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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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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的胳膊捏在手里,挣扎的力量并不大,即使在平时,他也绝对无法挣脱,何况现在,如受惊的鹿一样惊恐不安。局面好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郭幸阳知道不是。
抱起他,献祭品似的,往那流苏的大床走去……
他的身子,羊脂美玉一般,横在胸前,能做的只是抱地更紧,冀望可以稳住他深深的恐惧。
那并不具威胁的挣扎也没有了,他只是把脸埋在一边,双手死死的抓住郭幸阳的衣襟,剜心一般!
等郭幸阳退出房间,胸口那儿还是鲜血淋漓的痛,从来没有这样轻视过自己,多么希望那个孤傲漂亮的男人刚才能拔出他腰间的枪,就这样把他和‘唐先生’都干掉,这样,他也算遵守了那个‘誓死不敢忘记的使命’!
房间里,唐仲恺一只手轻轻磨蹭着黎静词的脖子。
“上海滩每天有多少人围在我身边,逢迎我、巴结我,根本不必我使眼色、露心意!你倒好,哄着、贡着也不愿跟我……”
手指渐渐收拢,直到他脸色发青、喘不上气,这才放开!几乎要被掐死,黎静词只是低声咳了两下,依然一言不发,依然吝惜自己的目光,半闭着眼睛,惺忪的没有焦点!
手掌顺着脖子的曲线慢慢往下滑,抚过他的胸口、腰、小腹……
“也许……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突然抬高他的腿,唐仲恺将炙热的欲望狠狠刺进他的身体!
“啊——”
一声惨叫,撕裂了两具身体!
郭幸阳靠在门上,双拳紧握,又无力的放开。
……
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郭幸阳虽然很担心他,但到底不住在宅子里了,不方面见面,既是去宅子,也没见到他,更无从向唐仲恺问起,每次两人的谈话不外乎生意和局势,偶尔为之的‘家常话’,也是美酒、女人,没有‘他’!
这晚,夜总会一切正常,几件‘外事’也干干净净解决了,郭幸阳坐在一个灯光照不通明的包厢里,静静的抽烟……
“幸阳哥,唐先生来了!”
知道终究会见的,真见了,恍如隔世!
黎静词一身白色的西装,随着唐仲恺,刚走到衣帽间。
他头发养长了些,两边的都别在耳后,露出一张清瘦、充满倦意的脸,看到郭幸阳迎出来,便扯了浅笑,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他态度冷淡、礼数周全,就像以前在戏院里见面时一样。
腾出正对舞台的包厢,摆上窖子里最好的法国红酒,节目单也做了调整,郭幸阳知道唐仲恺的喜好,还叫来几个照例会陪酒的红牌。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唐仲恺曾拉过的他手,阖在掌心里,如果能先使之厌倦,对他也算是一件好事!
“您好,唐先生——”
两名年轻女子笑魇如花,熟络地打着招呼,勾人的眼睛早在三个男人身上扫了几百遍,暗数着选择得失,一时倒也只是优雅大方的站着,不敢造次!
唐仲恺道:“不用陪了,去忙你们的吧!”
郭幸阳只好摆摆手,让两人离开。
“静词没有来过,所以就带他来玩玩。尽量安排些轻松、有趣的!”
“好,我去吩咐!”
偷偷再望黎静词一眼,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了抽出来。
“唐先生,你们坐!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嗯,忙你的吧!”
透过斑斓的灯光,远远得看着包厢里的一举一动,明知这样没有任何帮助,郭幸阳还是忍不住关注。四年了,每天忘记自己、泯灭良心,过着嗜血无情的生活,对那个戏子,算是尚存一丝人味的证明,他这样说服自己!
台上歌舞正酣,那边两人却根本没有看,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唐仲恺越来越愤怒,脸色很难看。他这边身子也跟着绷紧了,怕发生什么事……
突然,郭幸阳注意到,就在黎静词的斜后方,凑上来一个托着冰桶的小弟。要不是一直紧紧得盯着那边,他绝对不会留意到,这个平时工作很麻利机灵的小伙子,今天看起来显得有些慌张,动作别扭的很!
一张朱红小嘴悄悄凑过来,在他脸上呗儿了一口,然后是女子甜美娇嫩的声音,“看什么那么入神,终于让我得逞了不是?”
“唐先生包厢里那个是不是叫阿吉!”
