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眼睛里的光》缺席已久

1、01苏氏遗孤

　　炎热夏季悄悄褪出舞台，气候开始转凉，树上的知了没了踪影，凉风习习，院儿里的枯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漫天飞舞。
　　一袭红色长袍的男人缓缓踏进这座破败的院落，夕阳的余晖折射到他脸上，惊艳了时光。
　　如画中人一般，鼻梁高挺，肌肤白皙，勾人的丹凤眼有意无意地弯了一弯，即使是面无表情也总带上了几丝的风情万种。
　　他穿过漫天飞舞的枯叶大院，脚下的枯叶发出破裂的脆响，走到一间阴冷潮湿的屋子里，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夕阳的余晖让这间潮湿的屋子有了一丝的光亮，他扫视一周，发现屋子里除了一个简易的木板床，和角落里的便桶之外，便没有了任何东西。
　　面黄肌瘦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心却在颤抖。
　　男人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他，微微一笑后，迈步走了过去。
　　“还认识我吗？”男人抓住孩子的手臂，眉心忽然皱起。
　　他被饿成了皮包骨，当男人抓住他手臂的那一刻，硬硬的骨头膈应到他的掌心，使他感到了一丝的不悦。
　　男孩盯着他的脸，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却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认识就好。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男人温柔地冲着他笑道。
　　男孩掏蒜般的点头，他受不了这里的折磨，他要离开这里。
　　男人微微一笑，将他抱在了怀里，一股浓烈的牡丹香飘入鼻中，年幼的他轻的如同一张纸，没有一点重量，男人心中不禁燃起了火焰。
　　年幼的孩子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阳光，他忘记了白天的模样，忘记了夕阳的美丽。当他突然被夕阳光辉包裹住，他却承受不了，当场晕了过去。
　　男人抱着他回到了前院大厅，厅中跪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屋子的下人，他们四周站着一群青衣武士，腰间清一色的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灵花堂”三字，手里提着的长剑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寒气。
　　“少主。”
　　男人踏进大厅，那些青衣武士立马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他却冷冷地盯着面前跪着的夫妇，后者感受到了来自地狱般的冰冷气息，身体一直不停的颤抖。
　　“杀。”男人转过身，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不着一眼，迈步就离开了这座宅院。
　　夕阳西下，沐浴在金黄色光辉下的苏家大院陷入了死亡的泥潭。一声声非人的惨叫划破天际，听的不禁让人感到心颤。可那些青衣武士并没有任何感觉，他们已经习惯了。因为他们，是灵花堂的杀手。
　　傍晚，男人带着那个孩子回到了灵花堂。刚一踏进大门，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还伴随着瓷器摔在地上的脆响。
　　“你个老不死的！你看看你……”
　　刺耳的尖叫声与不堪入耳的辱骂让他十分反感。他转手将男孩交给了身后的护卫，吩咐他下去照顾男孩，让堂里的大夫看看。然后走上去，一脚踹开了正厅关掩的大门。
　　辱骂声戛然而止。绿萝绸缎的女人顿时吓瘫在地，惊恐地盯着突然闯入的男人。
　　男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地面上被砸碎的瓷器，眉心浅蹙，冰冷的目光落到了女人的身上。
　　“来人。”男人抬手招来一名青衣武士，然后盯着女人，对那名武士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拖下去，扔蛇谷。”
　　女人一听他要将自己扔到蛇谷里，当即嚎啕大哭起来，爬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吧！”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沈渊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少安，她不是有心的。”
　　沈少安扫了父亲一眼，冷笑道:“对，是我有心。”
　　说着，他看向了趴在自己脚下哭泣的女人，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觉得你错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女人恐惧地哭叫着。
　　“那为什么你还在犯同一个错误？”沈少安挑了挑眉，逼问道。
　　女人顿时哑口无言。
　　沈渊看着他，双唇蠕动了一会儿，却什么都不敢说。
