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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某些偶然(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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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东山镇的日子一如既往的百无聊赖,一开始的新鲜已经过去,不习惯也渐渐消除,现在所剩下的,便只是每天日复一日的重复,每天的工作大同小异,每天的事情没有什么变化,平淡如水是生活的特征,不凡只是人生的口号。
我没想到宁欣会来,那一天小荷在楼下叫我,说有人找,我有些莫名其妙,疑惑不解,谁会找我呢?在这里我可没有朋友。我匆匆跑到走栏上向下一看,看到了一个娇小玲珑的美丽的身影,竟是宁欣。
看着同事们疑惑而羡慕的眼神,我心中的虚荣之感像气球一般膨胀,但心头也未尝没有紧张,说实话,跟宁欣虽然也是常常在一起玩的好朋友,但却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陌生之感无法消除。
宁欣不像那倩,没有在楼下对着我高声叫喊,只是宁静的站在那里,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右肩挎着一个红色的真皮背包,脸上微笑如花。
我忙从三楼下到一楼,叫道:“宁欣,今天怎么来东山镇了?是顺路,还是专门来的?”
“专门。”
“呵呵,有事吗?”
“有点。”
于是我带她往房间里去,一路上同事暧昧的眼神只让我享受。
我住在镇政府的家属楼三层,是一进深的两居室套房,我带她进去,她打量着我的房间,我的衣服到处丢着,其他东西也极为杂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起来。
“唉,男人啊。”宁欣叹了口气说,然后放下挎包,就麻利的帮我收拾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
但她的速度极快,把书放在书桌上叠好,把散乱的笔放进抽屉里,把干净衣服用衣架挂上,把脏衣服都丢进盆里,三下两下,就把我的房子收拾得整洁了许多。
“看看,其实挺简单的事情。”
“谢谢,你真能干。”我转移话题,“你来办事吗?”
“没有,听说这里的桃花很美丽,我来看桃花的。”
是的,现在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东山镇的桃林是全县都有名的,就在离镇两三里的地方,爱琴海岸边的山坡上。想不到她竟是这么一个高雅有品味的人,桃花多美丽,我也一直想去看,可惜总没有那个心劲,所以离得虽近,竟一直没有抽时间。
今天本来要去水美村下乡,我跟带队的副乡长刘文浩请假,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宁欣大为兴奋,一路走得蹦蹦跳跳的,我很惭愧,也不会骑摩托车,不然借台摩托车,就不用这么累了,但宁欣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累的样子,看到宽广的爱琴海,春天水位高,更显得浩浩荡荡,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照相机,叫我给她拍照,不停的摆出各种造型,美丽而富有风情。
到得桃林,桃花果然开得绚烂,连成一片,像半天绯红的轻云,宁欣在桃花间穿梭,瓣瓣桃花如新娘子头顶撒落的花雨,蝴蝶翩翩而飞,人如桃花美,桃似人儿俏,我也不禁陶醉起来,相机快门嚓嚓的按个不停,要把美丽永远留存。
“停。”宁欣忽然叫住我说:“再拍就没胶卷了。”然后跑到不远处拉了一个放牛的孩子过来,叫他为我们拍合影,说着她已经靠在我的身旁,身后是一片桃花。那孩子胆怯而好奇的摆弄着相机,一直不知或不敢照,宁欣又向前去耐心的教他,如是几次,终于把我们的合影拍成。
直到中午很迟的时候,我们才回来,我带她到镇上的一个饭馆吃了饭,她没说就回县城,我也不好问,便一同相跟着回到镇政府。在上楼的时候,迎面碰到正下楼梯的小荷和江琳琳。
我正要打招呼,问江琳琳什么时候来的,她平素都住在县城,很少在政府的,但她已经先在问我:“小林,这是你女朋友啊?”
我正要否认,宁欣冲着她笑说:“你好。”然后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好像承认的样子,我不好特意再加否认,江琳琳却笑说:“嘻嘻,我看不像。”
小荷问:“你凭什么说不像?”
