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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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的收入来源依旧极不稳定，这必然是意料之中的。没有文凭寸步难行，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网上做了两次枪手，勉强补贴了一下伙食。发出去的应聘全都石沉大海，邮箱中最多收到自动回复。
金融圈子也不好混，一波大的行情过去了，大盘也是每况愈下，震荡下挫，一开始的侥幸盈利全都还了回去，勉强保本清仓。心中渴望能有翻盘的机会，又见沪市跌破2800点，知道这条路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戏了。
说来，钱还是有的，不至于现在就无奈到睡到大街上去。但是既然铁了心不回去，那么必然要长远打算，如何能扎根于此生活是一松深深思考的问题。
做普通的零工他心有不甘，自己好歹也是读书之人，和他们一起混沌度日简直磨灭了他心中的神圣。看来还是自己心中仍有念想，年少的理想仍不肯抛下。
上次去超市的时候看见在应聘收银员，如今还是委曲求全吧。
但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应该已经招到了人吧。一松不抱期望地拨了个电话，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对方“明天早上九点来面试吧”的答复。
劝着自己随遇而安，把脸蒙在枕头中沉沉睡去。
睡眠质量向来不是很好的一松，半夜听见了哗啦的响声又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应该是在下雨？
确认自己没有把衣服晒到外面，便懒得起来把阳台的窗子关上了。
第二天起来也着实被狼狈的阳台吓了一跳。
瓷砖上积着两三厘米厚的一层水，晾衣杆和衣架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若是刚回家的话估摸着会以为是遭了贼。
手忙脚乱地清理了“凶案现场”，赛了两块面包到胃里便出门了。
下到一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带着一把雨伞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外面的景观着实壮烈，水已经漫过了楼外的三级台阶，刚刚没过一层。一松往后退了两步，避免湿了鞋。
远望，有一只简易的木筏慢慢地往自己楼这个方向漂。
穿着雨衣与雨靴的男人从筏上踏到楼里面来。
年纪大概不惑上下，不认识但是眼熟，应该是同住一栋楼的邻居吧。
“小伙子要出门？”这位邻居好心地提醒，“恐怕是过不去了，这一带全都给淹了。我本来还想出门买点菜，但是根本过不去了。”
“哦，谢谢。”一松应声。
“你是三楼的小伙子吧？唉，还是楼层高点还是好啊，我住一楼，地板都被水浸了。真希望这水赶紧退啊，不然地板泡坏了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邻居似自言自语迈着缓慢的步伐回家了。
都这年头了，生处城市之中还能被水淹？一松蹙眉，自己果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前段时间遇见了野生大猩猩，如今又遭遇水灾，真真是深入不毛。
“一松brother，你想出门？”空松看见一松的身影，便忍不住抬了抬墨镜，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并没有给一松说话的机会，空松自顾自地开口：“这几天恐怕都不能出门了。气象台发布了黄色预警，降水量竟然达到150毫米。听说是排水系统出问题了，我们这里地势又低，便涨水了，这水一时半会儿都不会退了。”
“原来如此。”看着变态邻居又是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便只好回应一句。
“唉，如此一来我便不能去上班了，可我的心里还是惦记着我没有完成的任务呢。不知道大家能去上班吗，少了我大家必然会感觉到吃力吧。”空松沉吟道，“不过……这场雨水倒是让我们都被困于此。一松brother，这能不能算是我们之间莫名的缘分？张爱玲说，香港的陷落是为了成全白流苏，你说，这场雨水难不成是为了……”
空松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就被打断了，打断他的是一个砸在他脸上的可乐瓶。
