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嘉皇后（后续）》苏月影

2、浪子无奈是多情

　　看着父亲走出了宫门，我唤来孙参将，在他耳边吩咐了一番。孙参将领命而去。。。。。。
　　这天夜里，孙参将命人将一个一人多长的布袋抬进我的寝宫。除去布袋，一位面色苍白的紫衣女子，双手带枷，神情憔悴地站在我面前。“子宜姑娘。”我笑道。她哼了一声：“不敢当，奴婢现在是一介草民，阶下之囚，不敢和娘娘平辈论交。”
　　“子宜姑娘说哪里的话，”我依然笑着，“当日若不是子宜姑娘挺身而出，本宫现在恐怕已遭你姐姐毒手了。当日本宫痛失奶娘，言语间多有冒犯，还望子宜姑娘不要见怪。”丁子宜依旧站那，似乎不为所动。“孙参将，”我喝了口茶，“告诉子宜姑娘，刺杀本宫，该如何论罪？”“回娘娘，”孙参将斜眼看了下丁子宜，“当满门抄斩，灭其三族。”丁子宜的身子晃了几晃，仍然没说话。
　　“丁姑娘，本宫只将丁家老小流放，你可知为何？”我正色道。“奴婢愚钝，还请娘娘示下。”她依然站在那里，口气却不如刚才生硬了。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对她耳语片刻。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阵红晕，低声说道：“谢娘娘。”
　　“不过本宫有件事想拜托姑娘，”我回身坐下,“你姐姐的孩子上官扬，现在在昭阳殿里，本宫身子不便，难免会有所疏忽，我想请姑娘代为照看。姑娘是女儿身，没看过孩子，本宫挑了几个奶娘随侍，也好照应。他们几个原也是榕城丁家的下人，相信和姑娘能相处很好。”我用手一指偏室，“洛儿，带她们进来。”洛儿带着二位仆人打扮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来，“奶娘，”丁子宜一下就扑了上去，和奶娘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我看在眼里，却不插口说话，待他们收声，我才笑道，“丁姑娘，我知你和丁采芝并非一母所生。”她身子一颤，随即释然，司徒家眼线遍天下，知道这点事又有何难？“你母亲本是原配夫人，久不生育，你父亲就纳了丁夫人母亲做妾，”我不理会她的反应，接着说，“丁夫人和你哥哥丁佑南皆是这位偏房所生，而你乃正室之女，难免和他们有些嫌隙。特别是你生母死后，丁夫人母亲扶正，将你许配我二哥，正是丁夫人母女的主意。”
　　丁子宜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怨愤，“他们只想到他们自己，从没想过我。。。。。。”“小姐。”她身边奶娘轻声提醒她，但她全不理会。“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要和我争，衣服、首饰什么都一样，连我喜欢皇。。。。。。她知道了，就要把我嫁去边关，想断了我的念头，顺便给她和她那天天想着升官的弟弟做眼线。我娘死得早，我爹又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事事依她，我。。。。。。”说着，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所以，本宫很明白，”我叹了口气，“丁夫人的事，与姑娘并无关系，丁姑娘现在无家可归，就暂居荥阳殿吧。”丁子宜带着奶娘和扬儿，领旨谢恩出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嘴角不由浮出一丝笑意：来日方长，丁采芝，你要是在天有灵，应该好好看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洛儿在一旁，张口想问，犹豫了下，又没有出声。“洛儿，你想问，本宫刚跟丁子宜说什么是吗？”我没有转头，“是啊，娘娘，洛儿不明白她怎么会转变那么大。”“这个，是本宫给她指了条路。”
　　是的，为我所用者，留之；不为我所用者，除之。我在丁子宜的耳边说了一句：“我留着丁家的老小，喝你和皇上的喜酒。”当然，这话洛儿是不能告诉的，与丁采芝相比，丁子宜单纯浪漫。我要把上官裴想安插在我二哥身边这根刺，放回他自己身边。丁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迹，和上官裴有很大的关系，现在丁夫人死了，丁佑南发配边疆，相当于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他想借助丁家，削弱司徒家在朝中的势力，几乎不可能了；再加上叔王上官爵因为其子上官烨当上兵部尚书，对司徒家感谢有加，现在在朝中和我爹爹、大哥相互扶持，隐约已经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制肘着他，如今，他自己的处境更为不易了。