“你想啊,如果真是小林的女朋友,那天小林来报到,怎么不见她来送呢?我看那天来送小林的女子才是小林的朋友。”江琳琳大声说,好像心怕有人听不见似的:“小林,我说的没错吧?那天那个女子好漂亮哦,长得那么高的。”
“都只是普通朋友,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啊。”我说着,见宁欣已经上了三楼,因为没有钥匙而在我门口等着,忙跟了上去。
我们进了我的房间,宁欣脸上很不高兴的神情,问:“那女子是谁呀?”
我说是书记的女儿。
“难怪,真没教养。”
我不知道江琳琳怎么就让她得出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印象,不过江琳琳故意夸那倩长得高,明显在讽刺宁欣个头矮,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女孩第一次见面就会互相如此看不惯。
我们坐在房中,一时没有话说,于是宁欣开始翻看我书架上的书,我的书架是我自己用几块板子钉成的,虽然粗糙,却也实用,她夸我聪明手巧,然后我们就关于书架,以及书架上的书聊了一番。
我们聊了很久,一直没见她说起要走的意思,我心中暗暗焦急,乡村的公车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稍迟一点,就没有车了,可我又不好意思提醒,倒显得我赶她走似的。于是我不再挑起话题,免得聊起来忘记了时间,慢慢的,两个人都沉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尴尬,我也故意不打破,她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说要走了,谁知她却拿起我放了脏衣服的盆说:“你这衣服脏得,我帮你去洗了吧,不然的话,只怕泡得满屋臭了,你还不会洗的。”
我抗议说:“我可没有那么懒呢。”一面坚决不让她洗,说那怎么好意思,何况这么迟了,再迟就没车了。
她笑笑,不再坚持,说:“你怕我赖着不走吗?放心呢,我问过了,四点五十分还有最后一趟进城的班车,现在才四点钟不到,不怕的。”
我大窘,忙笑道:“说什么话呀,我是怕你错过了赶车的时间。你若真耐得在这穷乡村住上一夜也无妨,虽然地方陋了点,但睡觉的地方还是有的,你睡我房间,我去跟同事搭铺就是。”
“呵呵,不用。”她似乎并没有生气,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我也不再留,送她去等车,天色渐黑,我感觉站在面前的宁欣美丽的面影渐渐模糊。车终于来了,我送她上了车,这才回去。
五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书记乡长不在,大家都放肆的对我开玩笑,政府里的干部,年纪大的多有家属,一般都在家开伙,在食堂吃饭的,年轻人居多,大家都合脾味,所以言笑无忌。现在人在饭局,必不可少的是段子,而段子中必不可少的,是黄段子。书记和乡长也都是在食堂吃饭,书记虽然沉默少言,但也挺随和,听到别人玩笑,无论怎么过份,也只是笑,不会板着面孔训人,偶尔也来两段带肉带荤的,反而比别人的更让人笑得喷饭,乡长则尤其爱开玩笑,嘴中段子无穷无尽,只要他在,吃饭之际笑得喷饭的必不会少于两人。
今晚好像有客来了,所以几大头都去陪客了,江琳琳却在食堂吃,她似乎对宁欣特别感兴趣,有漂亮女孩来找,大家都拿我逗乐,但一阵子也就说到其他事情上去了,但别人把话题岔开,她偏又回到这上头来。
“小林,今天那女孩是你女朋友吗?”
“你不是说不像吗?”
“呵呵,那你上班那天来送你的那位姑娘是你女朋友吗?”
“也不是。”
“但她们都对你这么亲密的。小林,你不会脚踏两只船吧?这么风流?”她说着,倒好似兴奋起来,又叫又笑。
“我现在是光棍,一条船的船票还没拿到呢,还想上两只船?”
“她是你什么人?”
