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藏剑》放鸽子

2、第 2 章

　　没搭理弟弟的胡言乱语，周轩此时毫无脱险的放松感，本能地紧盯着朝他们走来的这人。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身形颀长，乌黑的长发被金色绸带束成马尾垂至腰间，相貌的话，哪怕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称赞一句俊美绝伦，但周身那冰雪般冷漠凛然的气质却叫人不敢多看。

　　将视线微微下移，登时便注意到他随身携带的两件兵器——腰间别了一米长的暗金剑鞘，外饰是亮金的薄荷叶，远远望去似一头细长金龙，要轻巧逸美得多，也更符合电视上经常放映的武侠剧里的侠客形象；最惹人注目的是背上横着的、方才歼敌斩尸用的长阔剑，少说也有六七十斤，通体仿佛由纯金打造般晃得眼花，就这么被他若无其事地背着。

　　周轩最后才发现，他的穿着打扮竟与其他人的格格不入，细节上倒是无比考究华贵：修身裁制的黑色上衣在领口部位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扎在劲瘦的腰身上的深棕腰带每间隔不到一指的距离间镶着硬币大小的金块，雪白的绸制长裤纤尘不染，肘部的袖上缀有长至膝间的金色飘带，下摆也是贵重的黄金色，与纯白的皮靴一样，嵌了醒目的银边。

　　即便是没有亲眼目睹方才他战斗中无与伦比的英姿的人，也会被这出众的相貌气质，或是豪奢华美的穿着，以及醒目的两项杀器给吸引走注意力的。

　　叶饮不喜被放肆地盯着看个不停，但一睁眼便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诡异地方，在丝毫不清楚状况的此时，他便按下了这份不满，尽可能和颜悦色地以用官话问道：“请问这是何处？”

　　无论是稍显怪异的口音，还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问题，都令周轩听得一怔，不禁谨慎地瞥了眼校门旁的标识，然后才想起来是眼前这人救了他们一命，顿时感到羞愧不已，小心恭敬地回道：“这里是C市十三中，非常感谢你刚才救了我们一命。”

　　司仪式十三冢？

　　叶饮无意识地摩挲着五岳剑柄，于脑海中飞快地将藏剑山庄至阴山大草原的沿途城市过了一遍，五台山、太原、洛阳、洛道、扬州……绝没有司仪式十三冢这一地，听着更像东瀛的地名。

　　尸人横行的话，则更让人联想到洛道。

　　叶饮蹙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身前二人的穿着打扮，又瞥了周遭林立的高大建筑和五花八门的牌匾上缺撇少捺的文字一眼，排除了被秘送至东瀛和洛道的可能后，内心疑云更重。

　　由于得了义兄兼大庄主叶英之令，他刚闭关出来就跑了趟阴山大草原送信，尽管去的路上战火不断、对常人而言绝对称得上危险重重，以他之能倒是有惊无险。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问题反倒出在顺利将信件送达的归途之中，也不知是意外还是遭了暗算，马匹无端端地在吊索桥上出了问题。

　　为了保住马儿的性命，他只得以轻剑恰恰卡在铁索间的缝隙中做片刻支撑，然后另一手抽出重剑猛击马臀，把臂力发挥到极致后，倒是成功把吐着白沫的马给扫到桥头了。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他不曾担心过——虽然藏剑山庄的大轻功一向因难飞高常遭人调侃，可想要这处高崖飞上去也只是时间问题，却不料……

　　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叶饮却没有任何记忆了。

　　周轩见他神色漠然，根本分辨不出息怒来，心里越发不安，不由得又问：“我是周轩，这是我弟弟周宇，我们现在打算去安路街的避难所，不知您愿不愿意一同前往，又该如何称呼？”

　　“走。”

　　叶饮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分毫不露，只淡淡地说了这么句，也不管他们跟不跟上，率先迈步了。

　　区区一道矮墙自然拦不住他，但叶饮认为，既然需要观察其他人的举动，就不宜轻易透露出自身的太多信息，便没有用扶摇直上这一式直接跃过，而选择中规中矩地走门出去。

　　于是，被默许跟在后头的周家兄弟，接下来就一脸惊悚地目睹了这穿金戴金背金的英俊剑客先是“中规中矩”用一秒徒手拗断了钢锁头，然后“中规中矩”地以三指轻飘飘地一推，就“中规中矩”地将这道曾截断了他们的逃生之路的门给简单碾压了。

　　“……哥，”周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控制不住的抖，贴到周轩耳边说：“虽然他救了咱，但我实在虚他。”

　　武力爆表不说，而且高冷得如同会移动的珠穆朗玛峰，远比丧尸更像煞星。

　　周轩冷静地锤了弟弟的背脊一把，催他小跑起来跟上去：“瞎扯什么玩意儿，他肯庇护我们一程已经谢天谢地了，要懂得感恩。”

　　感激之心不是没有，却被铺天盖地的畏惧给压过了。

　　比他来时还不如，这时街上潇潇，一片死寂，边上是卖熟食的小贩赶着逃命丢下的烂摊子，地上被风吹得滚来滚去的是废纸和塑料袋，滚不动的是插过丸子的竹签和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的跌落在地上的衣服，最多的，还是深褐色的人类血迹和绿色的丧尸毒液，以及各种残肢。

