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迎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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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王宫内最近掀起了一股学习古琴的热潮，上至出尘绝艳的美人，下至有点野心的宫娥，有钱的人手一把古琴，没钱的人手一本琴谱，总归二者要有其一。
昭阳殿门前，跟讨价还价的集市无异，钟离春每天都不知道要打发多少拨求她指点一二的人。
不堪其扰，钟离春杀到了御书房，把刚与齐宣王讨论完事情的田婴堵了个正着。
入了室内，齐宣王见田婴去而复返，以为他还有什么事呢，待见到紧随其后的钟离春，果断换了一幅面孔，看座、上茶、扇风、揉肩忙得不亦乐乎。
钟离春只一句，“大王何时来昭阳殿与臣妾龙凤呈祥呀？”
此语一出，齐宣王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好几本奏折没有批，藏书阁还有好几卷书没看，后院的花还没剪，御膳房的点心还没吃……然后微微一笑，溜之大吉。
田婴望着齐宣王一去不返的背影，心情很沉重。
今日王后面色不善，也不知道齐宣王那混蛋是不是又甩了什么黑锅给自己，心里把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兄长骂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田婴正打着腹稿，脑中高速思考着对策，钟离春却先出了声，“相国，今日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恩？找我的？田婴更加茫然了。
钟离春继续说道：“燕国来使携藕丝琴挑衅一事，依相国的计策，那观琴台搭建时分上下两层，下层为空，旁人只当那台上抚琴的是我，却不知真正发声的乃是台子下层弹奏之人。弹响藕丝琴，揭露了燕国的险恶用心固然是好事一件，可之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宫里学琴的人突然多了许多，每日上门向我求教的人都快把我那昭阳殿给踏平了。论琴技我是远远比不上相国，今日来就是想问问相国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婴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又是齐宣王的锅。如果自己没算错的话，自家那个作妖兄长应该是说出什么喜欢会弹琴的女人之类的话了吧，他倒是挺会算计，让这些心思活络的女子去烦钟离春，那她就没功夫追着自己要龙凤呈祥了。
田婴心叹大王在这方面的总是出人意料的智慧，没有正面回答钟离春的问题，而是另起话头道:“娘娘今日不来找微臣，微臣也是要去拜见娘娘的。微臣有要事要向娘娘禀报。”
“相国请说。”
“娘娘可还记得西宫高文凤一案，那日负责收监高文凤的侍卫没过几日便也自尽了，微臣暗中查访了数日，终于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他是中了您所说的那种蛊。但暗中下手之人手法娴熟，做得干净利落，便是查到些蛛丝马迹已实属不易。而那日从西宫搜出来的那些毒药，其中并没有蛊毒，让人奇怪的是，若说谋害前几任正宫娘娘的不是高文凤所为，当日她却悉数认罪，看她那般惜命不像是会舍身就义之人。这一点上我想听听娘娘您的看法？”
钟离春双手抱臂，思忖片刻，“相国的意思是，那高文凤确有谋害前几任正宫之举，只不过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在暗中出力助她，而她自己并不知。那暗中之人为了不被泄露曝光于明处，便下手害了高文凤。”
“正是，娘娘果然冰雪聪明。只是虽然知道了暗中之人的存在，但其根本目的却不得而知，娘娘有什么头绪？”
“在这后宫之中，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要么有高超的武艺，要么便是有极大的权势和人脉。除了我和大王之外，便属东宫的那位夏迎春品级最高，又很得人心，相国不妨去查一查她。”
说着叹了一口气，“哎，大王生得如此俊美，被人肖想惦记也是常有的，只是可怜了无辜丧命的正宫娘娘们，真是倒霉。”钟离春苦笑。
田婴不好说什么，毕竟大王除了美色还真没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偏偏这副好皮囊人见人爱。
田婴问道:“娘娘难道不为大王的容貌所动？”
