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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暧昧——三人游 ...

  •   TWO

      1.1
      客套招呼前,我压根儿没想过会跟苏宸这个人有什么关联。然而故事,往往都是开始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短短两周,我跟苏宸的关系就有了革命性突破,从陌生旁桌发展成逗趣好友。这主要归功于他的幽默善言以及我专业捧哏的完美配合。我说过,我是个被动热情的人。偏偏他是个操控对话的高手。
      尽管这其实就是新同学间来往熟悉度的递进规律,可我却觉得,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周末上午头两节是数学课,数学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死穴,一看到半折不勾的加重黑色符号我就会下意识地憋屈抵触。噢,说到这里,这件事就值得追究一下了。
      我讨厌数学,这还得归咎于我小学时的数学老师,一个长得像清朝太监的刻薄男人。若是把灰色汗衫换成清朝的太监服,简直和他尖酸猥琐的气质相得益彰,就差喊一嗓子“太后驾到”了。
      只记得是某次数学考试后,他拿着一张只考了30分的试卷走到我桌前,细兰花一甩,满是红色大叉的试卷轻飘落地,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我幼时脆弱的自尊心着实受到了侵犯,然而我无力反击。
      照理说在小学那么长的岁月里,跟数学老师之间应该不仅就这一件事的碰撞,然而奇怪的是,只要在我的回忆里输入“小学”这一关键词,影屏第一时间便会回播出这一片段。
      当时的具体活动,天气情况,周遭背景我早全然模糊。始终铭记的,是当时激烈的心理活动。愤怒,难堪,羞愧,屈辱,感受清晰如昨。
      那是我有史以来考过的最低的分数,也是我学习生涯里考得最低的一次。尽管我知道,我之所以那次考得那么差,是因为请假去医院打了一周的狂犬疫苗,落了不少的新知识就全体现在了试卷上。
      我知道,可是那个老师也知道啊。
      后来在地理课上,我从地理老师那儿学到一个词,这叫童年阴影。当然,他是在特指另一件事。
      有一段时间里我想,我们长大的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其实很重要。在你还没有能力自主地去拓宽自身的思想格度时,他们会影响决定你某一时段里的价值观理的形成。
      小学三年级,我八岁。自那天起,我便开始讨厌数学老师,讨厌数学。

      1.2
      关于学习成绩的好差这种事,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不是说你戴个高光眼镜看黑板时虚个眼神就能佯装的。苏宸显然是不靠于成绩好的行列,毕竟我这数学水平也不是跟谁都敢讲解的。
      多亏了他,开学初期,我的数学成绩还算不错。
      班主任杨峥也果然不负我望,如春风般温文和煦,讲课很有耐心,不时地搞笑一把来调节课堂气氛,却反把自己弄得耳尖通红。
      下课铃响,我把抄好的课后作业扔给苏宸,他龇牙冲我笑笑,照着重抄起来。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是这样的数学课,我愿意焦头烂额地解题,费了扒劲地不耻下问。
      “看什么?”
      我回过神来,左前座的吴千帆正杵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们混得挺熟的啊,等下傅思雨要吃醋了。”
      “丫瞎说什么。”苏宸把作业本还给我,收笔站起身来对吴千帆下巴一扬,“走,出去吹吹风。”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我挪开凳子拿起玻璃杯去接水,抬眼瞟过前面趴着补觉的傅思雨时脚步顿了下,然后伸手顺起她桌上同样透色的杯子。从窗外漏进的阳光打在水杯的光滑层面,刺得我眼睛半闭,嘴角微撩。
      是的,我现在心情很好。这是一种感觉很微妙的愉悦。就像你还没走到面包店里,就已经闻到了蓬软的面包酪香,美味新鲜出炉,还未入口,已饱腹满足。
      我不喜欢苏宸,我也不讨厌傅思雨。充其量这只是个无谓的比较,我却抓着那点儿不同寻常的胜利自沾自喜。
      说不上来的,就是微妙。
      然而这好心情还未持续很久,便被一袭失落浇得淅湿。

      1.3
      在我的主观意识里,周末下半天的放行,范毓理所应当该跟我一起厮混。所以当我下楼看到向我挥手的两个人时,着实迟疑了片刻,才提起笑容。
      范毓自然地挽上我的胳膊,“我们打算先去逛超市,然后再去吃饭。你不是说要去买苏打水吗?”
      “嗯。是啊。”
      抛开“好朋友的男朋友”这层定义关系,我们三个人是初中的同班同学,平日里关系也还好。现在也并没有多大变化,我们依旧走在大街上笑语喧哗,气氛融洽。聊聊各自班上的奇葩逗逼,调侃各班老师的面貌体征。
      彭恒一路上手舞足蹈,惟妙惟肖,生龙活虎,我却散了魂在三心二意。
      想到之前在课余时间的见面闲谈被突然切入,想到在食堂拥挤的饭桌上,从某天起多了的餐盘,想到跟范毓并排站在一起,回头等待的跺绕。想着现在,想着接下来。
      我以微笑装扮表情,目光晃着地面上覆盖交错的三道影子,迟来地顿悟到:我尴尬了,不舒服了,不耐烦了。
      是我忽略了,在范毓的主观意识里,生活里多出来的自由,理所应当该与彭恒消磨。
      当然,这也是彭恒认为的理所应当。
      你看,二比一,我输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就算耳边笑声炸雷,我也清晰听到了胸腔传来的一记下沉。
      我觉着自己多余了。
      心气烦躁,还不如自己待着。这么一想,话就出口了。
      我停了下来,转头对范毓说:“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范毓笑得些许慌张。
      “我要去商业街买鞋。”
      “等下我们一起去啊。”
      “对啊,你不吃饭啊。”彭恒语气平稳。
      我用看起来最无关重要的口吻说:“没事你们去吃吧,本来跟傅思雨说好了差不多去找她的,刚好她也要买。苏打水你先帮我买吧,晚自习下课我去找你。”
      范毓点点头,“好。那你记得吃饭啊。”
      我抿嘴比出OK的手势,转了个身离开。几步之后我回过头去,他们早与我背道而行。