　　沈少安一脚踢开了女人，后者被踹开几米远，胸前遭受一脚，顿时口吐鲜血，标致的五官扭作一团。
　　“不许去！”沈少安忽然叫道，紧紧地盯着正要上前搀扶女人的沈渊。
　　沈渊尴尬地站在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少安，她知道错了。你就放过她吧！”沈渊不忍看她痛苦的模样，切切地为她求情。
　　“明天早上，我要看着被你摔碎的东西恢复原样。”沈少安冷道，“如果让我发现你用堂里的钱去买一模一样的回来——我定不饶你！”
　　女人痛苦地捂着胸口，没有答话。她明白沈少安的意思，今天晚上她要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打碎的瓷器粘好，还不能有一点点的瑕疵。
　　“父亲，你不许帮她。”
　　沈少安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沈渊一句。
　　初秋的夜晚，气温远比白昼时要低的多。仆人烧了热水，给男孩洗了洗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将他带到了沈少安的房间里。
　　方一踏进房间，扑面而来的香味让他顿时两眼放光，丝毫不顾及形象冲了过去，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男孩吃的满脸都是油渍，沈少安掏出一张巾帕给他擦了擦脸。
　　男孩将食物塞满了整张嘴，模样看着实在令人心疼。
　　沈少安怕他吃太多会撑着，也没敢让厨房准备太多的食物。
　　一些食物的残渣掉到了桌子上，男孩立马一点一点地捻起来，心疼地塞进嘴里。
　　“慢点，不急。”
　　男孩点点头，塞满食物的小嘴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沈少安一句都没有听懂。
　　一番狼吞虎咽后，男孩喝了点水，方才捂着肚子满足地打起噫来。
　　“来人。”沈少安挥手叫来一名婢女，“将东厢的房间打理一间出来。”
　　“是，少主。”婢女应了声，冲沈少安福了福身，然后退了下去。
　　男孩依旧打着噫，看着沈少安精致的如同一件瓷器般脸庞，不禁愣愣地说道:“沈哥哥……你真的不是画儿里人吗？”
　　沈少安闻言忽然愣住，他已经记不起究竟在多少年前，这个男孩也这样问过自己。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摸着男孩的发髻，轻轻地说道:“从现在起，你姓沈，叫沈君洛。你的父亲是灵花堂的堂主沈渊，你有一位兄长，叫沈少安，是灵花堂的少主。明白吗？”
　　男孩呆呆地点了点头。
　　“明天会有先生来教你读书，他会兼带教你武功。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沈君洛痴痴地聆听着沈少安的嘱咐，心里涌出一股股暖流，自从他去了苏家，就再也没有人关爱过他，吃不饱穿不暖，活做的不好，就会遭到毒打。
　　夜深了，沈少安悄悄地从沈君洛的房间里走出来，轻轻地关上门。乘着清冷的月光走向离东厢房不远的澧院。
　　清冷的月光铺洒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月光下，他消瘦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微风徐徐拂过，吹起了他额前散落下的一撮乌发。
　　沈少安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澧院的月门前，精致的脸庞微微侧过，眼角的余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身后的男人身上。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与他僵持在月光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可男人却仿佛与他隔着一条银河，沈少安在银河的那头渐行渐远，自己却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
　　“夜深寒重，回去休息吧。”沈少安冷声说着，步伐向前迈去。
　　“少安，我找你……”
　　“如果你想为那个女人求情，我劝你最好放弃。”沈少安再次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站在月门下，被黑暗包裹着看不清表情，却能让沈渊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她毕竟是你姨娘，虽然平时脾气坏了点，可终究还是我们沈家的人。”沈渊凝望着黑暗里的人，轻声说道。
　　话声落，只听得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蔑的冷笑。
　　“是不是我们沈家的人，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不过——父亲，我可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她瞒着你，却瞒不过我。一旦让我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可别怪我没给她机会。”
　　话音渐行渐远，沈渊怔愣地站在原地，思索着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