“爱美之心，人之所往，他生得俊美若说我不喜欢倒显得虚伪。可是，这世上打动人心的除了好看的外表外，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内在品质。但肉眼往往先于理智，欺骗内心，我不会把那种欺骗当作是心动，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大齐，跟喜欢和倾慕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若有朝一日厌弃了这样的日子，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钟离春目光幽远，仿佛穿过田婴停在缥缈的远方。
“看来娘娘内心似乎非常矛盾，娘娘口口声声说没有喜欢和倾慕，我怎么瞧着娘娘分明就是心系大王，否则也不会一怒之下打死了大王临幸的美人，一闲下来便追着大王早日龙凤呈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娘，本相告辞了。”
田婴讳莫如深的一笑，辞了钟离春。
回到昭阳殿。
钟离春翻出几年前师弟苏秦给自己写的那卷《喜欢的表现手册》，当时自己只是粗略的瞥了一眼便压箱底了，如今想来也有几年了，说着便打开仔细的研究起来。
第一条，面对那人时总是容易面色绯红，心跳加速。
嗷，我的脸就一个色儿——黑。
第二条，会不经意间频繁提到那人的名字。
是么？我从来不叫他名字，只叫他大王。
第三条，会记住并喜欢那人的喜好。
可是，大王喜欢美人，我可没那嗜好。
……
……
十几条对下来，无一符合，钟离春正欲将它扔到一边，却被末尾一段缩小的文字攫住视线。
“以上条例适用于除师姐之外的任何人。”钟离春读完，只想拍着记忆中苏秦的肩膀对他说“你不入地狱我亲自送你去”。
当晚，钟离春做了许久之前的梦，梦里自己身披战甲，身上却插满箭羽，亦步亦趋走向昭阳殿，顺着身后火红的披风延伸而去的是一地腥红的血痕，苍白色的世界里那长长的红色尤为醒目，钟离春看见自己慢慢跪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第二日，日上三竿，宫娥来报东宫娘娘夏迎春求见。
夏迎春身着白色交领右衽深衣，腰间松花绿的绑带系成蝴蝶结，垂下的细带飘飘，宽袖上点缀着两只小巧精致的蝴蝶，莲步轻移，如风摆荷叶，雨润芭蕉，眉眼含笑，三分媚七分娇，叫人好生怜惜疼爱。
醒来便见到这般清新脱俗的美人，钟离春觉得自己梦里的戾气去了大半。
“东宫娘娘来我这儿可是有事？”钟离春洗漱完毕，坐在菱花镜前问道。
夏迎春揪着帕子，忸怩再三后似下了什么决定，“王后姐姐，前几日迎春绣了一个香囊，就想着给王后姐姐使使，还望王后姐姐不要嫌弃。”说着双手奉上一个香囊，含羞带怯的模样让身为女人的钟离春都有些心猿意马。
钟离春忙回过神，“啊啊，绣得可真好，迎春妹妹真是人美手巧，贤良淑德。大王后宫中有这样美人本宫竟今天才知道，当真是开了眼了。”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香囊凑近鼻子细细闻了一下，是紫藤花的香味，然而打开香囊，内里放的却是扶桑花的干花。
钟离春道了谢，转过身对镜梳妆。身后的人却走上前，自然的接过宫娥手里的玉梳，一下下梳齿之间穿过钟离春的长发，手法娴熟温柔，钟离春竟也十分配合任由她摆弄自己的头发，乃至妆容。
看着镜中的自己从一个不能直视的样子变成了一个稍微能看的模样，钟离春觉得自己之前的十九年过的都是真汉子的生活，看看人家这梳妆打扮的能力，自己只能望洋兴叹，仰天大哭了。
夏迎春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给钟离春挑了一件鸭卵青的双绕宽袖曲裾，钟离春接过衣服换上，有些羞涩，结结巴巴问道：“那个……还……还行么？不行我就去换掉。”
夏迎春见她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钟离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跟着笑了起来，此情此景两人倒显得有些闺中密友模样。
钟离春想起师父说山中的蘑菇，颜色越鲜艳的越有剧毒。虽然人人都道夏迎春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简直就是一个美貌与才华兼具一身的妙人，但是若非亲自接触，钟离春不会轻易相信。
钟离春从小到大，有很多好哥们儿，但若说姐妹，丫鬟小桃不算在内的话根本没有闺中密友。她喜欢打打杀杀，寻常人家女子谁会喜欢这个呀。
此番接触下来，钟离春觉得自己要收回曾经说过的“无法与闺阁女子交往”的话，夏迎春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魅力。
御花园内。
王后娘娘与东宫娘娘把臂同游的光景叫宫里的大小宫娥太监看花了眼，一时间这事就被传了几十个版本，尤以“姐妹情深，相依相伴”广为流传。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迎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