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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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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小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慢慢的挤了进来,又回头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看见,又慢慢的把门关上了。
肉肉的小手拍了拍自己同样肉肉的小胸膛开始小声的慢慢叫“柳爷爷——,柳爷爷——”边叫边走,还没走到房门口,房门就被打开了,小小的孩子就冲着来人跑了过去,到跟前就就停下了,虽然开门的人已经弯下腰,但是小家伙却并没有直接冲进开门人的怀里,开门的人本想把孩子抱起来,结果小家伙并不同意,只好伸手拉着他肉肉的小手进了屋子里。看来还是上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槽了啊,开门的人心想,不过怎么打发他不让他再来了呢,自己马上就不行了,虽然生命的最后有这个小家伙陪着也不错,但是还是不要吓着他了,这一段时间已经知足了,还是想想怎么骗过他吧。
已经进屋的一老一少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未开门之前已在丞相之位十载的萧朗看着院子里破败的房屋在想,如此破败之地,有谁会在此居住呢?此处之于丞相府,就好像一件上好的丝绸上面一块儿破旧的麻布补丁,连丞相府的下人们居住的地方都不如。萧朗的丞相府是萧朗回京述职的时候天子赐下的,已有二十余载,虽说当时他还不是丞相但天子曾笑言这是为他省事,省的来回搬迁。
打开门之后,映入满眼的竟是一片金黄翠绿,满院丰收之景。三间破败的房屋就静静的伫立在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色之中,屋子的一侧还种有一片竹子。萧朗难掩满眼的兴味,不知是谁有此乐趣,若不是因为逮自己不喜欢午休的小孙子,他还不知自己家竟有如此有趣的地方。
萧朗是寒门学子,一朝金榜题名,虽屡有波折,但胜在简在帝心,未到不惑之年就能高居丞相宝座,已成天下读书人之楷模。虽然每年丰收之际萧朗都会随天子巡视,但还是经常思念自己少时耕读之事。所以萧朗以为,此院之景很有可能是家中妻儿为让自己开怀之作。
萧朗刚才并未看见园中之人,他满眼笑意,以为是妻儿故意让小孙子带他找来这里,却忘记自己今天是心血来潮去看小孙子午休。
往前走了两步,走进了田垄之上,刚才小家伙虽然圆滚滚的,但毕竟是个小孩子,身量不大,田垄之间的缝隙刚好可以让他通过,而萧朗则不然,他的衣服刚好擦过麦穗,萧朗也不在意。走近却发现屋子旁边还有一个对外开的小门,皱了皱眉,细想了一下也颇有趣味,抬脚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屋子里有堆放着一堆整齐的竹子,有粗有细。旁边还有几把竹椅,几个小巧的竹篮、竹筐等,他随手拿起一个小小的拨浪鼓还没有摇,就听见他的小孙子萧言青糯糯的童声。
掀开竹帘,就看见他的小孙子坐在靠墙的一张床上,床边有几个竹箱子,屋子里东西很少,就更显整洁。他的小孙子正对坐在他面前的人说着什么,他放下竹帘,没想到会有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祖父——,”他的小孙子从床上满眼惊喜,从床上爬下来,扑倒了他的怀里。
“乖——,”他抱起小孙子看向坐在床边之人,消瘦的身材,穿着一身整洁破旧的衣裳,灰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此人手里拿着一个还没有编完的蚂蚱,手上满是干裂的口子,抬起头看了看萧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萧朗皱了皱眉,他丝毫不认识此人,估计是府里那个下人的长辈,在此养老,但是见府里的主人却不行礼,他们家怎可有如此不知礼数的下人。
柳叶没想到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此人,距离上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了?是状元游街还是他大婚之日?已经记不清了,待在这个小院子里二十多年为的不过是这人的一句承诺,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一句承诺。
看着他皱眉,知道他是疑惑自己的存在,也是,他其实早该离开了,因为自己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就一直赖着没走,在此处待了二十多年,估计也只有言儿记得他,看了看被人宠溺的抱在怀里的小家伙,罢了罢了,一会儿还是离开吧,小孩子能记的多久呢?
“祖父祖父,你看柳爷爷给我编蚂蚱呢。”肉肉的小手指着柳叶手里的蚂蚱拍着抱着他的萧朗。
“柳?”萧朗疑惑,他不记得府里有没有姓柳的下人,虽然他不强迫下人都姓萧,但是府里的管事确定没有姓柳的,但不是管事的话,家人长辈是不被允许住在府中的,就算住也不应该住在这里,难道是夫人的亲戚?“嗯,祖父看看。”说着便伸手拿过柳叶手里的编了一半的蚂蚱。
柳叶看着他拿过自己手里的蚂蚱,因为早要预料所以也就不再难过。
萧言青伸手就要抓萧朗手里的蚂蚱,但是萧朗却来了兴致,他记得他年少的时候也曾编过这些小东西哄过侄子侄女,虽然不记得怎么编,但是顺着把接下来的编完总是可以吧?
