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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三 ...


  •   陈以晖从城楼上下来,往河边走,陈以昂正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周围堆着不少的碗,他是背对着城楼方向的,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都城中流行的小曲,“河边那个风光,月儿挂到树梢上,碰到一个美娇娘”。

      胡乱编的唱词,完全不知所云。唱了几句,陈以昂停下来,从怀里摸出牛二偷偷用麻布裹给他的两个肉包,拿出来一个咬了一口,又塞了回去。

      陈以晖不知道该对这样弟弟说些什么,只站在他身后。

      陈以昂倒警醒,又或者是听到走在陈以晖身后的林远君战靴踩到石子的声音,他回过头,一脸的惊喜,叫道:“哥!”

      陈以晖微笑,问道:“累不累?”

      陈以昂站起身道:“不累不累,你看,牛二哥给我的肉包,哥,分你一个。”说着,拿出一个肉包往陈以晖手里塞。

      又对着陈以晖身后的林远君招呼道:“舅!”

      林远君没应,表情很尴尬。本来想着一个在都城里娇生惯养的小王爷,定吃不了苦,小小整他一下,足够他哭着喊着要离开。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没喊苦,竟然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陈以晖看了看手中的肉包,道:“你昨晚睡在哪里?”

      陈以昂道:“跟兵士们睡在一起啊。”

      陈以晖扭回头看林远君,一脸的无可奈何。他明白因为故皇后的关系,林远君大概从心眼儿里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可他总也没想到,堂堂一朝将军,竟然会这样整人,跟小孩子似的。

      陈以晖并没有拆穿林远君的把戏,只是对陈以昂道:“舅父为你准备了房间的,他太忙了,可能忘了吩咐下去,你莫要怪他。”

      林远君咳了一声,赶紧接过话头道:“是啊,我这天天的啊,事儿也是太多,忘了忘了。”说着,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门,又问,“那帮当兵的没欺负你吧?”

      陈以昂摆手道:“同屋的兵士人都很好的,人多也热闹些。”

      陈以晖道:“舅父都安排好了,一会儿着人带你过去。”又看着林远君道,“是吧,舅父。”

      林远君立马道:“我亲自带他过去。”

      陈以昂扯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脸,道:“舅,你真好,肉包给你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肉包,塞到林远君手里。

      林远君一个不查,下意识接了,低头一看,肉包缺了一块,明明被陈以昂咬过一口的。再看他那张笑脸,心知低估了这位自己眼中的“小孩子”。明明从一开始就能跑到陈以晖面前诉苦,却欣然接下了明显是欺负人的活计,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竟也能跟兵士们一起就寝。

      整蛊的计划落空,还让陈以晖亲眼看到他的努力,这下子陈以晖更不忍心苛责弟弟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以晖想了想,问陈以昂道:“要不要给你调个地方?”一开始他也觉得伙房的活儿应该最轻松,如今看来似乎也挺忙碌,不过这件事他也不能做主,只能是跟林远君商量看看。

      没想到陈以昂却道:“在伙房挺好的啊,大家都很和气,还会给我塞吃的。”

      对于这个回答,陈以晖倒是挺满意,出门在外,又是边关这种地方,好逸恶劳是坚持不下去的。他点了点头,将肉包塞回陈以昂手里,道:“我那里还有一些都城带来的糕点,饿了就去拿了吃。”

      林远君也顺势将肉包塞回给陈以昂,并道:“一会儿领你去安排好的住处。我跟你哥还有事儿,先走了。”

      陈以昂还在笑着,口中道:“谢谢舅,舅你人真好。”

      林远君都快无地自容了,若不是陈以晖在这里,他肯定一脚将陈以昂踢进河里,最好永远也不让他上来。

      直到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还听见陈以昂在吼:“哥,舅,没事儿时来找我聊聊天,一个人刷碗很闷的。”

      一句话只换来林远君加快的脚步。

      陈以昂笑眯眯地转身坐回大石头上,虽然说依旧是刷碗,但是心里畅快多了。

      又走出去很远,陈以晖才道:“舅父,昂儿还小。”

      林远君不乐意了,道:“小什么小啊,我在他这个年纪都上战场打仗了。”

      陈以晖道:“他怎能跟舅父比,舅父是少年英雄。”

      林远君脸色一暗,拍了拍陈以晖的肩膀道:“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少年英雄,如果可以,哪个少年不希望随心所欲,尽情玩乐。”

      陈以晖有点吃惊。一直以来,林远君在陈国的官员中都是个特别的存在,林家是武将世家,虽然陈国武将式微,但林家积威已久,又出了一个林远君。传闻中的林远君天资聪慧,打小便熟读兵书,到得后来上了战场,排兵布阵更是游刃有余。

      世人皆知少年将军,却不知将军本人却原来曾只想做个普通少年。

      林远君又道:“不管是你,还是昂儿,你们选了这条路,很难回头,也并不轻松。”

      陈以晖肃然。到边关几天,这还是林远君头一次如此严肃地跟他讨论未来。是的,未来,一个皇子的未来,亦或是一个未来将领的未来,都将交与这片荒凉的土地。

      林远君深吸了口气,又恢复那派豁达的作风,道:“下午带你去关外骑马。”

      陈以晖疑道:“能去吗?”

