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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巧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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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槐低头一看,一个灰扑扑的小东西扑在自己脚边,正努着劲挡住即将关上的房门。
陶槐微诧,弯下腰把它捡起,是一个用草绳编织的小老虎,巴掌大小,虎头虎脑地窝在他手心里,时不时扭扭屁股。
像是被人注入了一点生气,刚好让这死物维持住摇头晃脑的状态。
陶槐暗笑,手一挥,那点堪堪围绕在小老虎身上的活气便被驱散,又变回了之前呆头呆脑的傻样子。
陶槐把它揣回袖子,打算关门回房。耳边突然一阵轻风吹来,陶槐头一偏,伸手抓住一个正冲着他脖子袭来的小马驹,那小玩物被抓住手里,依旧左摇右摆地动个不停,直到陶槐手中微微用力,将那股生气挤散,才老实地趴在手里。
接下来,各式动物就好似找到了大地母亲般,齐刷刷从空中向着陶槐扑来。小蝴蝶、小兔子、小公鸡,陶槐左右闪了几下,但也抵不住那些小玩物的全面围攻,胳膊上、腿上,纷纷被它们抱住,好像吊坠般牢牢挂在身上。
陶槐最后抓住一个企图爬到他脑袋上的小羊,看着那还没编好的小肥羊,后腿处还残留着半截线头,陶槐忍不住叹气,道:“小念,躲在哪呢?出来!”
不远处的客房“吱呀——”一声,窗户开了,卓念探头探脑地从里面伸出头,对着陶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陶槐抖抖身子,就像下雨般,把那些小动物抖在地上,他提溜着手里那种还在晃耳朵的小羊,对着卓念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卓念捏着手指,不忍心看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小家伙,对着天花板,眼观鼻鼻观口答道:“没。没干什么……”
陶槐暗笑,一股活气从他手心里钻出,径直注入到可怜的小羊身上。已经逐渐没了精神的小肥羊此时突然兴奋起来,扭着屁股在陶槐手里蠢蠢欲动。
“去!”陶槐手一挥,那小羊如同活了般,冲着卓念直直飞去。正在琢磨小心思的卓念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飞羊”糊了一脸,刚好打在他的额头上。
“哎呦!”卓念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打算把它抓起来。无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被陶槐体内气体滋养的小肥羊不比刚刚,活跃得三蹄翻飞,足下生风地在卓念身上乱窜,还专挑痒痒肉的地方撒蹄子,逗得卓念又痒又麻,手脚乱摆地在地上蹦来蹦去。
眼看着卓念眼泪都挤出来了,马上就要趴在地上滚着求饶,陶槐这才挥挥手指,小肥羊从他衣服里钻出来,几个起落,回到了陶槐手里。
陶槐对着它吹了口气,一股看不见的气体从它身上慢慢消散,方才活蹦乱跳的羊羔渐渐没了力气,趴在掌心里,又变回了一个灰扑扑的瘸腿玩偶。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陶槐悠悠地说,对着卓念道:“怎么,本事还没学完,就想着欺负师父啊?”
“不,不是的!”卓念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土,结巴着说道:“我,我,我不是!”
陶槐把小羊扔到他怀里,看着他一副傻样,道:“知道你也不敢……逗你的!慢慢说。”
卓念小心翼翼地为它掸掸土,笨手笨脚地把小羊羔揣进怀里,憋红了一张俊脸,说道:“是韩振哥哥说得!讨你欢心,就得这样……”
“韩振?”陶槐重复道,心里早已玲珑心思转了一圈,了然道:“是他教的你,用这种方法讨好我?”
卓念立刻过河拆桥,忙不迭地点头,又补充道:“要用槐哥哥喜欢的东西……”
陶槐不由失笑,他转身看着地上那一堆小玩意,再看看卓念刚刚对它们的宝贝样子,乐道:“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我看,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吧。”
卓念轻轻“啊”了声,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有点懵地失了声。
陶槐憋了笑,走过去拍了拍卓念身上的浮尘,见他满脸失落,便安慰道:“好了,师父知道你的心思,现在已经开心多了!”
卓念闻言抬头,看陶槐果真神色如常,不见阴郁,不由地心中一喜,再也不上其他,一下扑到陶槐身上,两条长胳膊牢牢挂在他脖子上,高兴道:“太,太好了!”
陶槐被这半大小子勒得够呛,忍着断脖子的危险,拍了拍他后背,哄道:“嗯嗯……谢谢小念了……”
卓念被他拍得心花怒放,在他肩膀上又蹭了几下,突然想起来什么,补充道:“以后槐哥哥喜欢什么,我就给槐哥哥买什么!”
陶槐听着这孩子般的誓言,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目光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过了好一会儿,卓念抱够了,才哼哼哧哧地从陶槐身上溜下来,有点后怕地偷偷看他。陶槐这次却宽容得很,没有训他,反而帮他拽了拽发皱的衣服,抬起手想揉揉他的脑袋,却犹豫了下,最终落在卓念肩膀上,说道:“我一会要出门,你跟着我一起吗?”