“你说来送我那个吗?她是我同学。”
“那今天来这个呢?也是你同学吗?”
“她是我同学的同事,也是她的好朋友。”
“哇,这女孩好厉害,她要来看你却不叫你同学,单独来,这明显是想把你同学撇在一边,看来她真是喜欢上你了哦,我一看就明白,这女孩不简单的。”女孩子似乎对别人的感情总是特别关注,对于谁和谁这样的话题说起来永远没玩没了,兴奋不已。
“哪里啊,她也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桃花的。”
“哇,真浪漫,来看桃花的。”江琳琳双手捧心,做陶醉状,“看桃花的更应该叫同学呀,哪有一个人去游玩的?她是想和你两只蝴蝶双双飞吧?”
大家都被她逗得笑了起来,我成了话题的中心,而且是关于和两个美女的故事,虽然我有些窘,可心里还是很快乐的,年青男子,大概总不愿意是那没有女人理睬的类型,而有许多女孩喜欢,特别是美女的喜欢,总会沾沾自喜,纵然这两个女孩其实和我半点边的关系也挨不上,我也希望别人能有所误会,这样就能满足我虚荣的欲望。所以我虽然偶作辩解,其实又并不认真解释。
“唉,小林,东山镇的桃花好不好看呀?”
“挺好看的,很大一片桃林。”
“我也想去看呢,说真的,我爸爸来东山镇这么久,我都没去看过这里的桃花,真是失败。”女孩子说话就是这样,看不看桃花也要扯到成功失败上去,“要不,明天我去看,你也陪我去吧?”
书记的漂亮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我陪她去看桃花,几个年轻人都眼热得不行,一边起哄,一边在心里嫉妒得作痛,我当然也不好拒绝,说道:“行,只要领导们明天没有什么安排,我就陪你去吧。”
“陪琳琳去看桃花,领导们还能有什么安排?这就是工作,这就是任务,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呀?”武装部副部长张一全说,他年纪比较大了,常在言谈举止中以老大自居,说话总是连讽带刺,阴阳怪气的。
“是呀,你可别找借口哦。”江琳琳一派天真,也听不出张一全的话里有话。
明天,我于是再次去桃林,这次不用走路,司机小王开车送我们去的,到了桃林后,小王说迟点来接我们,就走了,江琳琳立刻奔进桃林,蹦跳在桃林里,像只快乐的小兔,穿梭于花云间,似一只起舞的彩蝶。
这天天气很晴朗,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桃花洒落地上,碎碎如斑驳的投影,江琳琳没有带照相机,却突然叫我别动,我诧异回头,就发现她已经拿出纸笔,画夹,支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
虽然我看到她从车上拿一个包出来,但我却不知道原来是画夹,被人当模特,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我不禁不好意思,浑身都不自在了。
“别动,别动。” 江琳琳说,她凝神作画,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我只得不动,一只黄色的蝴蝶在粉红色的花朵中穿插来去,一会儿扑扇着翅膀翩翩起舞,一会儿又停留在桃枝上休息。我目瞩如此美景,顿时心旷神怡,只是在一个美女面前,摆着造型――纵然那造型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手似乎无处放,脚似乎有些僵,感觉这里痒想搔一下,又觉得那里不自在了,要弄一下,衣服似乎有灰尘,头发披散下来了,遮住了眼睛……
我就像一个初次聚焦在荧光灯下的明星,有些兴奋,有些忐忑。
我们玩到下午才回,我的心情一天都感觉很美好,那一片粉红似乎仍在我眼前,那展翅而舞的粉蝶似乎仍在我心弦上飞。这个晚上,我睡在床上的时候,还是觉得挺开心,正是青春年少,谁不喜欢有美女跟你接触呢?想到不久前,我还落拓潦倒,而现在,我不但有了一个好工作,成了公务员,就连美女似乎也都对我青眼有加了,难道人一得意,连桃花运也会跟着来吗?
