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重回卫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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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小厨房里的朱师傅正眯着眼查看砂锅里熬煮的鸡汤，浓白的汤汁翻滚着金黄的油沫，空气里弥散开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汤熬得真香，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滋味儿就是不同。”菜头伸长了脖子，狠狠吸了一口空气里的浓香，“老爷、夫人的早膳可都没预备呢！师傅您怎么总是先紧着咱们大姑娘啊？”要是这大姑娘今天不要这鸡汤面，他们可不就白忙活了？
“你个鬼小子懂什么？！”朱长福敲了一下小徒弟的脑壳，他这个侄儿看着鬼瘦机灵的模样，脑子却还是转不过弯儿来，来了这么久府里的风向都看不清。
“别啰嗦了，这鸡汤的底好好地熬着，再半个时辰，惠然苑该来人了。浓鸡汤的底子，添些莴笋、油菜、笋干和火腿进去，卧着的荷包蛋要嫩些，面条也要劲道，这大姑娘就好这个。小菜另送一碟子灯影牛肉丝，一盘子双黄的咸鸭蛋，添一份拌好的红心萝卜丝就成了。”
菜头一迭声地应了，小厨房里的小工忙活得热火朝天，等忙完了大姑娘的膳食，朱长福才细细交代了几位主子的早点。
果不其然，约莫半个时辰，惠然居的大丫头绿橙就到了，她笑盈盈道：“朱师傅，咱们姑娘今儿要一碗鸡汤面，撒些新鲜的时蔬就行，不要香菜，也不许搁醋。另还要一碗薏仁桂圆甜汤。”
甜汤是小厨房里常备的，朱长福忙命人盛了放进食盒里，另盛了一碗细细熬好的红豆汤，眯眼笑道：“绿橙姑娘辛苦了，这冷天的喝一碗热汤暖和暖和吧！”
绿橙是惠然居的大丫头，说起来传菜的事儿自有资历浅的丫头来做，并不需要她亲自督促。只是府里的人都知道，这大姑娘别的不好，就贪这一点口腹之欲。别的地方都宽厚，唯这吃食是万万不能怠慢的。她担心年岁小的丫头不经事，转眼再给忘了一句半句的，反惹得姑娘不高兴可就不美了。
见这朱师傅这样善解人意，绿橙也并不推脱，干脆地接了红豆汤来喝了，这才提了食盒去了。
菜头望着绿橙离去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师傅，您真是神了！”
朱师傅摇摇头，这里头也没那么玄乎，前几日送去惠然居的乌鸡汤喝去了半盆子，可见这位主儿就是爱着这一口。他估摸大姑娘爱吃面食的特性，这几日早晨也该叫面了。
这伺候主子的事儿都是一点点儿摸索过来的，什么时候都是求个万全的准备。察言观色、耳听八方的本事，这小子还嫩着呢！
·陆晚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白气，金陵的冬日相比卫城还是暖和多了，何况还是在这样剧烈的运动之后，整个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倒是一点儿也不惧严寒了。
青桔取了毛巾伺候她擦汗，笑道：“还是姑娘懂得多些，这多走动走动身体就康健了好多。周妈妈常跟我们念叨，说大姑娘女儿家身子弱，小时候也是常生病的。可这几个月下来，可不是都不畏寒了，什么病痛都没了。早知道有这效用，青桔赶明儿也要跟着您一起跑！”
“你这促狭鬼，就你会说话。”陆晚瑶放下手里的毛巾，笑道：“你这样利的嘴，早该撵了你说书去！”
“姑娘可饶了我吧，青桔可要跟着姑娘一生世！”
两人正打嘴仗，迎面绿橙提着食盒掀了帘子进来了，道：“要跟着姑娘一生世，可是这小妮子想着将来的姑爷了，巴巴地要去呢！”
青桔今年十二岁，已经略知道些人事，听了这话脸都臊红了，撅了嘴道：“姑娘给评评理，绿橙姐姐可恨不可恨！你今儿说这话，将来可不也要跟着姑娘一生世么？！”
绿橙自悔失言，不该在姑娘面前提起这茬儿来，正后悔不迭，陆晚瑶却“噗哧”一声笑了。
“将来都给你们找个好姑爷就是，大清早的在这儿争什么呢？今儿的面闻起来可香，再不动筷子，恐怕面都要糊了！”
见自家姑娘把话圆回去，两人都羞赧地低了头，在一旁忙着摆盘布菜。
陆晚瑶尝了面，眉毛都快被鲜掉了，眯着眼吃得欢快。面条爽滑劲道，汤汁也极其浓郁鲜香，可见是熬了好几个时辰的。
“朱师傅的手艺见长了，这面味道可好，配着这金华火腿，滋味可是难得。”说着还垂着眉头叹气，脸上一副惋惜的神色，“等回了卫城，恐怕就没有这样好的面吃了，也没有这样好的火腿了。”
敢情姑娘还是惦记着吃呢！绿橙禁不住笑了：“这经年的老母鸡便是煮在清水都是鲜的，何况是经了师傅的手呢？姑娘爱吃这金华火腿，咱们临走的时候，多装些回卫城就是了，这东西别的不说，搁个三年五载也是行的。”
当年隆冬十一月十九，宜出门远行，陆致远带着家眷一行返京述职，听候朝廷任命，随行的有花匠厨子和一应杂役。最后面摇摇摆摆的马车里还满满装了两箱子的金华火腿，据说是这家大小姐指明要带的。
