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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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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了！
这家婚恋所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过。
朱允文每天盯着刚粉刷好的天花板，坐在太师椅上摇啊摇，快把自己摇晕了，也没盼到半个人影。
朱允文的爷爷是个清朝迷，喜欢鼓捣各种清朝文物，连孙子的名字都是照着清朝皇帝取的，可惜他老人家一走，朱允文就对老祖宗留下的古董店动起了心思。单身汉都正大光明去相亲了，要是自己开个婚恋所，到时未婚男女蜂拥而至，婚恋所还不门庭若市？
于是他把自家古董店改成了婚姻介绍所，交了点学费粗粗学了些做媒的技巧，便做起了媒人界一哥的美梦。
可他哪想到，光棍们都去上婚恋网站了，省时方便还能保护隐私，谁大费周章的跑到婚恋所找媒人？婚恋所门庭若市的盛况没出现，人迹罕至的凄凉时光倒是过足了一个月。
“老大，现在的人有点儿什么事都爱上网逛逛，谁还来婚恋所？”
朱允文喝了口那人递上的茶水，咂吧了嘴，斜眼看了下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回道：“谁说没人会来？你看到大街上那些人了吗？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身边没有伴儿的十有八九是没找着对象，对生活失去希望，他们就是我的潜在客户！”随后挑起一个手指指向门口道：“去，到门外再贴几张广告。”
“哦——”
朱允文身后那个声音闷闷应道，随后响起咚咚咚的步子声。
“哟！”
那声音的主人头戴官帽，身着清朝官服，正两手向前平伸，僵硬地绷着步子欲向门外跳去，不慎绊倒在门槛上，发出一声闷哼。
“奶奶的，这都第几回了？”朱允文一口茶水喷出，顾不上擦干净嘴角的水渍，猛地扭头看向趴在门口的僵尸，随即抱着脑袋倒回躺椅，仰着头哀嚎了一声：“爷爷啊，您老人家就不能给我留点儿值钱有用的东西吗？”
爷爷留下的古董大多数都被朱允文搬进了地下室，但有一样东西他却没办法扔到地下室里，就是活蹦乱跳的僵尸。他本想到道观里求几张符定住这店里的三只僵尸，谁知这年头根本就没有道士会画僵尸符这玩意儿了。好在几只僵尸被朱家养了几十年了，通了人性，能言善语又听话，最关键的是……不用吃饭，还会干活。
朱允文得了这免费劳动力，何乐而不为？干脆就把三只僵尸留在了店里使唤。
但是这免费劳动力太能折腾人了，尤其是这只常常被门槛绊倒的笨僵尸，门口刚买的绿植也被他压折了。
另外两只僵尸已经围在笨僵尸周围，因为身不能曲，膝不能弯，无法把地上的同类拉起来，只好一个劲地在笨僵尸四周蹦个不停，呜呜咽咽叫个不停。朱允文起身走到门边，叹了口气，费力地将地上的笨僵尸支了起来。
笨僵尸一脸窘迫，歪着脑袋羞愧地观察着朱允文的脸色。朱允文用力掐了下他的脸，咬牙切齿道：“我说僵笨啊僵笨，你就不能再用力蹦高点儿？”
这只僵尸不单脑子迟钝，行动也尤其迟缓笨拙，和另外两只僵尸完全没法比。
都是僵尸，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朱允文恨铁不成钢，就给这只僵尸取了名字叫僵笨。
另外两只僵尸中，一只长相英俊，皮肤白得瘆人，朱允文就给他取名叫僵白；另一只僵尸也不知生前是做什么的，生得面目丑陋还黑不拉几的，朱允文就叫他僵黑。
朱允文爷爷在世时，三只僵尸只能安静站在角落里，客人也只当他们是普通的蜡像摆设，只有朱允文放学后偶尔来店里和他们玩耍。那时三只僵尸还没有名字，时常在夜里被朱允文带出去吓人，还给他当爬梯偷摘王大妈家树上的果子。现在古董店改成了婚恋所，朱允文只跟人说这三只僵尸是店里的伙计假扮玩新意的，也舍不得将他们卖了。
但是木讷笨拙的僵笨总能把朱允文气个半死。朱允文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尘，嘴里嘀嘀咕咕：“你啊你，既没有僵白的帅气睿智，又没有僵黑的活泼机灵，你说你做僵尸多失败，你个笨僵——”
朱允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背钉了两道锋利的眼刀，他僵硬地转过身，只见僵白正绷着腮帮，眼神狠厉地瞪着他。
僵白低低地喘着气，蹦到朱允文背后狠狠推开了他，瞪着他一字一顿道：“不—许—说—他—笨！”
朱允文定定看着用身体挡住僵笨的僵白，嘴角抽了抽道：“你这么护着僵笨，和他关系这么好，有考虑过僵黑的感受吗？”
那头一直静立的僵黑呜咽了一声，垂着脑袋默默地蹦走了。
僵白见状也领着僵笨傲娇地蹦走了。
“僵黑……”
朱允文看着僵黑落寞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
“请问……这里是九界婚恋所吗？”
朱允文喊了声“妈呀”，猛地转过身看向门口，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他按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呃？是，您是？”
“哦，这张纸上说，这里是专门解决世间男不婚女不嫁、你不情我不爱的……疑难杂症？”
那人手里捏着张纸，正是朱允文苦思冥想数天设计出的广告宣传单。
这汉子生得人高马大，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两道粗黑的眉毛，两条手臂和大腿跟马路边的树干似的，又糙又粗，简直就是更粗犷的巨人版姚明。朱允文想不通这么高大的人走路会如此轻盈，以至于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到来，就像从天而降似的。
朱允文一个激灵，立马做了“请”的手势，热情道：“是的是的，请进请进。”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踏了进来。
等客人坐下后，朱允文立刻笑呵呵地坐到办公桌前，和客人寒暄了几句才知道这人是想找对象的，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拿出张登记表，开始装模作样地道：“我姓朱，叫我小朱就好，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鸟人。”