　　第二天，我还未起身，洛儿即来报，薛榛榛求见。她来干吗？我一时猜不透，随即传见。却见榛榛手提一花篮进来。“榛榛，你这是。。。。。。”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娘娘，身中奇毒，难道不知？”薛榛榛淡定言道。“榛榛因父母不在身边，自幼随一不问世事的道姑习医，只知些皮毛，粗略识得几个草头方，昨日殿上观娘娘眉目间隐隐有股黑气，后来娘娘拉住奴婢的手时，奴婢暗自给娘娘把了下脉，娘娘应是中毒了。”这下，轮到我吃惊不小了，怪不得我一见她，就觉得她与别的下人家女孩不一样，原来也受过高人调教，我早该想到，那种飘逸灵气，本就是出家之人的风骨，仅一面之缘，知我症结所在，医术不止“只知皮毛”那么简单。我示意她靠前，沉声问道：“那你知道本宫中的什么毒吗？”她淡淡一笑，“回娘娘，这本不是毒，是药。”“药！”我皱了下眉头，是药三分毒这话我也听过，但什么人需要配制这种毒药来治病呢。薛榛榛接着说：“此药是以冰蟾、天蚕、蜈蚣、蝎子加上二十多味至寒的药材炼制，本是用来治疗一种奇症。”话说到这，榛榛的脸色忽然凝重了起来。“此症的由来，奴婢以后再和娘娘细说，现在恕奴婢冒犯，请娘娘小睡片刻，奴婢为娘娘施针疗毒。”她从花篮中取出一些类似香料的褐色小块，放入香炉中点上，我闻到一股清清的奇香，头不由变得昏昏沉沉，不一会就睡着了。。。。。。
　　待我醒来，榛榛正坐在一旁，含笑看着我。“娘娘，您现在需要静养，榛榛会每日为娘娘施针，控制毒性，待娘娘诞下麟儿那天，榛榛再用药彻底帮娘娘除去身上奇毒。”就算我是一个在坚强的女人，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激动拉住了她，“榛榛，可叫本宫如何谢你。你母亲为救本宫而死，而你今天又救了本宫一命。”想起许姑姑惨死，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榛榛却行了个礼，说，“娘娘不必自责，家母为人所害，娘娘不惜违抗圣命，将祸首问罪处死，家母必会含笑九泉。娘娘此恩，榛榛铭感五内，无以为报。榛榛在家母灵前发誓，会保娘娘万全，以慰家母在天之灵。”话未说完，已止不住呜咽，我情难自禁，和榛榛抱在一起，抽泣起来。
　　这时，洛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阮文帝带了人混进城了。”“什么？！”我不免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回娘娘，才得到的消息，听说几天前，阮文帝说要考虑战事，不许人打搅，却暗地叫他手下的慕容将军负责指挥战局，自己独自带了一队亲兵直奔京城，据说，现在已经混进城了。”他来干什么呢，我暗自思忖：刺杀上官裴，夺取他的天下？那风险太大，就算成功，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皇宫，再说，真想那么做，也不用他自己来冒这个险，难道是为了。。。。。。我眼前又浮现出阿姐出嫁的情景，那么鲜红的嫁衣，那么无奈的新娘，“幸好是我不是你啊。”阿姐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回响。我现在倒有一点点想见见这位多情的一国之主了。上官裴啊上官裴，如果真如丁夫人所说，你心里真爱的人是我阿姐，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榛榛，以后你就待在宫里，和我做个伴吧。”我扭头笑着对榛榛说，“我去见皇上，你和洛儿随我来。”

　　几个月没来朝阳殿了，连这里的空气比以前紧张了不少。殿外静悄悄的，侍卫神情木然，屹立不动，似乎和着边关的战鼓擂动，这里也随时整装待发了。走到殿外，叫内侍通报，上官裴传话过来：“不见。”这不出我意外，我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叫内侍送过去。过了许久，才见内侍回来：“皇上有请娘娘一人入殿。”