金陵说书人后来说起《大梁悍妃传》的时候，还特地提了这一嘴，并补充说，这是奇人自小就有异象。别人都是千里送鹅毛的，这位主儿是千里带火腿。
·陆晚瑶回了卫城的国公府里，一开始还有些亲近熟悉之感，到后来就处处觉得逼仄不适应。果然是在金陵府里放养惯了，猛然回了这深宅大院里就反而娇气了，于是求了傅氏把松柏居里的一个小院子给她，照样取了和金陵小院一样的名字，惠然苑。
她安生地在自己的小院里过日子，因为大年临近的缘故，便是国公府里的书塾也是不开课的，倒省了她和几个姐妹一起上课的尴尬。别人她还不怕，就是这三姐姐陆晚滢总是对她笑得阴测测的，让人看着心慌。
事情更为糟糕的是，也不知这薛姨娘到底是使了什么招数，竟是勾得这陆致德留在她静养的庄子里过夜。一回两回的,顺理成章就有了身子。也是薛姨娘命里有福气，这一肚子生下又是个男孩儿，这下原本态度僵硬的老太太也不得不松口。
成国公府历来没有薄待庶子的名头，虽不能平齐，倒也不作践。薛姨娘生下了男孩儿，再没有把国公府的孙辈留在外面教养的道理。她母凭子贵，在被逐出静养的第二年，就又风光无限地回来了。加上大儿子陆晚淇书读的又好，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拜了卫城的大儒为师，风风光光地进了国子监，薛姨娘经事多，还耐得住性子，陆晚滢的头却已经昂得比谁都高了。
·寿安堂里，刚用了早膳，一家子女眷正围着老太太说话逗趣，陆晚瑶姐弟三个刚回卫城，老太太正是热乎劲儿上来，每天都要他们几个来陪着说话。
“晚霖、晚晟长得可真快，刚出生可不就那么一丁点儿大，这会儿长起来却都有这么高了！”老太太摸着两个孙儿的小脑袋，语气慈爱，“这一去就是三年，可把祖母给想坏喽，你们在金陵有没有想祖母啊？”
“天天都想！吃饭、睡觉、玩猫猫的时候，都想着祖母呢！”陆晚晟嘴最甜，他瞧着老太太桌上的点心新奇，乌溜溜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屋子里的女眷都被他逗笑了，耿氏心里酸，要不是国公爷阻拦，就凭三房两夫妻那个温吞性子，这孩子早就养在她的膝下。
可惜了这么个伶俐招人疼的孩子。
老太太笑得止不住，“你走的时候才过周岁，哪里还记得祖母呦！这小嘴甜的，胭胭也赶不上你了！可不是一家子的，小时候都像着呢！”
陆晚瑶也笑，“晟儿想着这个松油鹅囊卷呢！这个可是油腻腻的，这会儿吃要闹肚子的，你可忍一忍吧！”
陆晚晟四岁的孩子，被长辈们看穿了心事也不着恼，他素来心宽得很，这会儿也不脸红，照样往阿姐的怀里钻，指着要吃另一盘素点心。
倒是陆晚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道：“我们两兄弟都不记得祖母的样子了，可是爹爹每年三月初八都要对着北面祝酒，教咱们不要忘了还有祖母在家里。”
“就素！就素！”陆晚晟塞了一嘴的板栗糕，两腮鼓成两团，“桌上还有好多的好次的！特憋好次！可是爹……爹爹还哭呢！”
“爹爹是想家了，娘亲都让我们劝着爹爹。”陆晚霖接上一句。
三月初八是老太太的生辰，往年都是三兄弟一起祝寿饮宴的，自从陆致远外驻金陵，成国公府里这两年也明显冷清了。
老太太眼圈儿都红了，“我这老幺儿……从小心眼就是实。”说着转头又向立在一旁的傅氏，“你也是辛苦了，这三个孩子都教得很好，我这老婆子也要谢你！”
傅氏受宠若惊，俏脸上飞起一片红霞，道：“做媳妇儿的本分，老祖宗这样夸赞，哪里当得起呢！”
一旁的耿氏听了咬牙，自己在这国公府里劳心劳力，捞不到半个谢字。这傅氏养个孩子罢了，却这样长脸，人人都敬她三分，现如今连老太太都这样奉承她，未免也太过。
想到这里，她笑盈盈道：“三弟这几年都落在金陵府，也不知道这次回京述职能不能留下来。老太太年纪大了，可不就想着子女都在膝下承欢么？这不今年入冬，老太太身子不舒服，嘴里总叨念着三弟的名字呢！可别又落在个外府，没得让老太太伤心啊！”
父母在，不远游，这陆致远虽是不得已在外为官，但惹得家中老母思念成疾，细究起来就是大不孝。
傅氏听出这话外之音，心里着恼，这欺负自己夫君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地君亲师，君王之令，还在至亲之上。何况这圣上的心思哪里是可以随便揣度的？大嫂这话难道是觉得这圣上的派令不妥当了？”
耿氏给毫不客气地扣上了一个藐视皇恩的帽子，堵得脸色都黄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妯娌之间一时尴尬，门外却隐隐有了别样的动静。
“禀老夫人，绥远侯府的大姑奶奶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重回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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