      林远君道:“自然能去,关外百里,本该是我们与游族共有的地方,后来被他们占了,又被我打跑了,没划进我大陈版图还不是因为我们城门修的太靠里。”

      陈以晖无奈笑笑,心里却明白,林远君曾多次上书,请旨欲将边关外移五十里,但是圣帝却说不能不给游族留活路,其实只是嫌麻烦,又担心武将在边关势大而已。

      不去想那么许多,林远君着人牵了马来。

      陈以晖一眼就认出林远君的黑色战马,道:“我记得它,当年舅父在将军府后院,亲自给它洗澡来着。”

      “哈哈哈,”林远君大笑,一如当年的意气风发,“它也老了,来年春天便不让它再上战场,我舍不得它,它也喜欢到处跑跑。”

      陈以晖也摸了摸那战马,林远君很爱护它,它也未见老态,只是上得战场,哪敢有任何疏漏。

      林远君将自己的马缰绳抛给陈以晖道:“你来。”

      陈以晖问道:“舅父呢?”

      林远君拍了拍另一匹毛色纯棕的马道:“这小家伙性子烈,我帮它收收心。”

      那马仿佛听懂了似的,直喷响鼻。

      关门徐徐开启,两人两骑朝关外平原飞奔而出。

      风有些冷,仿佛刀背轻刮脸颊,并不疼,甚至还有些爽利,天地广阔,胸中浊气尽散,眼界也变得开阔起来,眼前的景象荒凉却清晰,仿佛连头脑都变得灵光。

      林远君一直在身后,陈以晖听到马儿的嘶鸣,随即林远君道声音响起:“小家伙又闹脾气,你随意,不要跑太远。”

      陈以晖应声,继续纵马狂奔。越跑越觉爽快,竟忘了林远君的嘱托。

      关外虽是一马平原,陈以晖回神勒马的时候才发现,边关城墙已经在很远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了。

      陈以晖毕竟年轻,说过再多次,也并未见识过真正的危险,他总觉得刚刚与林远君分开,所以舅父应该就在附近,或许下一刻他就骑着马出现在身后了。

      这么想着,陈以晖便牵着马朝水边走,想找个显眼的地方,待会儿林远君过来也好看到他。

      虽然不知关外深浅,但陈以晖毕竟经历不同,并没有同龄之人的天真,甚至算得上相当敏感。感到异动的同时,几乎是下意识的,陈以晖靠近马匹身侧,战马警觉,耳朵微动,将陈以晖护在里面,并在原地打转。

      几乎同时,一只箭矢破空而至,直直插在了陈以晖刚刚站立所在的地方不远。

      陈以晖舒了口气,心道幸好此人箭法一般,但也不容他宽心,忙摘下背在身后的弓,视角转动,口中道:“什么人?出来。”

      之前林远君说骚扰边关的游族已被打跑,而这个季节游族们也进入休整期,准备过冬了。所以陈以晖大意了,心下忐忑,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未看到林远君的身影,连马蹄声都没有,心下更是一沉。

      若敌人太多,语言又不通,可该如何是好。

      正在紧张之间,远处大石之后走出一个人,竟还是个女子。

      那女子年纪不大,五官意外的精致秀丽,就是皮肤有些黑。身上穿的是异族的袍子,还算整齐,比起之前被送与陈国边关的首领女儿,可算云泥之别。

      陈以晖并未因为她穿着体面一些就放松警惕,正想着该如何开口,那女子倒是先说话,竟是生硬的陈国话,只见她指着陈以晖的方向道:“那个,好,给我。”

      陈以晖保持着警觉,快速瞥了一眼周围,没有别的,只有林远君的战马。

      陈以晖不甚明白,便问:“为什么?”

      女子一张理所当然的脸道:“我要。”

      陈以晖自幼读书,礼貌谦和已深入骨髓,他周围的人,除了陈以昂幼年不懂事那会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理直气壮跟他要东西的人了。他还真有些苦恼,于是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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