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10、第一个童话

　　就算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只要萨琳娜愿意，也可以在一瞬间将它装扮成鬼气森森的样子。
　　在皇宫顶层的占星塔中，身着带着兜帽的紫色巫师袍的女巫的双手绕着水晶球旋转，变化着水晶球中的图像。
　　“战局怎么样了？”阴影中有人问道。
　　“陛下啊，保卫家园的斗志和建功立业的斗志可是截然不同。”萨琳娜笑着说道，“看见您在前线的士兵的‘英勇’表现，真让我觉得我费那么大的力气转移达莲娜那老奶奶的注意力是一件值不得的事，就像是希望用一根树枝填平大海一样无力。”
　　“呵……”那人冷笑了一声，似是对萨琳娜的发言十分不以为然，“绿松石王国不过只有几万人，我的十二万军队怎么可能失败？”他的口气虽然是这般的不以为然，但已经较为熟悉他的萨琳娜已经听出来了他的自信已经远不如以往了。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桩有趣的事，陛下您需不需要来了解一下？”萨琳娜说道。
　　阴影里的人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萨琳娜的身边，也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下。
　　没有一个人能够相信这样一个满头灰发、骨瘦如柴的人会是曾经巧舌如簧、颇受贵族小姐喜爱的西里尔。他需要发愁的事有那么多，他每每不下一个阴谋，便需要十多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来思考这个计划中的漏洞；他每每布下一个奸细，就需要认真地排查一遍在自己的身边有没有别人的人。他所感受到的困窘与焦躁并不比那些为了生计而发愁的农夫小贩要少上多少，多虑和劳累损坏了他的健康，让他以二十多岁的青春显现出六旬老人的老态。
　　但他没有丝毫的后悔，因为在他看来，除了这一场胜利，他所求的已经全部到手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他更受欢迎的艾伯特，他的臣民不敢提出这个名字，也不敢冒着被国家警卫抓捕的风险大说他的坏话，他们所谈论的、他们所屈膝跪拜的对象都是名为西里尔的国王。
　　“这些就是你说一定会大有作用的魔法狼？”看着水晶球中的血腥战斗，西里尔冷淡地说道。也许是因为这些年的顺风顺水，他逐渐忘记了在面对萨琳娜时该有的谦卑。然而这位因为一点点过失在许许多多人身上施加不幸的女巫却选择了包容他，若是有个更加清醒的人在这里也许能看出些危险的苗头，只可惜西里尔早已被自己连番算计带来的巨大压力损害了脑力，他迟钝而又愚蠢地以为这种包容得益于自己的地位。
　　“这位英勇的战士在绿松石王国的地位可不同一般呢。”萨琳娜语气轻快，“她可是绿松石王国的公主莉达，自出生便得到了达莲娜的认可。”
　　“公主？”西里尔挑了挑眉，再一次仔细地看向了水晶球，在看见莉达身上粘着的血水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她真的是一位公主吗？”
　　“千真万确。”萨琳娜说道。
　　“她现在还活着？”
　　“她的星星还没有坠落。”萨琳娜笑道，“不过光芒已经减弱，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能够抓到绿松石王国的公主为人质，想必对于战局会有益处。”
　　西里尔并不觉得一个女儿会影响绿松石王国国王的决策，但谁不喜欢手上的筹码多一些呢？他故意低头沉吟了片刻，假装自己并不是立刻接受女巫的提议而是深思熟虑后才下定的决心。
　　“既然如此，就这么决定了。”西里尔说道，“让那里的蓝宝石士兵为我带来荣光吧。”
　　萨琳娜笑了一声，对他的表现没有任何的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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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莉达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有些犹豫，但她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你恨你的弟弟吗？”
　　“不恨。”此刻艾伯特趴在莉达的肩上，公主能够清晰地听到他言语中的坦诚。
　　“那你准备原谅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艾伯特的回答没有刚才那么果断，良久，他才说道，“不能吧。”
　　“你不觉得矛盾吗？”莉达有些不解，她的战斗能力虽然纯熟，但终究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的公主，对于许多事情难以理解，在她的认知中“憎恶”与“无法原谅”一直是搭配出现的。
　　“如果只涉及我一个人的话，那些过往温馨足够让我原谅他上百次。”艾伯特说道，“只是……”
　　“你指的是你那个叫做亨利的侍卫？”
　　“不。”艾伯特摇了摇头，“我指的是这一场战争。”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要平复因为这一句话引起的波动，之后才慢慢地说道，“很多人都……不能够再回到家乡。”
　　“还有很多人永远失去了离开家乡看看外面的机会。”莉达站在自己国家的立场上诉说了这场战争带来的不幸，“一个人的过错要让很多人来承担。”
　　“这过错并非是一个人的。”艾伯特说道，“我的粗心与轻信也是罪过。”
　　“现在说这个也许没什么意义了。”莉达用剑劈开了拦路的荆棘，“毕竟现在不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时光。”
　　没有爱，咒语无法解除。
　　“对了，艾伯特。”莉达又说道，“谢谢你。”
　　刚才因为发现了迪蒙的疑点，她没有及时说出这早就应该说出口的话。
　　“啊……”艾伯特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应尽的礼节，“不客气。”
　　这片森林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了，眼看他们马上就能走上能够清晰辨明方向的大道，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地传来，艾伯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被莉达猛地下蹲的动作惊吓道。
　　“嘘。”莉达比了手势，以口型说道，“不是绿松石王国的军队。”
　　她无数次观摩过绿松石王国的骑兵，对于他们驰行、缓行时所发出声响几乎算是了如指掌，这一次出现在这附近的声音对她而言却是无比陌生的。莉达把自己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偷偷地观察着来人的动静。
　　那些人虽然穿着平民的衣袍，但训练有素的骑姿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军人身份。
　　“我们到了吗？”一人问道，他举起手捋了捋头发，莉达敏锐地发现了他袖口处绣着的蓝宝石王国的标记。
　　‘看来这是一次事发突然的潜入任务。’莉达想道，下一个伪装士兵说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一次催得那么紧急，如果空手而归的话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不要着急。”先前提问的人安抚着自己的同伴，“这附近没有大队人马行走过的痕迹，目标应该还处于虚弱没有接应人员的状态。”
　　“应该就在这附近。”在最前列的人说道，他的马是这些人中最好的，“用魔法看看。”
　　最后排的人依他的话取出了一个手掌大的圆球，口中念念有词。
　　“不好。”莉达低骂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剑，先下手为强地冲了出去。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还是艾伯特来的，她不敢将青蛙放远，只好把它往口袋中一塞便开始新一轮的拼杀。
　　她的突然袭击让这些蓝宝石王国的士兵吃了一惊，但他们无愧于“精锐”的评价，迅速调整好了阵势，试图将莉达包围。
　　“陛下要活的。”为首的人喊道，“不要让她逃了！”
　　在这一刻，莉达感到和那些北边国家相比，绿松石、蓝宝石王国的语言中明显的男女之别也是有便利之处的。
　　她迅速地将口袋倒翻，让艾伯特掉了出去，而后用与自己娇小体型截然不同的力道与速度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骑兵的缰绳，把顾及着自己性命的士兵扯了下来，而后迅速鸠占鹊巢，控制住了这匹本就不怎么烈的马匹，同时也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艾伯特有机会跑走。
　　“有本事的话，就来啊。”她笑着说道。
　　她的身上明明还有残存着的血渍泥泞，却依旧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