　　朝阳殿的一切陈设都未变动，进得殿来，我的心情却大不相同，耳边总在想起“女有司徒敏男有上官裴”这句话。上官裴斜斜地躺在卧榻之上，手里攥着那方丝帕。看见我来，只冷冷说了句：“你都知道了。”我笑了笑，没说话。那丝帕是6年前，我阿姐用来包扎伤口用的。丝帕上的一角有我阿姐亲手绣的一只蝴蝶和我阿姐的名讳“敏”。因为沾上了血，阿姐依照血点图形画了一幅红梅映雪图，题了一句古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看阿姐画的漂亮，就吵闹着要了来，一直贴身带着。不料，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上官裴也不等我回答，继续说：“是那次。。。染上的吗？”我点点头：“她没和我提过。阿姐死后，我一直带着。”上官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那晚，她穿着一身紫衣，站在月光下。那眼神，我这辈子忘不了。。。。。。”他第一次和我说话自称“我”。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我就那么怔怔看着他，没有出声。半晌，他回过神来：“你来见朕，所为何事？”“是为了丁子宜。”我趁他未觉察，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上官裴显然听到这个名字并不怎么高兴，但也不好发作。“她又怎么了？”“臣妾已经将她安置在荥阳殿了。”我分明看见上官裴嘴角的一丝不屑，“是作为她出卖她亲姐姐的奖励吗？”“皇上难道放心如臣妾这样的女人照顾丁夫人的遗孤吗？不怕臣妾杀了他，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扫平障碍？”我这番话显然说到他心坎上了。他眉头皱了下，“谁在服侍丁姑娘。”“丁府里的奶娘。”他舒了口气，“皇后费心了。”“希望皇上多往荥阳殿走走，看看扬儿和丁姑娘。”我挺直了腰，转身往殿外走，司徒家的皇后不屑于乞求别人的怜爱，与其让我求他去昭阳殿，不如让我去死。上官裴不是个君子，从来不是，朝中的局势对他很不利，他不会不清楚，和我这样僵持下去，对他没任何好处。
　　果然，我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他说，“来人，朕今晚宿于昭阳殿。”
　　上官裴赶上前来，扶住我的腰：“你虽不能侍寝，朕还想摸摸朕的皇儿呢。”。。。。。。

　　玉汤池中，烟雾袅袅。宫女们将各色花瓣撒入池里，案几上的香炉里点着龙涎香，宫人们在池边垂手站立着，榛榛也随侍一旁。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侍寝了，隔的太久也太少了。也许在上官裴眼里，我只是姐姐的替身，只是一个已经离开了他的女人的影子而已。但不论他当我是他的妻子也罢，影子也好，在司徒家族和上官裴之间，我已经选择了前者，退无可退。正当此时，洛儿进来禀报：上官烨求见。他来做什么，我一时不明他来意，“有请。”榛榛服侍我更衣，转身要走，“榛榛，你留下来，陪陪本宫。”我可不想单独见他。榛榛答应着，留下了。不一会儿，洛儿领着一名白甲银铠的年轻将军进来。“臣兵部尚书上官烨参见娘娘。娘娘，皇上叫臣来传话，慕容将军于今日申时对我方发动进攻。军情紧急，皇上已经赶往前线了，特命臣来回禀此事。”他一口气说完，连头也没抬。好你个上官裴，你是真的非去不可还是不想再见我？我紧紧抓住床沿，不让自己跌倒。榛榛上前来，扶住我，轻声说：“娘娘保重。”上官烨见我许久未说话，也禁不住抬起头来，想看个究竟。我摆了摆手：“知道了，将军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上官烨答应着，有意无意看了榛榛一眼，转身出去了。
　　因此变故，我意兴阑珊，加上身子已经沉重，早早就睡下了。恍惚中，我看见莫夫人站在紫藤树下，微笑着看着我：“皇后娘娘，裴儿待你好吗？”
　　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朝我脸上哈气，我一惊，睁眼一看不由倒吸口凉气：一个蓝眼高鼻的胡人身着侍卫服饰，面带嘲弄的笑容，站在我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有上来更新，希望大家都别见怪，我会继续写下去的，只要大家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