“不好意思啊，手滑了。”一松抱歉地笑了笑，赶忙上楼，“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住进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这不是比喻，简直就是真实写照。
一松大致浏览了一下关于洪水的新闻，更有传闻说水库的堤坝年久失修这场暴雨已经冲坏了一角，洪水之势只会不减反增。
傍晚时刻，对门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真是不知道那个变态邻居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只是千万不要跟自己扯上半分关系。一松心里正默默祈祷，就听见了敲门声。
“一松brother，能开个门吗？有急事啊！”听起来很是急促，但是一松很想假装没听见。
任他在门外惊动左邻右舍也实在是太失礼，一松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那个……”空松挠挠头，难以启齿，“我们家停电了。”
一松抬头看看客厅依旧亮得开心的电灯，“是跳闸了吧，我这里没事，你再回去看看你们家的总电阀吧。”
“我知道……”空松说，“能修的我都试过了，没用。现在，就是怎么的来不了电啊。”
“哦。”
“我呢就想着找人来修一下，可是外面还都涨着水呢，没人愿意现在过来。”
“哦。”
“你说这没了电实在是不方便啊。”
“所以，你想干什么？”一松很警惕地看着他。
“能不能让我们搭个伙食？”空松带着讨好的笑容问道。
一松亦用理解的笑容回应了他，空松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情就算是谈成了，正想踏进去，门却硬生生地关上了。
“一松brother啊，我还没进去呢。”空松急忙拍门，一松brother果然是个急性子，关门关得也太快了。
我也并没有想让你进来啊，你自作多情了吧。一松在心里默默地回应。天晓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真假与否他才不会去他家核实，他只要不与理会就好了。
“唉，我一个大男人饿两餐倒是没有关系，只是可怜了我的宝贝儿子啊，要跟着我受苦咯。十四啊，真是对不起你啊，对怪爸爸没用害得你要饿肚子了。家里好像还有一包曲奇饼干，你吃吧……给我吃？不用了，一块也不用分给我，我没事的，能挺得住呢。”
变态邻居似乎就在门外演着八点档苦情剧，很明显是演给一松看的。一松自然没有被他的实力演技打动，只是想了想十四松小天使也要跟着他受苦，还是决定放他进来。
“我就知道brother你肯定会给我们开门的啦。”空松喜上眉梢，抱起十四松进门。边踏进来边对着十四松说：“十四松啊，我就说了其实你的一松哥哥没有开门是因为想要把家里收拾得更整洁来迎接我们哦。”
小十四松两手拿着一包曲奇饼干正在啃，听话地点头：“我就知道一松哥哥人超好，我最喜欢一松哥哥了。”
再次被可爱的十四松小天使表白了，一松又幸福地晕眩了。
“brother你晚上就吃这个？”空松看着茶几上的泡面，眉心皱了起来，似乎是在看着什么妖物。
“爸爸，这个东西是什么？还蛮香的耶。”小十四从空松的身上爬下来，凑过去闻了闻，觉得不错，便继续闻了闻。
“十四，来来来。”空松焦急地拉回了宝贝儿子，“十四啊，记住爸爸的话，这个东西你可不能吃，你可是小孩子，要是吃了这个就会变成傻子的，长大了以后就不能变得和爸爸一样智慧了！”
变成你这个样子才是傻子吧。一松把包面盒子上的叉子抽出来，又狠狠地插丨进去。
“不好意思啊，十四，我家就只有这样的东西。”一松摸摸十四松小天使的头。
“一松哥哥，你不要吃这个东西！”小十四一本正经地握着一松的手，“爸爸说这个是坏东西，我不要一松哥哥变成傻子！”
唉，好好的孩子真真是要变成傻子了。一松的内心哀叹着。
“十四啊，不要怕，一松哥哥他已经是大人了，有抵抗力，不会变成傻子的。”空松解释道，“不过，一松啊，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吃的好啊。”
“那就只好我来给大家做饭了。”空松挽挽袖子，看起来十分兴奋，“献丑了。”
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结果啊。
“那个我没做过饭。”一松说。
“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你打下手。这些事情我都能搞定的。”空松说着，旁边的十四松跳着自豪地说平时自己会帮爸爸做饭。
“我的意思是……我家没有菜。”
“没关系，我家有啊！我去拿。”
“没有刀。”