“柳伯,既然少爷想要,你就再给他编一个吧。”萧朗把小孙子重新放到床上,自己也坐在床上,开始研究手里的蚂蚱。
柳叶也没说什么,就重新拿起干草编了起来。
因为小家伙对自己祖父还是有些敬畏,再加上看着柳叶几下就重新编好的蚂蚱,小家伙就乖乖坐等。看柳叶编好了就甜甜的叫了声,“柳爷爷——”柳叶就伸手把编好的蚂蚱递给他了,而萧朗还在和那半只蚂蚱作斗争。
萧朗自问对孙子们挺好,可也没有听孙子叫过爷爷,就算撒娇也一本正经的叫自己祖父,看着小孙子的注意力都在新编好的蚂蚱上,他就默默的把那半只蚂蚱放在了袖套里。伸手把小家伙抱了起来,“言儿该跟祖父回去了,”看着哼哼唧唧不愿走的小家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小家伙懂事,哼唧两声就乖乖跟人告别,“柳爷爷再见。”以前每次离开都会再加一句言儿明天继续过来或者要去干嘛干嘛不过来,今天因为祖父在,下意识不敢多说。柳叶每次都会笑眯眯的说柳爷爷等你,而这次就只说了一句言儿再见。
萧言青小朋友因为太小,所以什么都没感觉出来,而萧朗根本不知道他们俩平时怎么相处的,觉得这样也是正常的。
正要走出院子的萧朗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
把小家伙交给奶娘之后也没说什么,就说小家伙去找他了,让奶娘以后注意看着点小少爷,就去了书房吩咐人去找管家去查所谓“柳爷爷”的身份,同时让人多注意下小院的动静,他总感觉很是奇怪。
“扣扣——”“老爷,老奴有事禀报。”
“管家,进来。”萧朗倒是没想到管家这么快就来了。
“启禀老爷,关于后院之人老奴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此人姓柳名叶,大老爷曾让老奴多多注意此人,不让别人欺辱了去,其他就没什么交代了。”
“姓柳名叶?大哥?”萧朗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又重复了几遍,“姓柳名叶,姓柳名叶......萧管家,你确定吗?”
“老奴确定此人确实姓柳名叶,是大老爷所说,其他老奴就不知了。”想了想又说,“此人只是居住在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开销之类,丞相府概不负责。”萧朗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问了一句,“是大哥说的概不负责吗?”
管家摇了摇头“大老爷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老奴注意下。”管家看了看萧朗,欲言又止。
萧朗看了看管家,“萧左,你还有什么都说了吧。”
“也没什么,就是大老爷曾说自己没脸去见此人。”管家说完就低下了头。
“管家你先下去吧,没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是,老奴告退。”管家出去了,并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呵呵,没脸,大哥你是在说我吗?”记不清什么时候把此人遗忘的,或许是状元及第之时或许是大婚之时又或许是喜得麟儿之际,总之记忆里不知何时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甚至于相见不相识,柳叶,柳叶,柳叶.....
他怎么可能是柳叶,怎么可能是那个惶恐不安的少年,可能是那个默默无声的少年,怎么可能是那个难掩惊喜的少年......
“扣扣”“扣扣”“扣扣”
门不停地被拍响,萧朗却一点也不想理会。
“老爷老爷,老奴失礼了。实在是您让注意的那个人走了。”估计是看房内迟迟无人应答,管家就在外边回话。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家丞相爷为什么会注意起此人,但是直觉还是禀报一声。果然,他话音刚落,书房门就打开了。
萧朗脸上难掩疲惫,管家从未在他脸上看过如此表情,连忙上前,“老爷,此人在房内留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盒子。”
从管家手里拿过信,抽出来一看,萧朗的身子晃了晃,管家连忙上前搀住萧朗,并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一旁的下人,却不敢往信上去看一眼。
其实根本就不是信,而是一纸婚书,由萧朗亲手撰写的婚书。下面甚至还有萧朗亲手写下的承诺。萧朗从下人手中拿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只破旧的蚂蚱,虽然破旧却完好无损,可见拥有之人的爱惜。
萧朗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这两只蚂蚱大概是他这一生中送给柳叶的唯二的东西,不值一文,连盒子都不值,却被如此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