前些日子的孤寂与落寞,尽皆烟消云散去。
不过我并不喜欢江琳琳,虽然她似乎也有可爱之处,也许还太陌生,说喜欢与不喜欢都言之过早吧;我也不喜欢宁欣,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与她在一起,总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奇怪得很,她那么娇小,那么宁静,永远的温柔,可为什么我会感觉到压力呢?也许那只是关系没好到那种水乳交融的地步吧;我喜欢谁呢?我的心头又浮现了那倩那美丽的身影,那极富感染力的笑脸,我不禁遗憾,为什么不是她来看桃花呢?如果是她来,叫我去陪她看桃花,那我会感觉到真正的幸福。
难道我喜欢的是她吗?是的,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是对自己,我确实喜欢的就是她,以前总认为,我们只是谈得来的好朋友,只是知心的红颜,只是很铁的哥们,但我明白,这只是爱情的初步,男女好到一定程度,称兄道弟也好,结拜兄妹也好,知己红颜也好,其实都只不过是把爱情隐藏了起来,爱情,才是男女间永恒的极致。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不禁有种冲动,想见她的冲动,她的笑颜,她的爽朗的笑声,她的美丽的倩影,都是那么的美丽,我忽然间想抱一抱她,狠狠的,紧紧的,搂在怀里,搂进肉里去。当初,我们像兄弟一般,也不是没有拥抱过,但与我现在想抱的,完全是不同的两回事。
一夜都梦着她。不知她是否也喜欢我呢?也许,她真的仅仅只是拿我当兄长呢?忽然之间,我又有些畏怯起来。
直过了两天我才终于忍不住打她的传呼,她马上就回过电话来,我们像往常一样,互相调侃,天南地北一通后,我说:“东山镇有一片桃花林,挺好看的,要不要来观赏观赏?”
“好啊,不过林云,你太让我生气了,竟与宁欣单独去看桃花,也不喊我们,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她大声嚷嚷,似乎真的很生气了,但语气里又根本没有生气的样子。她已经知道宁欣来过了,如果她生气了,我一定很开心,那说明她对我的感情也不只是朋友而已――她吃醋了!可是她似乎完全不在乎,我一时就有点弄不明白:她真的也爱我吗?
“你怎么知道的?”
“得了,林云,你们两个在桃花间的相片,都让我们传看个够了,你还想瞒着呀?”我似乎看到她美丽的手臂很洒脱的一挥,好像在说:你不用解释了!
“呵呵,我可没重色轻友,是她自己来的,又不是我邀请的,何况,她也是朋友,什么色不色的,这哪跟哪啊,我要邀请,不请谁,也不可能不请你呀。”
“这话我相信,当然我们最铁啊。”她哈哈大笑,一个美丽而豪爽的“兄弟”。
在这个周末,那倩果然来看桃花了,但让我失望的是,并不是她一个人来的,跟她一起的,还有向彬和另外两个一起玩的朋友,我又高兴又失落的带他们去看桃花,看爱琴海,心情复杂难明。
这一天,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吃中饭的时候,又再现了原先的气氛,尽皆大醉,下午大家又去看爱琴海,大家都夸说我工作的地方真是美丽!向彬得意的说,那当然,这是他的家乡!
又吃了晚饭,很迟的时候他们才回县城,两餐饭下来,我花了八九百大洋,不禁有点点心痛,一个月的工资就基本没了。
晚上睡在床上,因为醉酒未醒,头痛欲裂,一时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为什么那倩不一个人来?为什么她要叫这么多人?为什么这中间还有向彬?看来她根本没有要单独和我相处的意愿,她真的只是拿我当最好的朋友吗?她其实根本没有爱情上的想法吗?