“鸟人？是哪个……鸟人？”哪个父母会给自己孩子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听起来像骂人。不过想起爷爷给自己的名字，朱允文自觉打住了话头。管他呢！他又接着问道：“鸟……先生目前是否单身呢？”
“单身。”
“是否有过婚史？”
“没有。”
“对对象有什么要求？”
“必须是人鱼。”
“……”
朱允文笔一顿，猛地抬头看向那人，迟疑地问道：“是人，还是……鱼？”
那叫鸟人的男人见朱允文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窘迫地搓着手，脑袋低到快埋进胸口了，低低说道：“我，爱上了，一条人鱼，所以……想问小朱先生有什么办法搞到手？！”
朱允文手里的笔“吧嗒”一声滑到了桌上，又从桌上圆润地滚到了地上。那男人粗鲁而直接的话让朱允文瞠目结舌。他木木道：“你，再说一遍。”
男人似乎受到了鼓舞，忽然猛地抬起了脑袋，睁着牛铃似的大眼，一下扑到了朱允文面前，隔着桌子摁住了朱允文的肩膀，急急道：“小朱老师！我来自鸟人族，但我爱上了亚得里亚海里的一条美丽的人鱼，想请你教我俘获它的芳心！你，你，你一定要帮我！”
男人的粗气喷到脸上，朱允文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烧了似的发烫，他连忙撇开脸，一巴掌呼在那鸟人脸上，怒不可遏道：“你特么的多久没刷牙了？！”
男人一怔，随即嘻嘻笑道：“我刚来人界，还不习惯刷牙，嘿嘿嘿。”
男人莫名其妙的话让朱允文怔仲了会儿，他抹了把脸，仔细在顾客身上扫描了一百多遍后，微笑道：“很抱歉鸟先生，但我想你可能需要更好的服务，您可以拨打安定医院的电话010-62013330。我保证，您一定会享受到最先进的设备和最好的服务的！”
“安定医院？”男人迷糊地看向朱允文，“我刚从那里出来，有好几拨人抓我进去过了。那里的服务一点儿也不好，把我手脚绑住，还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朱允文心脏一颤，“咕噜”一声猛地咽了口口水，心道：我擦！原来真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他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屋子，不动声色地掰开鸟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婉拒道：“鸟先生，真是很抱歉，小弟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您这媒我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呵呵呵。”
“为什么？！”
男人又一把抓住了朱允文的肩膀，滚烫的气息又喷了他一脸。朱允文有苦说不出，他扭头扫了眼肩膀上的鸟爪，拐弯抹角道：“因为牵线是要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而且……我跟人鱼不熟！”
——何止是不熟，根本没见过这种生物！
男人一听，顿时像蔫了的黄花菜，“嘎巴”一声垂下了脑袋，那清脆的响声差点让朱允文误以为这鸟人的脖子折断了。朱允文有那么一刻倒真希望这糙汉子的脖子断了，因为下一刻这人又猛地抬起头瞪向朱允文，忽然欣喜道：“我带你去见美丽的美人鱼！”
男人像惊喜于自己聪明的点子般，松开了朱允文的肩膀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兴奋地搓着手：“就这么做！太妙了！太聪明了！”
“……”
朱允文已经无法理解这男人的脑回路，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人脑子不正常。他视线跟着那鸟人的脚步移来移去，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居然要帮一个自称鸟人的男人勾搭一条不存在的人鱼？
……他可以拒绝吗？
有病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病，但他们一旦被惹怒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即使恨不得立马来辆救护车将这人拉走，朱允文还是蔫蔫地配合问道：“人鱼小姐一定会很感动的，鸟先生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的呢？”
男人顿住脚步，看向朱允文，挠挠后脑勺道：“我，我，我就是想找个人帮我出出注意搭把手，让美人鱼注意到我，对我产生好感。”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呵呵地傻笑起来：“然后死心塌地地爱上我，哦呵呵呵呵。”
男人刚正的糙脸上爬上了一摸可疑的淡粉色，看得朱允文一阵晕眩，胃部重度不适。他干笑道：“我相信您完全能凭一己之力追到人鱼小姐！那样你多有诚意啊，人鱼小姐多感动啊，我的生活多轻松啊，这个世界多和谐啊！”
这个怪异的男人已经让朱允文自动放弃了这笔生意。朱允文正径自呵呵笑着，突然感觉到空气中荡起一丝微妙的气流，头顶仿佛有一个闷雷炸开：“你是不愿意帮我吧？”
他抬头一看，那鸟人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怒目而瞪。
片刻后……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竭诚为您服务！”朱允文抹了把滴溅到脸上的唾沫，“我去准备一下！”
朱允文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再也不想和这个精神病人同处一室，一溜烟跑到内室，掏出手机报警。
“喂，是110吗？我这里有个失控的精神病！你们——”
朱允文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见那人慢慢伏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只半人半鸟的……奇怪生物，正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冷冷地瞪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