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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四个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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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错了什么事吗?”贝蒂心中感到一阵不安,但她见这位占星塔侍从的态度还算是客气,因而壮着胆子问道。
侍从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邀约解释得更清楚了一些,“沙芭丝提安夫人希望能够见到你,至于其中原因夫人没有告知我们的义务。”
贝蒂看了看那张不会泄露主人神情的面具,又看了看那些人腰上的小刀,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这实在是太突然了……非常感谢夫人的邀约,但请允许我同我的同伴说几句话。”
“为什么要说几句话?”希尔保特站起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不被允许的。”占星塔侍从冷冷地说道。
“连面目也不敢露出来的胆小鬼是在和我说话吗?”希尔保特不知道害怕的天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他向前了一步,眼中流露出凶狠的神色,目光如同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占星塔侍从被面具遮住的面容上,双拳紧握,眼看着便要出手了。
贝蒂慌忙按住了他的双手,劝慰道:“沙芭丝提安夫人是一位睿智任慈的女巫,她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我的,你不要担心……”她笑了笑又说道,“说不定我还能替你问那个问题呢。”
她摸在希尔保特双手上的手仿佛有着平静心情的魔力,希尔保特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说道:“我知道了。”
“我们走吧。”贝蒂转过身去,对占星塔侍从说道。
“感谢您对夫人的信任。”那位侍从的语气较之前温和了一些,而后他们将贝蒂包围在其中,簇拥着她向占星塔前进。
占星塔如同玫瑰城中的一颗明珠,在它象牙一般的塔身上镶嵌的珠宝或许比玫瑰城中的宫殿还要绚丽,沙芭丝提安夫人就住在塔的最顶端。虽然占星塔的外部相当华丽,但塔的内部却只有零星的几点烛光。贝蒂在侍从的带领下沿着螺旋的阶梯一路蜿蜒而上,在她感到有些头晕发昏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盘腿坐在紫色的帘幕之后的沙芭丝提安夫人,她当然秉持了占星塔一贯的神秘特色,除了深邃的眼睛外,来访者什么也看不见。
“夫人。”贝蒂行了礼后站定,她努力地告诉自己要沉住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被这位几乎可以说是掌握了自己命运的女巫看低。
“很高兴见到你,命运指示之人。”沙芭丝提安夫人的声音和其他的占卜师一样仿佛来自飘渺的远方,“我请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尊崇你命运指示的道路。”
“我能请问那是怎样的道路吗?”贝蒂小心翼翼地问道。
“荣耀与危险。”沙芭丝提安夫人给出了这样两个词,“你将成为玫瑰城的拯救者。”
“您一定是弄错了。”贝蒂说道,“如您所见,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你的身上有巫术的血液,它能保护你让你通过那座黑塔的防护。”沙芭丝提安夫人详细地反驳了贝蒂的“普通”二字,“你曾经逃离过一次恶魔的毒手,这让我相信你有能力逃离第二次。”
贝蒂无法清楚地理解这两个理由中的任何一个,她只能隐约地猜测沙芭丝提安所说的“恶魔”是指亚度尼斯,但“女巫”一词与她的距离却极远,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沙芭丝提安夫人是不是难得的占卜错误了。
“我的占卜不会有错。”沙芭丝提安夫人仿佛读懂了贝蒂的想法肯定地回答道,“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都只是没有任何作用的牺牲者罢了。”
“那座黑塔……究竟是什么东西?”贝蒂问道。
“是诅咒、是不详、是一切会给他人带来不幸的东西。”沙芭丝提安夫人说道,“无论它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光明永远都是它的死敌。”
这突如其来的重任让贝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在她有所行动之前,沙芭丝提安夫人以及她的信徒已经如同巨浪一样将她往这条几乎可以说是有去无回的冒险之路上推了。
在饮下施加过祝福(其实她不确定这种东西有没有用)的酒之后,贝蒂在两名全副武装的占星塔侍从的“保护”下向着那座黑塔前进了,而她唯一得到的武器就是一柄装饰着宝石的短匕首。
哪怕贝蒂努力地、尽可能多次地回首,那座美丽的占星塔依旧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请不要恐惧。”其中一名侍从说道,“夫人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因为这句话,贝蒂忽然想起了她的姑母时常念叨着的“预言不会出错是因为它们有完美的辩解”,她的心中骤然划过不安,但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知道沙芭丝提安夫人到底还是看轻了自己,如果她拼尽全力的话,未必不能从这两名侍卫手下脱逃。但此刻的逃跑有何意义?也许这一次的逃生之后,玫瑰城、甚至整个橄榄石王国都不能容下她了!“临阵脱逃的胆小鬼”、“自私的商人”、“伪善女人”……有多少恶名会被那些不需要冒此风险、不理解其中可怕的人扣在她的头上?
夹在她两边的侍卫忽然停下了脚步,贝蒂也因此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顺着这些人转头的方向看去……
希尔保特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巨大的棒子,他懒懒散散地将它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头发,身上有些脏兮兮的,沾染着泥土和一些难以辨别的污渍。
“可算是等到你们了。”希尔保特说道,“喂,在自己放人走和我把你们打趴下之后把人救走中间选一个吧。”
这样大胆的威胁令人气愤……但占星塔侍从不能不在乎,他们自出生起便被要求学习配得上橄榄石王国的“最高智慧”沙芭丝提安的知识,无数珍惜书本和图谱让他们可以轻松地判断出那根看上去寻常的棒子的出处,那是住在矿山中的丑巨人的腿骨。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路上捡到的东西。
“容我提醒你,先生,你是在和整个橄榄石王国作对。”一名侍从握紧了手中兵刃的同时说道。
“唔……那又怎么样呢?”希尔保特无所谓地笑着说道,他把骨棒放了下来,直接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道裂纹。
希尔保特的世界很简单,他像是个孩子一样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缺少对于严重后果、更严重后果之间的比较。如果你告诉他一个国家比一个人更重要,他一定会追问你为什么;如果你接着向他解释说那是因为一个国家里有更多的人的话,他又会接着问你一百个坏人和一个好人比哪个更重要。
更何况,现在他完全看不出一座黑塔为什么会比贝蒂更重要。
贝蒂看着他。
她知道他的行为有欠妥当,也知道他的思想的不成熟(甚至可说是幼稚),但这一刹那,她因为他产生了感动的情感。
当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觉得你去冒险是理所应当的事时,有一个人想要以强硬、蛮不讲理的方式将你拉回到安全的领域……贝蒂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能被一时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的感动已经和扰乱她心智的恐惧一同褪去了。
“我不能不在乎啊,希尔保特。”她轻轻地说道,想一位母亲在安慰闹脾气的孩子,又像是知心的情人宽慰着自己的爱人,“我会害怕因为我的过失让别人受到损失。”
“你知道我是不会害怕的。”希尔保特皱眉道,“我不是很能够理解你的话。”
“有些事在知道原因之前我们已经了解了结果。”贝蒂无奈地笑着说道,“如果我今天从这条路上逃离……尽管我似乎有让神明原谅我的理由,我都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罪人,他们的言语会让我比在那座塔中死了还难受。”
希尔保特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以他不管不顾的个性,想要理解言论的可怕之处未免太难了。当贝蒂打算再加把力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虽然我还是不懂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愿意这样做,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去那里的话……”
他遥遥地指着那座黑塔,继续说道:“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