以前,我曾为有这样的红颜知己而幸福,可现在,爱情的毒药却让我无比痛苦。
六
又是一个周末,我迫不及待的来到县城,我想成败在于今晚,我一定要向她表白,纵然被拒绝,纵然从此连朋友也没得做了,我也不得不说,爱情的火焰已经在我的心头燃烧,我发觉得太迟,我不能让她把我烧成灰烬,我要灭火,她就是灭火的水,只有她才能够救我。
那天我们两个单独吃饭,吃完饭后她问我怎么安排?是去唱歌?还是去跳舞?还是泡到网吧里?
我说我有些累了,找个地方睡觉吧。
“哦,”她没有再说什么,并没有问我去哪里睡,也没有对我发出邀请。
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圆领无扣上衣,下身是一条超短裙,里面一条黑色的打底裤,红色的单跟高跟鞋,让她走起路来摇曳多姿,她的头发第一次盘起,总角在脑后用钗别出一个发髻,额前脖后都没有一丝乱发,让光洁的脖颈更显得修长而美丽,像一只美丽的天鹅。我忽然想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成语,我现在是不是就是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呢?
“晚上怎么不叫宁欣一起来吃饭呢?”
“为什么要叫她?”
“呵呵,为什么不叫她?”
“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是吗?想跟她单独在一起还差不多吧?你不是想睡觉吗?去她那里可以哦。”
“可我想去你那里。”
“想得美!”她对我做了个鬼脸。
那晚我在那倩那里睡的,一如往常般,我们中间隔着一床被子,听着彼此的呼吸,但这一晚,我再也无法安然入睡,我试探着把手伸向她,她没有拒绝,于是我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她依然没有言语。我决定更进一步,于是把右手伸到她的脖颈之下,让她枕着我的手。她似乎睡着了,但我感觉得到她的呼吸渐渐粗重。又过了良久,我终于鼓起勇气,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那倩,我爱你。”我轻声说。
“你爱的是宁欣吧?”她低声说,“你还是去搂着她吧。”
“我怎么会爱她呢?我只爱你,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我说,“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这么久了,就算瞎子,也该看出我对你的感情了吧?”
“我不是瞎子,可我还真看不出你爱我,追求我的人那么多,只有你从没有说过爱我的话。”
“真正的爱都是无言的。”
“呵呵,别当哲学家了,我看你就是一个哑巴。”
“好好,我是哑巴,不过我不再哑了,我现在不是终于说出来了吗?连哑巴都开口了,可见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哼!”她重重的在我的胸口捶了一拳,“你害我等这么久,你干脆现在也别说出来。”
这一拳头,是我有生一来受过的,最美的一拳,打得我是如此的舒坦,如此的幸福。我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喜悦像月亮爬上树梢一般,爬上了我的心尖我紧紧的搂住她,试探着把嘴凑近,渴望而害怕的,像寻找着妈妈□□的初生婴儿,然后,我们两张嘴像磁铁一般吸在了一起,我们饥渴的互相亲吻,直到无法呼吸。
那一夜,是我所有回忆里最美好的一夜,所有的画面都如此清晰如昨,如果时间能够停留,我愿意时间永永远远都停留在那一刻,那是我最为温馨的时光,那是我最陶醉的梦境。
是的,那只是梦境,虽然我记得清楚,多年后仍然像放电影一般,让那一晚的场景,让那一夜的分分秒秒,让那倩的每一个呼吸,每一声话语,每一个动作都在我的头脑里浮现,我记得后来我们渐渐疯狂,我开始脱她的衣服,她的身子温暖如火,清凉似风,肌肤洁白若雪,光滑如缎。我把火热的唇像车轮一般辗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双手轻轻抚摸她背后完美的曲线,她的臀丰满而富有弹性,她的胸脯像倒扣着的两只玉碗。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梦境吗?
