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
-
06
飞坦和丽卡落脚的沿海城市,每年夏季最后一个月份的最后七天,末日狂欢式的面具嘉年华即将上演,每天夜晚,大量戴着蓝色眼影金色脸庞的诡异华美面具的人们,穿着五彩斑斓的,夸张得像舞台戏服的各色华装,行走在街面、公园和广场。女士们摇着羽扇,男士们的帽子比天还高。
艳丽奔放的色彩汇聚一堂,放眼看去,恬静的天空下与海边全是爆发的澎湃热情,成千上万奇装异服看不清面孔的人们,无论贫富、阶级、美丑,甚至性别,此时此刻消除差异,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仿佛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宠儿,没有歧视和轻蔑。
上帝耶和华,圣母玛利亚,基督耶稣。
世人若真有平等的那天,那一定是回归到乐园当中,只剩下你和我。
乐园不需思考和烦恼,没有真理和绝望,女人自男人肋骨而生。纯真的欢笑在无知之上。
哈,无知的快乐。
丽卡本来是做好心理准备,要软磨硬泡飞坦,让他放自己到外面参加面具嘉年华。毕竟有两天的空档,如果飞坦不感兴趣,她可以独自前去,借此打发时间。
她已经想好借口。什么她很无聊啊,大病初愈的人应该多走动走动啊,不打扰他玩电玩啊……她可以有一堆理由,但她心中明白,实际答案只有一个。
她只是想借此机会,暂且逃避飞坦。
她一直很清楚内心的答案。然后毫不犹豫地按照心的方向前进。
如今她看到他,从未有过的惶恐就会无端浮上心头。那慢半拍的恐惧,并不是源自对他本身或者他的力量,而是——
她害怕某人的离开。
迫在眉睫的现实,她无法不去正视。
一旦思及他离开,她就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那天,她表面平静内心忐忑地等待他的回应,结果他带她走了。
因为先把爱意投向对方的缘故,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之前,那份焦虑、惶恐、无助孤独的心情就会填满心失落的部分。等待的过程如此漫长,心灵每分每秒都在遭受折磨,最糟糕的是你总是不知道等待的尽头在哪里。
绝望永远比希望更快侵蚀脆弱的心灵。
而机会只有一半一半。
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
有时突发奇想,希望爱的那个人坏得透顶,他深深地伤害自己,那伤害远远超过她对他的爱,然后她就会死去,或者在死亡之前明白自己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
爱意断绝的同时,心就不会继续沦陷。折磨就会停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飞坦却不是这样的呢?她知道他有多心狠手辣,她曾经亲眼目睹他的杀人现场,他冷漠孤僻、独来独往、强取豪夺,想要的一切就会掠夺。他不好相处,霸道自我又任性。总是冷冰冰的、很爱毒舌。
但初遇时,他没有杀她,带着若有似无的困惑表情,似乎她是一只令他难以处理的外星生物。
那副表情,着实有些好笑。他无法用死亡威吓她,拿她有点没办法的神情,跟他给人的危险感觉形成反差萌,她很不小心地就给他萌到。
丽卡心很宽,所以她能跟没认识几天,还在她面前杀人的男人上床,而后远走高飞。之前的她顺着自己的心,以第一次爱上某人的兴奋和热情,不顾生死,度过一段她梦想中的美好时光。
而现在,她忽然发现,光靠热烈的单方面爱恋,是不足够的,只有□□的交流以及单方面的依恋,是不足够的,只靠着她独自追寻他的脚步,是不足够的。
她希望他的回应。
她期待他的爱。
以往她很容易辨识男人对她的追捧是否真心,因为她全都不在意。
但她在意飞坦。因此她看不清他。
她问出口了。就像开口要糖的孩子。
而她要不到想要的那颗糖。
当丽卡提出外出的要求时,飞坦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几乎刺穿她的厚脸皮,现在的她无能消受他锐利视线,只能不战而退。
“走吧。”飞坦最后撂下一句,转身即走。
丽卡牵动唇角,扯出笑容,目送他回男主卧,自己收拾好准备出门,她得外出采购那一身行头。
前脚刚踏出白色玻璃格大门,背后某人特有的低沉含糊的声音响起。
“去哪里?”
