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收获节 ...
-
盖尔。
欸。
过来帮帮忙。
嗯，你在干什么？
制作圣餐面包啊。其实按照传统，我们是把收割的最好的一束麦穗送给教堂，让教堂统一制作圣餐面包的。但是，我们这里的教堂实在太小了，举办一场美食节都已经人手严重不足，我们只好自己在家制作圣餐面包献给教堂啦！
为了庆祝一年的好收成？
对啊。我母亲说过，人都是依赖土地而生存的，从一个婴儿健康长大成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水灌溉着我们，麦子填饱着我们，阳光照耀着我们，我们每长高一寸，都有神的祝福，所以得好好感恩而活。
真是朴素的理念啊。
盖尔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倒是在别处听过这样的传说。他们说，每片麦田里面都住着一只狼，麦浪翻滚的时候就是无数只狼在奔跑。狼将麦穗踩在地上，偶尔还会吃掉还没有结穗的麦子。农民为了来年的好收成，无论这一年是丰收还是歉收，都会举行大型的祭祀，向麦田里的狼献上最好的麦穗。狼吃了麦穗，肚子饱饱的，就会睡觉。它们一睡就睡到明年的秋天，农民就能获得好收成。
这个传说倒是挺有意思。
这个传说还有后来。
还有后来？
后来呢，有一年，刮了大风又下了大雨，麦田里全是泥浆，麦秆倒得乱七八糟的，农民们发现，麦田里早就没有狼了。农民们很气愤，他们开始不知道埋怨谁了，反正那一年，他们第一次停掉了祭祀。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他们一如既往地在田里忙碌着，用了先进的科技，用了科学的管理方法，但是丰收与歉收依旧是交替着出现，好像无论你们怎样努力，总是胜不了这天地。这时，人们又开始怀念狼了。他们说啊，以前呢，每片麦田里都住着一只狼，麦浪翻滚的时候就是无数只狼在奔跑。平时，狼总是沉睡在麦田里，只有孩子才能看见它们。它们身体很大，像起伏的山峦。它们常常把耳朵贴在地上，倾听着大地的心跳声——那是它们的摇篮曲。摇篮曲的节奏变了，它们就会醒过来。它们开始奔跑，把麦子踩在脚下，踩进土壤里，不让人类的贪婪抽干大地的血液。大地吸收了麦子的营养，就像一位母亲积攒了足够的奶水，来年的麦子就会被浇灌得更好。
盖勒特的声音停了下来，阿不思把面包放入烤箱里。他调好时间，按下启动键，坐下来，坐到盖勒特身边。
后来呢？
后来呢，新的传说取代了旧的传说。在某一年，农民们又开始举行大型的祭祀。他们把田里的麦秆扎成大大的狼形玩偶，在篝火晚会上把它点燃。熊熊的火焰喷出浓浓的烟，农民们向火中投入收割的最好的一束麦穗。他们说，风会带走烟，狼看到了烟，闻到麦穗的气味，就会从远方归来。有一年，他们如常地举行祭祀，一阵大风忽然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来，吹翻了麦秆扎成的玩偶，吹得天上的云翻滚如地上的麦田。狼的影子在原野上呼啸而过……
门被打开，八月的风涌进来，吹乱了盖勒特的金发。阿不思忍不住伸手把他的头发捋顺，就像抚摸他口中那只狼的尾巴。
“阿不思！”阿不福思的声音大如雷鸣。阿莉安娜及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德国佬怎么会在这里？”阿不福思“噔噔噔”地走进厨房里，高瘦的身子杵在阿不思和盖勒特两人中间。他怒视着盖勒特，盖勒特冲他皮笑肉不笑。
“山羊控，我又不会抢走你的哥哥。”盖勒特说。阿不福思差点想一拳打烂他的鼻子。
坎德拉放下怀中抱着的刚刚采购回来的一大堆食材，皱眉呵斥道：“阿不福思，别对客人没礼貌……”
“我不是客人。”盖勒特打断坎德拉的话，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但是盖勒特不觉得，他从来不在乎别人。他歪了歪头，视线刚好绕过阿不福思这座障碍物，落在阿不思那双蓝眸里：“看来这段时间你会很忙，收获节后我再找你玩。”
然后，他就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像一朵云，离开了。阿不思忽然觉得，他就像故事中的那只狼，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原野上呼啸而过的影子，仅仅是影子罢了。
烤箱“叮”地一声响，阿不思冲出去，喊住那朵远去的云：“盖尔，等等！”
盖勒特回头，那双蓝眼睛又湿又冷，是俄罗斯里的湖，是北冰洋上飘过的冰。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阿不思喊完，又冲回店里，在阿不福思聒噪的声音中冲上二楼，打开抽屉，取出那本他写满故事的笔记本。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阿不思决定无视它。
阿不思夹着笔记本冲下楼，冲出门外，盖勒特还停在原地，阳光在他发旋上闪耀。
“这是我写的故事，你无聊时可以看看。”阿不思把笔记本塞到盖勒特怀里，也不管盖勒特愿不愿意。
盖勒特低下头，翻了几页，忽然感觉到阿不思正凑近他，轻轻的声音便落在了耳蜗里，细细的震动慢慢酝酿成一场持久的轰鸣，让盖勒特忍不住想起他离开俄罗斯之前在那间屋子里做的小小实验。
阿不思说，我知道那个故事是你编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收获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