我的记忆如此清晰,可后来的事态发展,却与这一晚的亲密温馨完全不合拍,就像一个电影,中间被剪去了重要的片段,因为后来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再像那一晚那么的亲密,也并没有就此确立恋爱关系,如果那晚上的事情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们真的曾经一夜癫狂,曾经互相表白,又怎么能解释得通我们后来那若即若离的关系?我不知道后来我与她怎么就是那样了,虽然相爱却又陌生,虽然想亲近却又疏离。
难道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难道那美丽的一晚,真的只是我现在头脑中的想象?或者它是我曾经的一个梦?
甚至在我们彻底失去那种暧昧的关系,她离我而去,嫁给他人妇之后,她还曾经半开玩笑,半有些幽怨的说我: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不知道去爱呢?这句话反证了,原来我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也从来没有拥吻过她,我们之间那一夜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幻而已。多年以后,我从她的口中听到另一个版本的说法,说那一夜我们确实睡在一起,确实就在她的房中,我确实有个某种企图,她也曾盼望着我把某种企图付诸实践,她感觉到我的手不断的向她前进,可速度比蚂蚁还慢了千万倍,当我们的手就要挨近时,她甚至能感觉到我心的跳动,如此激烈。她这时只要稍稍一动,就能把手让我握住,但她没动,她等着我突破那最后的距离,然而最后,我的手却反而越来越远。
是吗?是这样子的吗?
所有的甜蜜,所有的爱恋,都只是梦幻吗?如果是梦幻,我愿意相信她的真实,因为那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场景,我不愿意它就此灰飞烟灭!如果它是真实的,我愿意相信它的梦幻,因为如果那是真实的,那么后来的分别就是我永远抹不去的痛,我不愿意相信,是那倩后来背叛了我,或者我背叛了她!无论谁的背叛,都将是我无法抹去的伤痕!我更愿意相信,是我自己犹犹豫豫,没能鼓起勇气表白,没有把握住自己的真爱。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无论有没有那晚的事,失去那倩,都只是我的错,我相信,她终究是爱我的,纵然那一晚的美好只是我一个人的浪漫幻想,我也因此知道,她确实爱我,而并不是只把我当普通朋友。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只说明我没能勇敢的去把想法付诸行动。我的胆怯让我与真爱失之交臂,我的懦弱让我失去了她。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老天可以再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多年前,香港星爷的一部电影,沉寂多年之后,突然在这几年爆红,里面最经典最火爆的就是这句话。笑星用他带泪的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让人感觉又伤心又沉痛。大家都喜欢这句话,可又有几人真能体会这当中的沉痛呢?至少我能!有谁能像我这样,真正体会到这句话里,那不尽的忧伤与遗恨?
然而当时,我却就这样轻易的错过了,甚至毫不觉得可惜。
七
其实后来那段时间里,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那倩了,因为我的工作越来越忙,而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被另一个女孩子占用了,她就是江琳琳。
江琳琳即将在艺专毕业,已经到了实习期,她没有选择在市里实习,也没有留在县城,这本来都是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她选择了到东山镇,在东山镇的中学里当实习老师,教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们美术。
她虽然已经当老师了,却似乎比她的学生们还没有长大,天真浪漫,酷爱撒娇,不过男人们一般都喜欢女孩撒娇的样子,特别是这种年轻漂亮的女孩。她常常戴上一幅黑框眼镜,淡蓝色的镜片后面,是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她总叫我陪她去干这干那,比如要去商店买一个东西,她一定也要叫我一起去,有一次总拖着我去买东西,却又不肯说到底买什么,到了商店,我才发现她要买的是一包卫生巾,我不禁为自己的追根问底而羞窘,再也不好说什么,她也红着脸向我吐了吐舌头,样子又调皮又可爱。我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越来越喜欢她。
有时有工作上的事情,她却非要拖我去陪她,我左右为难,这时候,所有的领导都会主动开口放行,如果她爸爸在场,□□则从来都不说话,既不呵斥女儿,也不叫我去陪,态度暧昧难明。
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些屈辱,因为有些人渐渐看我的眼光有所不同,好像我是在变着相拍马屁似的,其实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不过慢慢的我也无所谓了,有时候甚至会情不自禁的想:如果与这女孩子的关系,能让自己得到好处,也未尝不可,人生如此短暂,前路坎坷,如果能够让自己的路途更加平坦好走些,我又何必排斥呢?