“欸?你这副装扮……你也去?”
“不然咧?”
飞坦金色的猫瞳不满地眯起,瞪视她,随即他越过她往外走。
丽卡愣了下快步追上前方人影。
“我以为你会留在家玩游戏。”
“玩腻了。”
“哦。”顿了下,“飞坦。”
“嗯?”
“等下嘉年华很多很多人哦。”
“你只会说废话么?”
“我的意思是,待会我们走上街头,我岂不是很难看到你?”毕竟他个子娇小。
飞坦没有暴跳如雷。他斜斜往上瞟视她的目光在放肆无礼之外,意外地沉静,那份与平时迥异的沉静深邃,蓦然震颤她的心。
“既然你看不到,索性就把双眼挖出来好了,反正一点用都没有。”
丽卡翠眼圆睁,视线定在某人脸庞半晌,然后眨眨。心慢慢回落。
“好嘛,我努力找到你就是了。绝不会让你有说我没用的机会。”
——话说这是断定肯定看不到飞坦的意思?!
故作轻松地应答着,仿佛跟平日一样。
但丽卡感到飞坦有些不同,虽然说不清哪里不同,至少比起之前,他似乎对她掌握得更为得心应手,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偷觑他,谨慎小心地。
随即被他捕捉到偷摸的目光,她立马摆出若无其事脸。
飞坦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他们就这样貌似相安无事地并肩漫步。
对入夜后街面人潮之凶猛,丝毫没有警觉心。
他们出发时是下午,丽卡兴致勃勃地拉着飞坦在市中心东逛西逛,充分发挥女人的天性,在高档商店的地段绕了好几个来回,才选购好需要的面具和服饰,飞坦既然要陪她参加,当然不能幸免地需要这些玩意,丽卡比刚才热情百倍,再度东奔西跑,终于赶在夜晚街头游|行之前将飞坦的行头置办好。
城市传统的面具嘉年华,起源于古代贫富阶级差异明显的时候,为了追求平等和自由,下层人民获得自由和解放,同时也为了满足贵族阶级猎奇玩乐的需求,戴上面具人人抛开身份阶级,共同狂欢的传统节日应运而生。
虽然说嘉年华要求传统面具和古代服饰,但现代的多元素渗透,推动传统节日形式的革新,年轻人总爱追赶潮流,标新立异。如今的盛会,与会者的面具服装的样式比天上繁星还多,保准看完一街道的人都不带重样。眼花缭乱得宛若坠入挂满蕾丝缎带、羽毛珠宝的奢华丛林。
不变的是,人们末日般的狂欢和豁尽所有的热情。
可想而知,丽卡为何会积极参加面具嘉年华。
投身于狂热的人潮,让思想和灵魂变成集体的无意识,脱离自我,那样的话,她就会忘记现实的痛苦了吧。
看向伴在身侧的飞坦。
他依然一身冷冽的深色服饰。不同的是,他披着皮毛滚边的斗篷,质地硬括精致,样式简洁利落,立领紧扣他细细的脖颈,从头到尾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他的笔直英挺。而他戴着的面具只遮住上半脸,银灰的色调冷峻不近人情,暗绘的装饰性线条如藤蔓荆棘,充满哥特式的诡异美感。却露出纤细下颌和菲薄嘴唇,唇红齿白,稚嫩而秀气。
丽卡将传统的金色面具戴好,眼尾斜挑的镶钻面具遮住自己整张脸。
看到他会联想不安的未来,即便如此,她仍为看到他在自己身边,不由自主充满喜悦和满足,内心像是融化般的柔软。
不自觉地咧开嘴角,微笑掩藏在面具之下。
可飞坦从她的双眼看出她的笑意。她笑起来眼睛像在发光。
“很好笑?”语气不善。
“不,我很兴奋,飞坦,你能不能别太宠我?”
“哼。”
啊咧?就这样?不反驳?不生气?
丽卡反而不习惯,有点讪讪地敛容。
他可真是越来越难揣摩呢。
“走了。”
飞坦催促她,抬眸看时,他快要走出她的视线,她赶快向前小跑,揪紧他的斗篷。
两人快步融入狂欢人群中,随着汹涌的人流,走在交通封锁的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