像是能够展翅高飞,“她一定知道他最宝贝的东西都是放在哪里的,秋家来拿遗物的前一天不是嘀咕了房间大门锁的方式和秋水源惯用的方式有所不同吗,那时我们注意力在宋渝那边,事后听服务员讲的时候也没有深层追究,现在看来,应该是关巧蝶第一时间把只有她知道的那些宝贝留恋了起来。”而那其中,正有蝴蝶发卡。
我不禁觉得寒颤无比,这个秋水源可真够狠心,留下蝴蝶发卡给关巧蝶,是否想着有朝一日实在瞒不住的时候,由关巧蝶背上黑锅,或者在重压之下跳楼自杀,就如同今晚窗前一跳的那种场面。
实在很毒。
“那么——对于方曼韵——”我的声音不由地低了下去,她被秋水源杀死的原因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我有些不忍,很是希望这种原因不过是我的一种猜测。但是方煜臣,却替我说了出来,“得不到的,就毁掉。”妹妹死因被他亲口吐露的刹那,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也被自己握出了青筋。我覆盖住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在心里慰问了秋水源的十八代祖宗。因为我是半妖,所以真的直接照着我用灵力寻出来的秋家族谱,迅速地骂了一遍。
骂完后,口好干。喝了好多水。
——
次日一早,秋府。
我叩门扉的时候,是一个哑奴出来开的门,早晨的空气里带着湿冷,我穿一件蔻丹红的旗袍披一件仿毛的白裘领与身穿条纹西装的方煜臣一道站在那儿。哑奴打量了我跟方煜臣好几眼,我把印好的西式名片递入哑奴的手里,我二人指间碰触的那一刹那,我眼中的水晕颤了颤。
待哑奴走后,我拢了拢云鬓,挑眉看着方煜臣,“他果然没走。”
很快哑奴来开门请我们进去,可等我跟方煜臣的脚步刚落到秋府土地上的那一瞬间,我们身后的大门便碰的一声发出巨响。再回头,秋家的大宅的门不见了,我们的身后是一道雪白的墙壁。
“你倒是蛮有本事”。我并不畏惧地徐徐转过脸来看着眼前的哑奴,鼻腔里出了一口轻气而后耸了耸肩膀。“移门幻境,这可不是一般的障眼法。上一次见到,还是三百年前。”是的,三百年前,我曾遇见过类似的法术,那时的移门幻境只是由一个以人的形态游走于人间的小狐妖施展出来的,但今天这个,力度不可小觑。
哑奴勾起一抹残笑,皮囊上的模样渐渐脱落,露出秋水源的那张脸来。我看到他的身上散发出黑漆漆的烟雾,那些烟雾在他的冷笑当中像是飞速窜动的蚯蚓向我跟方煜臣袭来。我脑子里轰然一明,“秋水源!看来那天俱乐部里的袭击也是你弄的。”我们身后的欣赏盆栽炸碎,倏然之间四分五裂。
秋水源勾着阴狠的眸色看着瞬移开去的我跟方煜臣,忽得张牙舞爪哈哈大笑,天地间霎时间像是被浓烟覆盖,他的声音像是魔音灌耳盘旋在秋府的上空,我已经猜到秋府上下恐怕凶多吉少,他的这股力量绝不是天生而来,那股魔雾,还有上回几乎让我命丧的袭击应当都出自如今附身在他身上的那股力量。
我指间的蔻丹发出绝色的光彩,一道藤色长鞭在我的手中应运而生,哗得一下我毫不犹豫地向着浓雾抽上前去,方煜臣拿出藏住的西洋□□冲着迷雾的方向碰得发射过去,金属子弹逆风而行,刺出流体的空气纹路,秋水源忽然瞬移到我的身后,以一种让我纳罕万分的速度飞快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整个身体向后猛地拖去。
蔻丹红的旗袍在地上逶迤,我觉得我的喉咙口像是被烈火灼烧,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指间的蔻丹这一回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遏制住了一样,光线忽明忽暗,这真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