　　能跑的早就跑光了，还敢在非常时刻的路上游游晃晃的，无一不是活死人。

　　救命恩人的步履看着不急不缓，犹如闲庭信步，遇到不知死活地凑过来的丧尸时，便以快得叫人眨眼不及的动作拔出腰间的轻剑随手挥去一记，干净利落地便叫它们身首分离了。

　　他们紧跟在后面，明明走得不慢，一不注意就能被拉开一段距离，在周宇看来就像网游里常见的满级玩家去新手村带小号换地图一样。

　　一向不开脑洞，纯唯物主义的周轩，在经历了过去这几分钟后，腿肚子有些发软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了。

　　难道是ZF为了应对这次灾难研发出的人造人警察吗？

　　也可能是小说里常写的那种，类似桃花源记里为了躲避战乱躲进深山老林，剑法高强的武林世家……

　　纯粹是对强者的天生臣服心占了完全的上风，才让周轩毫不犹豫地拽上弟弟跟在对方身后，只是走了百来步后，他的理智稍微恢复，就发现不对劲了。

　　“抱歉，”他咳嗽一声，成功让叶饮的步子稍作停顿后，硬着头皮说：“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比起一路步行过去，不如坐我的车吧。”他没敢说出口的是，方向也错了。

　　车？

　　叶饮微微颔首。

　　周轩如释重负，连忙往回奔向停在北门的车，麻利地钻进驾驶室里。说来好笑，要不是现在兵荒马乱，他在这违章停了那么久，怕是早就被交警拖走了。

　　只是刚发动车，他就意识到不妥。

　　叶饮笔挺地站在副驾旁，金灿灿的袖带随风微扬，却不上车，只轻拧着眉盯着这怪模怪样、发出沉闷噪音、内里却十分精细的薄铁皮匣看，不知从何下手，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车？

　　与他所熟知的靠马牵拉而形式的车厢着实有着天壤之别。

　　他不上来，周宇当然也不敢动弹，就僵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呃，非常抱歉，”以为他是坐惯豪车，看不上这台破桑塔纳，周轩头皮发麻地开门出来，弯腰替他打开副驾的门：“请您将就一下，车虽然比较次，但刚买几个月，毕竟还是比走得快，也安全一点。”

　　“嗯。”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却是出奇的好说话，这么一劝，只做片刻犹豫后，就轻掀一摆，从容地进去了。

　　周宇忙不迭地也钻进后座。

　　不愧是大家弟子，他由衷地松了口大气，重新坐回驾驶室，既暗自感叹那人的一举一动都优雅美丽得像幅画，又禁不住庆幸上周刚洗过车，毯子也吸过尘。

　　“那我开动了。”

　　他征询性地说着，叶饮微阖了眼，没表达出反对意见，周轩的心就定了许多。把手刹放下时，他顺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虽然对方一滴汗都没流，甚至连红都没红过，不带任何冒犯色彩地说，是彻彻底底的冰肌玉骨，他还是没省这点能源地开了冷气，没留神叶饮的眼睫因此极快地颤动了一下。

　　车稳稳地行驶着，奇妙的机关吹着飕飕的凉气，叶饮将双剑抱在怀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面色如常地打量着周围令他震惊的景色。

　　周家兄弟则不明情况，单纯被这压抑的气氛惹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周轩更是拿出连当初考驾照路试时都比不上的专注开着车，看到丧尸拦路能避就避，避不开才撞，尽可能地维持挡风玻璃的洁净，也好把颠簸降到极致。

　　不过这回就不像他之前送父母来时的那样顺利了。

　　安路街和文德街的交叉路口遍地狼藉，塞满了被司机丢弃的空车，许多连车门和后备箱门都没关，大约是怕来不及直接拎着行李箱就冲进去了，剩下的缝隙窄得连摩托都不可能过得去。周轩就算是车神转世，开得也不是坦克，没法再开进半分，只得也学他们弃车，把剩下的路用双腿走完。

　　幸运的是，这条街上远远看去只有三五只丧尸在游荡，要么是被军队清过一遍，要么就是附近的还来不及聚拢过来。

　　叶饮若有所思的视线却落在了他留下的车钥匙上，眸光微动，下车后没有往安路街走，而是坐到了随着周轩的离开而空出的驾驶室上。

　　“咦。”看到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周轩惊诧不已，以为他要开车去其他避难所：“您不一起吗？按照网上的说法，离这里最近也是最大的避难所就是这间了。我们的物资都在父母身边，想给您报酬也得麻烦您走一趟。”

　　叶饮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来，却是不答反问：“你们也该分道扬镳了。”

　　被冷不防地这么一说，周轩胸口一窒，第一想法便是以为他要对周宇不利，紧张却不敢表露，结巴道：“为、为什么？”

　　叶饮眼睑半敛，不带任何感情地继续道：“他已中尸毒，于你无益。”

　　周轩霎时间如坠冰窖，猛地扭头看去，只见一直用校服的深蓝色袖子偷偷藏起着小臂上的咬痕的周宇瞬间脸色惨白。

　　内外兼修到叶饮这种境地堪称世间罕见，他虽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却眼力了得，刚一打照面，就看出两人是兄弟，也看出较年幼的那一方耳垂呈不正常的暗青色，只可能是身中尸毒，命不久矣。

　　也不知这位兄长是关心则乱，还是太过忙碌尚未发觉，亦或是心生不忍、故作不知。

　　个人生死有命，更何况这只是异世中萍水相逢的两人。

　　叶饮在劝完这最后一句后，就不再做任何干涉，只学着周轩之前的动作把这新奇有趣的机关车发动，慢吞吞地掉头，狠一踩油门，嗖地就飙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