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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原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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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把周瑜送出门,望着他走远,亦叹了口气,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转身用托盘将外屋的酒器拿进了里间置于圆桌上。抬眼去看赵云,却惊讶地发现那赵云已然在床榻上坐了起来,竟不知他是何时醒来的,还是他根本——碧月顿时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惊道,“你——”虽然方才明明是自己设计迷倒人家,可现在她倒有些生气——这个赵云没被迷晕还装晕,真是有城府!可是她亲眼见他喝下了那杯药酒。
“在下虽是军旅之人,但这些江湖上的伎俩还是蒙骗不了的。”赵云起身微笑着平静地看着她答道,仿佛并没有因自己被周瑜和碧月算计而生气。
“哦我忘了,赵将军乃常山人,久闻燕赵之地多游侠,看来赵将军不止有一身游侠的本事,还是个老江湖。”碧月蔓延的惊疑转瞬释然,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和镇定,戏谑地回应道。
赵云开始有些疼惜起眼前人,心中不免感叹——这个女子为了心中所爱,纵使身陷危境,也要强颜欢笑,佯装镇定来隐藏内心的忐忑。看她说笑调侃,仿佛并不认为自己已经置身危险之中——尽管她的确不会有危险,因为她今天面对的是他常山赵子龙,若是换做其他人只怕她性命也不保——尤其是在这种情境下。
“碧月姑娘过奖了。云不过是雕虫小技,倒是碧月姑娘如此胆识过人,能联想到我的出身,也难怪能成为周大都督的知己红颜。”
“哦?可我还是不清楚将军是如何化解这药效的。将军,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谈?”碧月说罢径自走到桌旁坐下为赵云斟酒。
赵云亦跟着坐下看着她道,“其实我方才喝的并不是姑娘递给我的那杯,在你转身取酒的那一刹我便已将你递给我的酒倒在了身后的花瓶中,所以方才我喝的不过是个空爵。”
原来如此!碧月不惊暗叹,好一个有心计的赵子龙,居然诓我转身取酒来挡住周郎的视线,好让他悄悄把酒给倒了!“可是,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斟给你的酒中有问题的?而且那花瓶离你也不近,你又是如何做到没起身就把酒毫无破绽地倒进去的?”碧月一边问一边给自己和赵云分别斟上了一杯酒道,“将军且满饮一杯,我们边喝边聊。”
赵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望着杯中酒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要喝的迹象。
“怎么,将军?难道是怕我故技重施么?”碧月媚眼如丝地调笑道。
“嗯哼,想必姑娘也听过只有傻瓜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吧?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碧月姑娘觉得呢?”赵云虽是恼她不懂自己,却不知为何起了玩兴,便顺着她的话戏谑反问道。
“你!”碧月被赵云堵得语塞,心中气郁不打一处来,想她本也是洞察人心八面玲珑的女人,却偏偏被眼前这个看似含蓄内敛的温和男子驳得辩无可辩,如今方信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她强迫自己定了定,问赵云道,“那将军要如何才能相信碧月?”
“姑娘若敢饮下此杯,云自然就信了。”说罢赵云将手中酒杯递回碧月的面前。
“好……”碧月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举杯一饮而空。
赵云没有想到碧月真的会喝下那杯酒,他原只是觉得她生起气来甚是可爱想戏弄她一番,他原以为她准会又用什么话来搪塞他,却不曾想她为了取信于他真的喝了下去。
“碧月已照将军所说喝下此酒,现在将军总该相信我了吧?”说罢碧月又为赵云斟满一杯移到他面前道,“将军请——”她知道她必须趁着自己的药力还未发作之前,让赵云也喝下有迷/药的酒水。
赵云扫了眼酒杯,视线却定在了酒壶上。但见他拿起酒壶把玩着,莞尔一笑道,“此壶名叫九曲鸳鸯壶,又或者称之为鸳鸯转香壶,中有隔层,上有机关,可控酒水两路进出,是故一壶能倒出两种酒而不被察觉。”
他,竟然连这种宫里流传的酒具也识得!江湖的勾当、宫中的伎俩,全都被他一一看穿,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洞察不到的?念及此,碧月心中一紧,警惕地站起来,恰气血上涌加速了药力的发作,只觉头脑昏沉,身子不争气地软了下去,赵云见状一把将她抱住,碧月心中惊恐想硬撑一会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赵云抱起碧月,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放下床幔,转身出门欲找寻解药,一开门却见一个丫鬟等在外面,似曾相识。“这位姑娘,你们这可有甘草?”
“你——有,在药柜里——你要甘草做什么?”