“是呀!来了三个月了,嘴甜,挺讨人喜欢的!啧啧,唐先生旁边那个是谁?好俊!”
“别多嘴,叫个更好的老手把那个阿吉替掉,今天不用他跟包厢了!”
“知道啦!你还真是……”
“不好!”虽然灯光很暗,又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是发现了阿吉手臂下藏着的枪,而且食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当下来不及多想,他抓起件东西,于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打掉了那只枪!
扳机还是扣响了,震耳的枪声惊得众人尖叫四散,保镖随从们很快行动起来,护住唐仲恺,并把阿吉扭跪在地上!
“说!谁派你来的,敢暗算唐先生,不要命了!”知道要不是郭幸阳及时打歪枪口,情况就会很危险,所有的小弟都冒了一身冷汗,下手自然毫不留情,问话之间拳脚相加,不一会,那阿吉就鼻青脸肿,彻底瘫在地上,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是亮的,狠狠地瞪着唐仲恺,似乎毫不在乎自己被抓,只恨没有得手,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唐仲恺始终是经过风浪的人,即使差点儿命丧枪口,面儿上也没有丝毫惊慌,微微的不悦,似乎只是刚才与黎静词说话时残留的表情。
“别把他打死了!只会给我丢人!”接着转向郭幸阳,面目更加严肃,“你的地方,你的伙计,这该怎么说?”
“唐先生,人就交给我吧!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
说话的时候,郭幸阳瞄到黎静词远远退在后边,一只手捂着上臂,眉目紧蹙,原来那颗流弹……到底是伤了他了。
“怎么?伤着了?”血从指缝间渗出来,染到雪白的西装上,唐仲恺也发现了,顾不上避讳,忙伸手一揽,将他带入怀中,轻声道:“疼吗?给我看看!”
血已经微微有些凝固了,暗红而粘腻,唐仲恺不小心粘了一手,忙放开黎静词,掏出帕子,细细的擦,“……幸阳,你找小弟帮静词包扎一下。我本想带着他跟白老板一起吃宵夜,却弄成这样,等会儿你帮我送他回去吧!”
夜,深深而凄寂,‘夜都华’只剩下几个打扫狼藉的下人。郭幸阳留在包厢里,为黎静词查验伤口,用剪刀小心地剪开西装的袖子,衬衣……
子弹只是插过,没有伤到筋骨,他这才松了口气,“要消毒,会有点儿疼!”
“嗯!”
“这种药膏和纱布都带回去,让子句帮你,每天记得换药,不然很容易发炎。”
“嗯!”
“还有……伤好之前最好不要碰到水。洗澡的时候……”
“啰嗦!”
黎静词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却低沉沙哑!
“你的声音……”
“没什么,倒呛而已,男子不都会这样吗?我只是晚些!”
郭幸阳倒笑了,“你几岁了,哪有这么晚的?”
笑声过后,耳边仿佛又出现那晚的惨叫声!
黎静词道:“戏子本就是下九流的行业,如今不能唱了,未必算坏事,现在这样子……你可以同情我、可怜我,也可以看不起我,甚至鄙视我,但请你……请你不要喜欢我!”
他摊开手心,是半块儿玉,颜色和光泽并不上佳,如今碎了,只是莹莹绿绿的小块,看不出任何价值。郭幸阳却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情急之下扔出的、之前一直紧紧捏在手中的他给自己的玉。
“我只是想帮忙,只是……好像每次都帮倒忙,这次还伤了你!”
黎静词浅笑道:“你别说了,这不能怪你……我一个人惯了,不用依赖谁,也不欠着谁。那晚……我的丑态让你看尽,也不必瞒你,呵,两个男人,那种事虽然不堪,也不算得什么!你不必担心我!”
“我也是一个人惯了,不用依赖谁,也不欠着谁,可我发现,不是不用,是没有,没有人可以依靠!我并不是什么坚强、稳固的靠山,就当一个朋友,你累了,也许可以帮忙,也许可以倾吐,也许只是换个伤药。在你期满之前,回家团聚之前,就当我是血缘很远很远的亲戚也好,这样,起码暂时的,我们都有亲人了……”
脱口说出这些话,郭幸阳自己也感到很惊讶!更惊讶的是,黎静词低下头,把脑袋微微抵在郭幸阳的肩膀上,“家……还有一百二十七天,怎么办?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