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64、第十一个童话

　　兜帽下的面容确实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是一位年轻女性，她有着黑色的卷卷的长发和有些粗糙的皮肤，以及一双黝黑的眼睛，当她的目光注视着别人的时候，被注视的人会产生强烈的不适感，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在那样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这样的眼睛真不像是一个少女所能拥有的。
　　“我的名字是科拉，是一个以天下为家的旅者。”女人这样说道，她的打扮佐证了她的说法，在斗篷之下的是一套极其干练的服装，她的腿上甚至绑着一柄短刀，“我来这里，是受到了一个女巫的指引，因为那时候我正不知道去哪里。”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亚撒很感兴趣地问道。
　　“和这天下存在的所有地方比起来……我所去过的地方并不算多。”科拉说话的时候带有一种富有韵味的谦逊，这让亚撒很容易想到那些捧着圣书的神职人员，但他们身上都不会有科拉这样的气质。
　　“你们又是因为什么来这里的呢？”科拉问道。
　　“你是指月光石王国还是这片树林？”亚撒笑道，“如果是前者的话，我们只是出于好奇，如果是后者的话，那是出于一个约定。”
　　“约定？”
　　“就是这个小家伙。”亚撒侧了侧身，露出了身后的小鹿，“他和他的朋友——一个漂亮的姑娘走散了，那个姑娘拜托我们将他带回到她的身边。”
　　科拉皱起了眉，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小鹿的面前，在她的黑色目光下，这生灵瑟缩了一下，在尤金想要开口让她离远点前，科拉又站了起来。
　　“他身上有魔法的痕迹。”她肯定地说道。
　　“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亚撒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和你为什么看得到眼前的景物一样。”科拉说道，“第一，我看得见，第二，它就在那里。”
　　亚撒再一次确定她确实有把很无聊的东西说得很玄妙的能力。
　　“那你能判断出那是什么样的魔法吗？”他又问道。
　　“很难，不过……”科拉说道，“我想那位和你们做出约定的美丽的姑娘也许能够给出答案。”
　　“你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吗？”
　　“我想要知道。”科拉坦率又诚实地说道，“所以我会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等她。当然，如果你们想要用武力赶我走的话，我想我还是会放弃这样的好奇心。”
　　她既然这样说了，亚撒自然便不大好意思赶走她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没有赶走她的权力。
　　太阳落山之后，繁星逐渐明亮的时分，那个美丽的女子再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找到我的小鹿了吗？”她询问道。
　　“他在这里。”
　　“啊！”姑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飞快地向他们跑了过来，抱住了小鹿，而小鹿也亲昵地舔着她的面庞，“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姑娘一遍遍地说道。
　　在这欢欣的时候科拉的眉头却皱得越发紧了。
　　“你不是此间的生命。”她这样说道。
　　姑娘愣了一下，定定地注视着她。
　　“你不是此间的生命。”科拉再一次重复道。
　　“你在胡说什么？”最先反驳的人居然是费奇，就连亚撒也感觉到了意外，这个对于找鹿的任务抱怨不休的骗子言语中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你只要碰一碰她，就能知道她的身上是有温度的。”
　　“月光石王国周围的雾气总能创造很多的奇迹。”科拉淡淡地说道，“这片森林也被视作是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却又不甘心离去的存在的福音。”
　　“你又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费奇说道，“也许你才是这样的存在呢。”
　　“我不是。”科拉说道，“而且她还没有表态，你又何必这么急切地为她做不知道有无必要的辩护呢？”
　　她言语中讽刺的意味让费奇一时怒起，却又找不到有力的话回击。
　　“好啦好啦，你们都冷静一些吧。”亚撒有些头疼地劝解道，出于对那位美丽的姑娘的好感，他很愿意站在她那一边，但他的理智又告诉他科拉的判断未必是错误的，在短暂的权衡之后，他走到了美丽姑娘的面前，对她温和地问道,“你并没有对我们撒谎，对吗？”
　　姑娘张了张口，好半天没有说话。
　　如果在这个时候，费奇还不能判断出这之中存在问题，他未免太对不起他之前那么多年的行骗经验了。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那姑娘，想要离她远一点，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最后他只能让理智对自己的情感妥协，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像她这样那么不会撒谎的人总不会太坏。”
　　“我……我不是故意的。”姑娘轻轻地说道，“我只是害怕，你们也会被吓跑，这样就没有人能帮我寻找小鹿了。”
　　“被吓跑？”亚撒想了想，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而言，这样的谎言是可以接受。不过，如你所见，就算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不会惧怕你，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实情了吗？”
　　姑娘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判断他的话究竟可不可信。很快她得出了结论，点了点头，说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很乐意告诉你。”
　　亚撒的答案自然是肯定。
　　于是亚撒、尤金、费奇和科拉围坐在一起，而那位姑娘则是端坐在中间，用她甜美的嗓音述说着她的经历。
　　**********************姑娘的叙述*********************
　　我的名字是……啊…… 抱歉，太久远了，我已经忘记了这些事，用这作为开场白并不太合适……嗯，不用在意吗？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富商，我的母亲是一位端庄的贵妇人，我和我的双胞胎弟弟的童年十分幸福……好像很多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呢！这样的故事往往会跟着一个“可是后来”，我的故事也是这样……在发生了很多事后，父亲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娶进家门，让她成为我和弟弟的新母亲。也许是因为太寂寞了吧，时光抹去了父亲识人的明智，他看不清被他带进家门的那个女人的真面目。那个女人自己也有一个孩子，她希望能得到父亲全部的钱财，再把它留给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如她所愿，只要我们还在……
　　是的，她对我和弟弟起了杀心，她打算在父亲为了生意远行的时候将我们扔进井里、丢进森林中，再假装这些都是意外。这原本是接近于异想天开的计划，但那个女人也曾经学过巫术，不，她并不精通这一点否则我和弟弟早就倒了大霉，但她能够和魔鬼进行交易，让这些可怕的存在帮助她完成这些计划。幸运的是，我们的母亲曾经向强大的女巫格兰迪姆寻求过帮助，希望她能够在危机到来前提醒我们，于是我们知道了她邪恶的计划，在她动手之前逃离了家。
　　那个女人并没有放过我们，她给我们所能见到的所有河流都下了咒，我忍住了喉咙灼热的痛苦，但弟弟却不行……他变成了小鹿，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一只小鹿。
　　在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后，我们终于交了一些好运气。一位国王在打猎的时候见到了我，他将我带入宫殿里，并且不在意我的平凡出身，让我成为了他的皇后。
　　在我为他诞下皇子的时候，我的后母来拜访我了。
　　是的，我当然知道她不怀好意，但我希望能够取悦她，让她解开我弟弟所中的魔法，很傻对不对？居然向迫害过自己的敌人寻求怜悯同情。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们也能够猜到了……我的后母在我沐浴的时候将我摁进水中，又用魔法将她的女儿装扮成我的模样，而我呢，只能够在这月光石王国，这女巫格兰迪姆的庇护之地游荡，寻找着追随我来到这里，却与我分离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