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立在尘埃中》已圆缺

4、我要带她走

　　两天后,温淼安静的坐在青马县公安局审讯室的椅子上,铮亮的铐子戴在纤细的手腕上,冰冷的温度已经被逐渐捂热,外面,昏暗的天空风声大作,沙粒拍在窗子上“啪啪”直响。
　　对面坐着两个身穿制服的一男一女,很年轻。
　　女的问:“姓名。”声音很冷。
　　温淼:“……”
　　女的问:“几岁”
　　温淼:“……”她想起两天前的的那个上午,她的身后,他问“你多大了”,她笑着看天,却没回头看他笑的样子有多好看。
　　“嘭!”
　　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已经两天了,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们根本没法帮你!”女的很激动,瞪着眼睛看她。
　　温淼闭了下眼睛,再张开时眼神迷蒙,“我要见他。”
　　这是她两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颤抖的声带有些发疼。
　　“谁”男的问。
　　温淼:“唐哲,边防站的唐哲,……我要见他。”
　　……
　　五六个小时后,审讯室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温淼抬头,他风尘仆仆,衣服上沾着沙尘,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
　　他就站在那,看着温淼,不说话。
　　那一刻,温淼有些庆幸,好像她知道他会来。
　　女的起身跟唐哲说了一句什么,唐哲后退了一步,女的关上门。
　　“他就在外面,你见过了,现在能说了么”
　　温淼呆呆的点头。
　　女的拿出笔,打开桌上的笔录:“叫什么名字”
　　温淼:“……温淼。”
　　“几岁”
　　温淼:“二十七。”
　　女的:“你跟外面那人是什么关系”旁边的男的看了女的一眼,女的直直的看着温淼。
　　温淼想了想:“没关系。”
　　“没关系你们不认识”
　　温淼:“认识。”
　　女的:“只是认识”
　　温淼:“他救过我。”
　　女的问:“他是怎么救你的”
　　温淼抬头看她，一字一顿:“我被□□,他救了我。”
　　女的:“……”
　　男的问:“你来这里是为什么旅游”
　　温淼:“不是,来找人。”
　　“找谁”
　　温淼:“……我父亲。”
　　男的点头,“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半山镇”
　　温淼低下头,两手握在一起,“我好像看到了我父亲,所以一路跟着他。”
　　“那你怎么不叫他”
　　温淼:“有点远,我不确定。”
　　男的皱眉:“你连你的父亲都认不出来”
　　温淼:“我很小就被抛弃,记不太清他的样子。”
　　男的看了温淼一会,“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温淼,“我找过很多地方,这只是其中一站。”
　　男的顿了一下,“你认不认识独眼儿”
　　温淼摇头,“不认识。”
　　男的看着她,“前两天唐哲他们从黑子手里救出来那女的是你”
　　黑子温淼想了一下,那两人其中一个的确挺黑,“是我。”
　　“你的父亲叫什么,还记得吗”
　　温淼点头,“他叫付玉。”
　　男的思索了一下,这十里八部没有叫付玉的。
　　“你说你不认识独眼儿,那为什么黑子他们会抓你”
　　温淼摇头,“我不知道。”
　　女的放下手中的笔,显然已失去了耐性，“你要说实话,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去半山镇要抓的是独眼儿的手下,你怎么会在那”
　　温淼抬头看她,“我说的都是实话,两天前我在街上溜达,看到跟我父亲长的很像的人,为了看得更清楚我就一直跟着,跟到附近的半山镇就被你们抓了,我也很奇怪,我找我的父亲难道还犯法了”
　　“你……”女的刚要开口,门再次被人推开,唐哲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站在穿制服的两人面前,“秦欢,打开她的手铐,我要带她走。”
　　秦欢看他一眼，“她是犯人,你先出去。”
　　唐哲两手扶在桌边，:“注意措辞,她只是配合调查,不是你的犯人。”
　　秦欢,“你……”旁边的男的拉了秦欢一把,看着唐哲说,“我们还没问完呢。”
　　唐哲微攥拳敲了敲他们面前的桌子,语气轻飘飘,“还没问完呢,多长时间了,两个二十四小时了。”
　　秦欢皱眉,“她说的你信吗她就这么巧找父亲找到这来她跟独眼儿没关系独眼儿干什么让人抓她她又怎么那么巧就出现在独眼儿手下出现的地方
　　你跟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有多难找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跟着他派出来的两个人找到点线索,你倒好,为了救这个女人你把那俩人抓了,唐哲,你什么意思”
　　秦欢越说越气,猛然站起身，椅子向后倒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看向唐哲的眼神瞪得快要溢出水来。