“没关系，我家有啊！我去拿。”
“没有锅。”
“没关系，我家有啊！我去拿。”
“没有铲。”
“没关系，我家有啊！我去拿。”
“我家没装煤气或是天然气。”一松使出绝招。
“没关系，我家……用的是电磁炉啊。”
“……”
一松就眼睁睁地看着变态邻居进进出出七八趟，几乎把他家的厨房都搬到了自己家来。
原本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厨房一下子就被塞满了，最占地方的毫无疑问是那个在厨房进行“艺术创作”的变态邻居。
事实上，空松在家已经择好了菜，就要下锅的节骨眼停电了，所以做起来也没费多少时间。
小十四是一个很得力的助理，他摇摇晃晃地把电饭煲从家里抱了过来。空松上午刻意多煮了一下米饭，因为与儿子约定好了下午吃蛋炒饭。
“一松brother久等了。”空松自谦道，“有点仓促，就只做了一点家常的菜。”
一松也不是第一次尝到空松的手艺了，上次他很客观地评价了还不错。但是今日一闻到端过来的蛋炒饭的香味，一松就竟然陶醉了，一定是自己饿疯了的错觉吧。
要是吃得太多，未免太给这个家伙面子。一松埋着头，慢慢地咀嚼米饭。
空松趁着一松不注意，把那碗失宠的泡面丢进了垃圾桶。一松还是发现了，看在炒饭的份上没阻止，但还是有点心疼，毕竟是花钱买来的。
“别光吃饭哦，菜也吃一点，不然全要给十四吃光了。”空松夹了些西红柿炒蛋放到一松的碗里，“十四啊，你别吃那么多。”
“哦。”小十四嘟了嘟嘴。
“我没事的，十四，都给你吃。”一松看见十四松受委屈的样子急忙说。
“迈布拉泽你别这样宠着十四吃，他太能吃了，我怕他撑着才不让他吃的。”空松说，“他这一碗是完全不够的。”
“我吃完了。”小十四自豪地给空松爸爸看吃得干净的碗，“再来一碗，爸爸。”
空松一脸“我说的没错”的表情看着一松，无奈地耸耸肩给十四松盛了一碗。
“布拉泽你还要吗？不然全给这个小吃货吃完了哦。”看着十四松小天使吃得香甜，空松的话到了耳中也变得诱惑起来。
“那……就加一点……”一松实在是难于启齿，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面，轻轻地哼出声。
客厅的灯带着橘黄色的光晕，让气氛温馨起来，三个人头一回聊得开笑得亦开怀。一松有一种微微的错觉，像是一家人在唠家常。
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感觉，和谐而温暖。曾经的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栖身休息的场所，机械而僵硬。而，抽象的概念形同虚设。
“一松啊，天色也已经晚了，十四也困了，我们是该睡觉了吧。”
“嗯。”
“所以，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去卧室呢？”
“空松先生，你家是停电了，不是毁灭了。睡觉这种事情，你不觉得你应该回自己的家了吗？”怎么还好意思舔着脸心安理得睡在我的家！
“可是……”空松又推出自己的儿子，“停电了，开不了空调，十四又特别怕热……”
“昨天大雨，今天天气已经是难得凉爽了。”
“是吗？可是……，我依旧觉得燥热得很啊！”空松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虚扇了两下。
“哦，是么？”一松冷眼，把十四松小天使搂了过来，“既然如此，那我就留十四到我这边睡好了。我看空松先生这么热，外面的过道应该是不二的选择。”
“一松brother，不要这样啦。过道虽然凉快，但是……未免也太凉了些！万一染上什么肩周炎，腰椎间盘突出，膝关节疼痛，到老了就糟了！我疼倒是不要紧，可是苦了以后十四要多费心照顾我了。”空松被不由分说地推了出来。
尽管空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松仍旧不以为意，笑着回应了一句：“空松先生，祝你今晚好梦。”
“一松哥哥，真的不能让空松爸爸进来睡吗？”小十四换好专属睡衣，拉拉一松的裤子。
“哦，不是我不让他进来睡哦。”一松抚了抚十四松小天使的面颊，“是他强烈要求的，我留也留不住啊。”
“原来是这样啊。”小十四头一次知道自己的空松爸爸还有如此别致的癖好。
“像这样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学你爸爸哦。”一松把他抱起来，决定靠着今天晚上来改造一下十四松。
趴在门外听墙根的空松内心再次默默流泪，果然今晚只能与月色作伴了。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一松brother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