“哦碧月姑娘晕倒了,需要甘草汁帮她解毒。”
“什么!小姐中毒了?你——到底对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害她中毒!”
“嗬,姑娘,麻烦你冷静地想想,如果真是我害她,我何不一走了之,还用得着找你帮她拿解药吗?再说我若想走,你们这里没人留得下。”赵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那我家小姐是怎么晕倒的?你不会告诉我是她自己吃了毒药吧。”
“呃,我想这个问题还是等她醒来亲自告诉你比较好。所以你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找些甘草熬成汁喂给你家小姐喝。”
不久那丫鬟把甘草汁送来了,却见赵云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入神。
“赵将军,你要的甘草汁熬好了。”
“哦好,扶她起来,喂她喝下吧。”
那丫头扶着碧月,赵云将甘草汁一勺一勺地喂进碧月口中,只是碧月睡着,汤药总是会从她嘴角流出,于是道,“姑娘,麻烦把你家小姐的嘴巴张开点,不然汤药喂不进去。”见对方没反应,赵云抬眼却发现那丫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将军,我觉得你好眼熟,尤其是这严肃认真的样子,似乎在哪儿见过——”
“哦是吗?”赵云微笑着看着她,“在下也觉得与姑娘曾几相逢。”
那丫头机灵地盯着赵云的眉眼陷入了沉思,忽地豁然开朗似的兴奋叫道,“是你!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在长安城郊救过我们的白衣书生!”
赵云听这丫头如是说亦恍然大悟,难怪见这丫头这样眼熟,竟是她!这么说这位碧月姑娘就是,就是——真的是她吗?赵云有些不敢往下去想,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想不到你果然做了将军,如今还成了鼎鼎有名的大英雄。原来你就是常山赵子龙呀!”
“姑娘过奖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被那丫头打断思绪,赵云回神应付道。
“我叫红袖。”
“红袖姑娘,你们当年不是在长安吗?怎么千里迢迢跑到江东来了?而且还……”
“嗨,一言难尽。董卓死后长安大乱,王司徒也死了。我和小姐被王恺大哥保护着逃出了长安,辗转来到江东投靠当年在洛阳结识的周瑜周公子。周都督好心收留我们,可是周家乃士族望门,除了周都督其他人对我们并不礼遇,小姐不愿长久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也不想见周都督为难,便来了这醉月楼卖艺谋生。”红袖说着不忍掉了几滴眼泪。
“可为何要来这醉月楼?这醉月楼上喧嚣繁杂,周旋在这些达官贵族之间并非易事。”
“起初因着小姐的美貌的确引来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歹人的觊觎,好在一直以来都有周都督庇护着,才没人再敢找我们的麻烦。”
赵云见状心中不免感慨,想不到这些年世事变幻她们竟承受了这么多变迁,“对了,那位保护你们的王大哥呢?”
“王大哥他——”红袖一想起王恺心中更是伤心,“当年我们打算从兖州转道来江东,临时寄居在王司徒生前好友曹操的府邸,岂料那曹操贪恋小姐美色,不愿放我们来江东,王大哥为了助我们逃离也已不在了……”
赵云见状不禁也感叹这些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人事已非,只得安慰她道,“没事儿了,只要你们过得幸福,王大哥在天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正说着却见张著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将军你没事吧?我看那周瑜一个人走了,你却迟迟没有出来怕你有事,想过来却因这里是雅间而被人给拦住了,末将也不敢造次。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机会才得进来。”
“放心吧,仲显,我这里没什么事,辛苦你了。你先回行馆去吧,看看主公和叔至他们有什么需要。”
“嘿又是你,趁着我不在敢闯我们家小姐的闺房。”红袖对着张著数落道。
“你——明明是你们居心叵测,妄图对我们家将军不轨。”
“你胡说,你们家将军以前救过我们的性命,我们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赵云听红袖这么说,心中苦笑,看来有些事情她并没有告诉红袖,许是想保护红袖吧,让红袖能无忧无虑阳光快乐。“仲显,放心吧,这里我能应对。”
“好,将军要多加小心。末将告辞。”
“红袖姑娘,一会碧月姑娘醒来我想单独和她谈谈,可以吗?”
“当然可以!”红袖坏笑道,“赵将军可要好好待我们家小姐。”
“这个自然,那就有劳红袖姑娘送我这位兄弟出去吧。”
“行!”红袖俏皮地看了眼张著道,“走吧?”
见红袖和张著走远,赵云关上房门,回里间望了眼床上的碧月,叹了口气,转而在旁边书架上找了一本琴谱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