      1.4
      所谓买鞋之约,当然是我应急的编词。
      现实是,在学校周边晃荡了一会儿,我就遁回了寝室,把买来的七零八碎都倒在床上,数着一圈儿的小零食吃起来。一下午的时间,我就这样,敞开一屋的惆怅,吃空了自己原计划的热闹欢趣。
      化学晚自习,我恹恹怏怏地埋着头,在元素周期表里匍匐神游,就怕太没留神给反应升华了。
      我觉得化学的原理,最接近生活的本质。
      这是我第一次被一门理术学科吸引,也是众科目中,我即便心不在焉眼神飘移也不会酝起困意的一科。
      上课10分钟后,我转了个角度继续耷拉着脑袋,正欲发奋之际,一只手突然横空在我眼前,快速摸走了我放在桌角的笔记本。
      我抬起眼皮往右边瞥了一眼,就看回书面,默背化学方程式。一分钟后,手肘被纸卷戳得反射一缩,我偏过头去,苏宸转溜着眼珠,一副百无聊赖想找乐子的模样。
      我竖起化学课本,将他递过来的数学本小心翼翼地打开。开篇便是一句废话,“你在干嘛呢?”
      我看了下讲桌上认真备课不苟言笑的化学老师,回复道:“看书啊。”
      “还有两节课呢,来聊会儿天。”
      “聊什么?”
      “都可以。你说。”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让我说,我真没什么要聊的。我想了想,很没诚意地写下:“你今天下午干嘛去了?”
      话匣子就此打开,我们笔尖唰唰行云流水,从细碎近况追溯到陈年过往,旧时做过的那些令人发指的劣迹和少不更年的蠢事都在纸上一一铺展开来,其详尽之极完败户口调查。
      蓝黑墨水洋洒了三大页纸时,下课铃打响了。听到铃声,我们四目相视眼角上扬笑得不可自抑。我缓了口气,对他摆摆手,扭头朝向左边,瘫倒在桌面。
      要谨防老师忽然地起身,又要忍住笑意,对我这么一个笑点低胆又怂的人来说,实属不容易啊。
      我闭上眼假寐,回望这一整天,各种情绪起伏,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还是现在的好。
      现在就好。

      1.5
      晚自习下课前三分钟,大部分的人已经按耐不住翘起屁股做好了离座准备,教室里一片嗡嗡声。我把笔收到课桌里,抬脚蹬了蹬前面的凳子腿儿,傅思雨转过头来,“干嘛?”
      “等下陪我去拿一下东西。”
      “嗯。”
      范毓的教室在一楼,下楼梯右转第一间就是。我站在后门朝里望,但没找到她的身影。我怕是他们的班主任又在办公室里留了人,就随便拉住一个经过的男生问:“哎同学,范毓走了吗?”
      那个男生忽然笑了笑说:“范毓啊,好像约会去了。”
      “哦。”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转身对傅思雨说:“走吧。”
      我们回到宿舍换了拖鞋去打水,在排队时说笑的间口,我跟一旁的傅思雨说:“你中午跟谁吃饭来着,我跟你们一起吃吧。”
      傅思雨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吃。”
      一切好像顺其自然般,不存在明显冲突的转折,没发生各执一词的争辩。
      我跟范毓的密切交流止于10月末的某个晚上,我的□□空间里发表的一句说说以及其下的一条评论。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渐行渐远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已经懒得再追问。
      我的友情动态,被时间和那些我无法掌控的因素悄无声息地设置成了渐隐状态,太过顺其自然,若不往回看,我会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常态。虽然事实证明,这就是生活的常态。
      我甚至不敢贸然去判定这段友情的结束。学校这么小,我们又不忙,吃饭上课,考试睡觉,听着仅一个频道的广播,偶遇几率实在太高。碰到面,点头招呼,也是基本礼貌。
      就像现在,我又怎么会想到,还会再次与傅思雨为伍呢?我们从好友变为点头之交,现在又从点头之交晋为好友。毫无征兆。
      即使我对“以后”进行了无数次合乎常理的揣测,我依然不能预见它的走向。
      活在当下,多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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