一次,我正在房间里看书,江琳琳推门进来,然后坐在我桌前的一条藤椅上,伏桌哭了起来,我莫名其妙,问她怎么了?同时心里疑惑,她是□□的女儿,有谁能够给她气受呢?
我只是问她,劝她,但这方面并没有经验,所以话说得颠来倒去,无非是“别哭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偶尔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怕越了雷池,谁知她却哭得更加大声,还一把抱住我,扑在我怀里,哭得我衣服上到处都是泪水,我更加手足无措,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看着她背心抽动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倒不禁也令人心疼。
哭了不知多久,反正我的脚一动不动,手一动不动,已经渐渐麻木的时候,她才松开手,收了泪,说:“他把蛇丢在我身上。”
“谁把蛇丢在你身上?”
“他,莫高原。”
“莫高原是谁?”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是政府里的人。
“我的一个学生。”
“哦,把蛇丢在你一个女孩子身上,确实过份了,没咬着你吧?”现在的学生确实顽劣得很,新来的女老师被欺负也是常有的事情,一条蛇,确实怪吓人的,如果咬人了,有毒的话更是危险得很。
“咬倒没有咬到,那是一条假蛇,不过真像,吓得我当时尖叫起来,差点没晕过去。”
我哑然失笑,本来有些替她气愤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原来只是一条假蛇,那就算不了什么大事了,不过一个调皮学生的恶作剧而已。我只得安慰她一番,说:“没事,知道是假的,还怕什么?”
“可我就是怕呀,差点心都从胸口跳出来了。”她泪水已经收住,但说话的时候,仍拍着胸口,似乎心有余悸。胆小的女孩总是惹人爱怜,我问她:“告诉他爸爸了没有?跟校长投诉了吗?”
“没有,如果校长知道了,那学生就惨了,学生欺负老师,本来就会受到处罚,因为爸爸的关系,那处罚起来肯定加倍的重。”
我听了这话,倒不禁对她油然而生敬意,别看平素她喜欢撒娇,似乎刁蛮无礼的样子,原来却也有一个善良而细腻的心。
“不过也不能让他白吓了,总得让他付出代价。”她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样吧。”她忽然兴奋起来,双手拉住我的右臂直摇晃:“你去帮我教训他一顿,这一来他害怕了,以后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我哑然失笑,真是小孩子的想法,老师受学生欺负了,却去外面叫了人去教训学生,这像怎么回事呢?让人知道,成何体统啊。
我当然拒绝,但她拉着我的手摇晃不止,而且带有哭腔,我觉得就凭她还顾念着学生的前途,就应该帮她,于是答应了,她马上破涕为笑,拉着我的手就走。
走进她们学校,我忽然感觉有些滑稽,那是一个初一的孩子,大概十二三岁,正是叛逆顽劣的时期,我去帮一个老师教训他,这多少让人难为情,如果我吓唬他几句就把他镇住了还好,如果他根本就不鸟我呢?那将是多么尴尬而羞恼的事情。所以我这时的希望只是:最好那学生不在,或忽然之间她会改变主意,决定不再教训他。
但事情并不如我所想。
我站在离教室十数米的地方等着江琳琳去叫那孩子,这里靠近围墙,边上郁郁葱葱的长满了花草,有一排千年矮,两大丛碧绿的蒲竹,还有两株桃树,花开得正艳,我站在一棵槐树下,默默的数着绕桃花飞舞的蝴蝶,有一忽儿,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江琳琳带着一个孩子已经站在了我面前,这孩子十三四岁,理一个平头,显得脑袋有棱有角,眉毛挺浓,鼻子英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并不看我,脚还有节奏有韵律的晃动,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知该怎么开头,于是问了这个很无厘头的问题,因为我其实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他似乎没听见,根本就不回答我,眉头还挑衅似的揿了揿,依然是那副动作,那副神气。我知道今天要糟,果然碰上刺头儿了,心头更后悔跟着琳琳胡闹,她虽然也快二十岁了,但大家都把她当没长大的小女孩,如果我也胡闹,就未免让人看不起了。这场面有点尴尬,我骑虎难下,同时心头也有些愤怒:一个小毛头子,乳毛还没脱干呢,还真就治不了你了?