　　温淼一动不动,原来有些事跟她想的不一样。
　　唐哲看着她突然乐了,他说:“秦欢,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秦欢一愣,唐哲转头不在看她,将手伸到男的面前,“钥匙。”
　　秦欢:“吴海,你敢给他。”
　　吴海瞅了秦欢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唐哲拉着温淼往出走的时候,秦欢在他身后大叫:“唐哲,如果独眼儿再找她怎么办”
　　唐哲头也没回,“就算找,也不会大摇大摆跑这儿来找。”
　　……
　　外面的风很大,温淼感觉自己都快被吹飞了,她的一只胳膊被唐哲紧紧拉住,肩膀上按着唐哲的另一只手,俩人猫着腰,顶着风沙钻进车里。
　　温淼这次坐的是副驾驶,风很大,沙尘漫天。
　　车慢慢的行驶着,温淼明白为什么唐哲说边防站很近,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而他现在才到。
　　拍拍身上的沙尘,温淼看见自己的手腕一圈很重的红印,跟五年前的一样重。
　　“疼吗”唐哲开着车,黑亮的眸子看着前面。
　　温淼摇头,“不疼,过两天就好了。”
　　空气很静,车身发出沙粒拍打的声音，混着尘土在倒退，过了很久。
　　温淼看着窗外,“我不知道独眼儿为什么找我。”
　　唐哲盯着前面的路况,很专注:“嗯。”
　　温淼想起秦欢,刚才那个看着唐哲快气哭的女人,“她好像生气了。”
　　唐哲皱眉,看她,好像在问,“谁”
　　温淼一笑:“秦欢啊,刚那个……秦欢”
　　唐哲轻笑了一下,左脸上好像有一个酒窝,“一会就好了。”
　　温淼:“……哦。”眼睛有些刺痛,她记得刚才唐哲问秦欢“秦欢,你到底是不是女人”的时候，秦欢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
　　温淼揉揉太阳穴,车加快了速度,沙尘的声音让她烦躁。
　　走了很久之后,外面的天色越发昏暗,看看表,下午六点零八分。
　　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温淼意识到又回到了自己之前住过的旅店,她的房费已经过期,不知道她的行李还在不在。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蒙古袍,温淼认得,她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一进门,女人拉着她,“你回来了,我以为风大你弄丢了。”
　　温淼被她的话逗乐了,她想把自己弄丢了,但没丢成。
　　老板娘说,温淼的行李还在她的房间里,这两天沙尘大，没什么客人，她的房间没动,也没人进去过。
　　温淼谢过老板娘,身后的门开了,唐哲停好车走进来。
　　他看了温淼一眼,招呼老板娘过去给他也开了个房间,转头对温淼说,“在这住一晚,明天风小点我们再走。”
　　他说“我们”的时候,温淼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下,以至于自动把其余的话忽略。
　　老板娘见两人认识,就给唐哲开了个温淼隔壁的房间,说沙尘太大,互相都有个照应。
　　温淼低头笑,没说话,转身上了楼。
　　推开门,房里的一切还是她走时的样子,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天色已经全黑了,草原的沙尘暴就这样,白天像黄昏,黄昏像夜晚。
　　空气暖烘烘的,温淼甚至觉得,这样也挺不错,不用面对白天的太阳,就像周围裹着一层厚厚的防护衣,可以在黑夜中肆意穿行。
　　“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有节奏的传来,两声,顿一下接着又三声。
　　温淼没出声,只是看着门口,门没开,唐哲的声音传进来,“温淼,吃饭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很舒服。
　　“……温淼。”
　　温淼依旧没答应，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很性感。
　　“温淼，你在里面吗？”
　　温淼浅笑，笑到一半又停住，她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他来接她，不过是因为独眼儿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低低的答应一声，“知道了。”外面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快步开门,看见唐哲下楼的背影,那一刻,温淼微微有些失神。
　　楼下,唐哲坐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放着一壶茶,炒米,黄油,几样点心和一小盆肉。
　　温淼坐下,唐哲给自己和温淼各倒了一碗茶,点点盆的边缘,“手把肉,要吃吗”
　　温淼点头,唐哲拿着刀子片了一些肉放进温淼的茶碗里,动作熟练而优雅,“这样吃挺香的,你尝尝。”
　　温淼拿起筷子夹了一些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好吃。”