卓念点点头,跟着陶槐出了客栈。“千鸟飞尽”位于楼铃城的繁华地带,出了门便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一应店铺鳞次栉比地坐落在街道两侧。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大多都是来自外地的贩商走卒。陶槐四处打量了几眼,看到不远处一个出售香料的小店,一中年大妈正在和人讨价还价,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她铿锵激昂的声音,便抬脚朝那处走去。
两人走到摊位前,那卖香大妈正扯着嗓子和一异族商人还价,两人都是长期泡在生意买卖中,对香料行情的把握也是老手,一时间势均力敌,竟让这大妈占不到什么便宜。
陶槐在旁看着,微微一笑,伸手拿过异族商人手中的香囊,放在鼻间一嗅,赞叹道:“好一味清雅脱俗,梅花香。”
大妈眼前一亮,对着陶槐说道:“公子一看就是识货人,这味梅花香可是当年寿阳公主所创,取的可是立春当天开的梅花,配上当地冷梅泉的冰水,再辅以甘松、沉香、白芷、丁皮各半两,降真香二钱,焙干所制。不满二八的少女亲手研磨成末,再装到香囊里。如此繁琐精致的工艺,我只收这位客人三钱银子,他还嫌贵,公子评评理,这梅花香是否值这个价?”
陶槐放下手里的香囊,笑道:“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是好花,香自然也是好香,一份三钱银子,值得。”
“哎!我就说嘛!我王婶还能自砸招牌不成!”那大妈听了这话,得意极了,冲着那商人一挑眉,道:“这位客人,如果你不赶紧出手的话,这香独一份,可别怪错失了良机啊……”
异族商人被这两人双簧般抢白了一番,堵了满肚话语,只可惜言语不精,没办法口齿伶俐地回应,只得憋得脸红脖子粗,手里捡起那香囊丢不是,不丢也不是。最后恨恨地一咬牙,抛下三钱银子,揣着香囊走了。
自称王婶的大妈笑眯眯地拾起那银子,放到袖中。这才转头对陶槐招呼道:“这位公子,方才谢谢了!只是看您面相不熟,似乎不是本地人?”
陶槐脸上带着笑,一副翩翩俏公子的样子,温声细语地答道:“外地来的,路过此地,借宿几晚。”
王婶闻言点点头,看陶槐一身精致衣服,谈吐不俗,相貌又数得上一等一,不由多问道:“公子难不成也是做香料生意的?”
陶槐闻言一笑,道:“做生意可谈不上,只是略通一二,入乡随俗罢了。”
“那公子可是好才学,方才一句话便点到重点,震住了那异族人。”王婶呵呵一笑,眼睛朝着陶槐身后瞥去,道:“难不成公子住在韩家兄弟的客栈?”
地方小便有地方小的好处,想知道什么信息,门口多走几步就能打听到。陶槐十分吃惊地摆出个诧异表情,问道:“王婶,这你可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婶隐晦一笑,眼角的皱纹微微叠在一起,凑成一个分外得意的表情。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道:“公子啊,这可不是看出来的……”说罢,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鼻尖,骄傲道:“这可是我闻香四十年的鼻子告诉我的。”
“此话怎讲?”陶槐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扑闪着长睫毛,看起来格外讨喜。
王婶终日里不是和香料混在一起,便是和各式奸商打交道,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这样的小后生交谈过了。此时,见到陶槐这样标致的人物虚心求教,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王婶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韩家兄弟的客栈啊,论装潢,论格局,在楼铃城那是数一数二。但论生意,论收入,那它可就是这个了。”王婶伸出一个小拇指,略带轻蔑地晃了晃,道:“知道为什么吗?”
陶槐配合地摇摇头。
“因为他们家老大,太蹊跷了!”王婶加重语气,将最后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陶槐从这几个字中感到一丝微妙的嫉妒。
“韩家老大啊,别看他天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清高得不行不行的,其实啊,背地里肯定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呢,他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了这城里拔尖的品香师啊?还有他那客栈,总是飘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香味,韩家人却一问三不知,楞说没有味道,这不是哄人嘛!公子啊,你刚刚一过来,我这鼻子就闻到那股香味了。啧啧啧,客栈里不一定养着什么东西呐,说不定是什么狐狸精呢……”
陶槐看她越说越远,已经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而去,忙插嘴道:“王婶,这么说,韩家两兄弟还挺有意思的。”
“年轻人!不懂个轻重!”王婶有些埋怨地瞪了他眼,道:“要我说啊,赶紧从那个客栈搬出来,他们家,嘶……不一定有什么鬼名堂呢!”
陶槐听着王婶絮絮叨叨止不住地说了半天,却提炼不出更多有用信息。“千鸟飞尽”里的确有一股独特的味道,而且韩家兄弟似乎一直是这种不知不问的态度,这便更显得奇怪了。陶槐心里想着,脚下无意识地信步闲走,不知不觉溜达到了街上。
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喧哗闹声,伴着一阵阵马嘶从街道那边传来。陶槐抬头一看,只见几匹黑鬃彪马呼啸而来,夹杂着骑马人的怒斥声,风卷残云般向着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