“问你呢!”我忽然低喝一声,声音说不出的严厉,虽然声音不大,但就连站在旁边的江琳琳也吓了一跳,我看到那小子震了震,看来还是害怕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装出来撑门面而已。
“你凭什么问我名字?你又不是老师!你也不是公安局的,我也不是犯人。”
虽然害怕,却依然不低头。
我没办法,只得撇下这个问题说其他的:“你欺负你们老师了?”
他不屑的看了江琳琳一眼,“没有。”
“还说没有,你把蛇丢在我身上。”江琳琳忍不住说。
“那是假蛇。”
“假蛇也是蛇。”
“假蛇不是蛇。”
“可它吓着我了。”
“那只说明你胆小,不能说我是在欺负你。”
这小子,说话还挺厉害的,我觉得有趣了,我看他一句顶一句,在江琳琳这个实习老师面前,显然没有半点害怕,我截住江琳琳,免得他们争执不休,声音争得太大,让别的老师学生也听到,“你知道你的行为是什么吗?她是老师,你这样做,是以下犯上,严重的违纪违规,只要告诉校长,就能把你开除,你懂不懂?你如果再不道歉,我们这就去告诉校长。”
那学生良久没开口,我以为他被我吓唬住了,谁知他忽然说:“告诉校长,校长也不会开除我的。”
“嘿,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因为我爸爸是村长,校长和我爸可熟了。”
我听了这话,不禁感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小小年纪,竟知道以权压人了,忍不住喝道:“你爸爸是村长就怎么了?是村长就可以随便的欺负老师了?可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她爸爸可是乡党委书记,村长算什么?”
后面那句话完全是下意识里冲口而出的,也许是因为这孩子竟知道以权压人,让我不禁意的便想抬出更大的权来压他,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时却没想到他只是个学生,更让我无地自容的是他的回答:“乡党委书记又算什么?我爷爷还是县委书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爸爸是谁,别人怕她,我可不怕她。”
“你爷爷是谁?”他爷爷竟是县委书记?我不禁疑惑起来。
“我爷爷是刘以太,他是我表爷爷。”说完这句话,莫高原更加的趾高气扬起来。
到了现在,我都有些感觉不知怎么收场了,我知道我的糗出大了,但又发作不得,只得狠狠的骂了他一顿,并威胁说:“小心我揍你!”
“你敢!老师都不敢打我,何况你!”
我狠不得提起脚来,真的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好不容易才压住了怒火,恶狠狠的说:“那你等着瞧,看你再欺负江老师,我怎么收拾你。”
那孩子眼睛里噙着泪,但倔强的不让它留下来,我借此给自己台阶下,和江琳琳走出校园,其实我真怕那孩子哭出来,如果他大声哭出来的话,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一出学校,江琳琳就大笑起来,笑得我无比恼怒,今天这事,是我有生以来,办得最糗的事情,而这一切只因为她的无理要求,而她还笑,幸灾乐祸的那种。
“你还笑。”我责备她说,也不敢真的骂她。
“呵呵,这孩子真有趣,经过这一闹,我倒有些喜欢他了。”她笑着说。
“可我这脸就丢大了。”
“那有什么丢脸的,我觉得你刚才可威风了,有你在真好,下次谁欺负我,我就叫你去帮我,看谁还敢!”
“别,你就饶了我吧。”我举起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