　　唐哲笑,“多吃点。”
　　温淼的饭量很小,她不会让自己吃的太多,习惯了,几天不吃也饿不死……
　　“你减肥呢”温淼放下筷子就看到唐哲奇怪的看她,“我们站的猫吃的都比你多。”
　　温淼喝了口茶,不说话,像是在思考,半晌她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唐哲:“你说。”
　　温淼想了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被警察抓了？”问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唐哲。
　　唐哲握刀子的手一顿,没抬头，“你被抓的时候。”
　　温淼端着碗的手紧了紧，隔了好一会,“今天谢谢你。”
　　唐哲不说话，温淼看着他说：“那的饭不好吃。”说着撇嘴，看上去有点委屈。
　　唐哲嘴角微弯轻嗤一声。
　　好一会温淼突然问了一句,“你能帮我找我父亲吗”想了下又补充道:“你帮我找我父亲,我帮你找独眼儿,至于上次你们救我的,另算,行吗”
　　唐哲放下刀子，一顺不顺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说:“这算交易”
　　温淼点头,“是。还有,如果我姑姑问起,请你告诉她我已经离开了。”
　　唐哲依旧看着她，指尖微微敲打桌面，半晌说道：“好。”
　　温淼了然一笑，大口喝光了碗里的茶，起身，转身，上楼，高傲的像个公主……
　　她认为的不一样原来也就那样,从刚刚那一刻,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注定是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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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唐哲敲开了温淼的房门,温淼头没梳脸没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唐哲一愣,温淼睡眼惺忪的巴拉巴拉脑袋上的鸡窝,问唐哲,“有事”
　　唐哲看着她有些不自然:“天晴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吃完饭就走。”
　　温淼目光呆滞:“去哪”
　　唐哲转到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边防站啊,你不会是想在这等着独眼儿来抓你吧”
　　温淼想了想,点点头,“哦。”
　　门关到一半又停住了,抬头问唐哲,“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去边防站了”
　　唐哲被她问得一愣,他记得昨天他说过的,她没说话,他以为她同意了。
　　唐哲开口解释,吸口气嘴刚张开,就见温淼低着脑袋,皱着眉,“我昨天忽略了什么么”
　　明显她问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还没等唐哲说话,又点头自问自答道,“嗯,一定是。”
　　接着,房门“嘭”一声从里面关上,门板离唐哲的鼻梁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唐哲摸摸鼻子,他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温淼关上门迷迷糊糊的走进浴室,每天洗澡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有时间的时候,她一天会洗很多遍。
　　可是今天,她往镜子前面一站就傻了,她刚才就是这么出去见人的
　　衣衫半敞,锁骨大露,白皙的胸部一大半暴露在空气中,睡衣的一角还卷起来,露着白嫩的腿根……
　　温淼愣了几秒就恢复如常,她能想到为什么她一开门唐哲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说句话转身就走。
　　若无其事的下楼吃饭,一张圆桌,两人面对面坐着。
　　温淼记得,昨晚在这张桌子上,他们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唐哲低头吃东西,随口问了句:“东西收拾好了”
　　温淼:“嗯。”想了想，又冷不丁的说道,“弟弟，我以你相好的身份出现好不好”
　　“咳……”唐哲很明显呛了一下,喝口茶,抬头看她。
　　温淼没憋住,噗嗤乐了,突然神秘兮兮的脸色一正,紧张的朝唐哲招招手。
　　唐哲被弄得一愣,莫名其妙的将头往她这边低了低,温淼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弟弟，处过对象么？”
　　唐哲身子一僵:“……”
　　温淼:“哈哈哈……”
　　笑了一会,温淼发现唐哲面无表情的看她,自己乐挺没意思,撇撇嘴,直直的坐好,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