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岁岁长安

2、捡到一个小女孩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里是老城区，泥泞的街道两边是高高低低的老房子，透露出衰败的气息，墙角长着一丛丛野草，破败的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知秋对现在的生活满意极了，这里的人好像都没有习武，目前还没有发现一个能干得过他的人，没有血手门发布的九死一生的任务，没有江湖通缉令，没有打打杀杀，好吃的又多，简直不能更舒服了。

　　知秋脚上踢踏着一双比他的脚大许多的布鞋，提着一只烧鸡，走在回程的路上。一只小黄狗欢快地跟在他后面。路过一面矮墙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风里传来呜呜的声音，此时天色将晚，四下无人，知秋心里有些发毛。他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厉鬼妖魔，但是坠崖又跌到异界，返老还童这种事都发生了，那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大抵也是存在的吧。带着几分好奇，把耳朵贴在墙上。

　　叶倩倩紧紧地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可以温暖一些。衣服都被雨淋湿了，黏在身上，难受极了，膝盖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身体一阵阵地发抖。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淡，忍不住捂着嘴巴细细地抽噎：“小岩子哥哥，你快点回来啊~唔~我害怕~”

　　知秋舒了一口气，是人，听着像是小姑娘在里面哭，解开疑团之后就迈开腿，打算加快脚步回去。却没听到追魂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在刚才那片墙下有个小洞，追魂大半的身子已经进去了，剩下个圆滚滚的屁股在外面，尾巴摇摆了两下，片刻消失在洞里。

　　知秋无奈只得跟进去看看，他退后几步，起跳，鞋子太大，被落下了，沿墙飞起，几下借力，稳稳地站在墙头上。

　　知秋站在墙头向下看去，屋里一片荒凉，门口堵这一张三条腿的凳子，离墙不远的地方摆着张褪色的桌子。追魂正围着桌子打转，桌子底下窝这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蜷成一只小虾米，一边抽咽一边发抖，可怜极了。

　　当视线聚焦在那张小脸上的时候，知秋的瞳孔猛地一缩，轻巧落地，急忙上前查看。拂开她脸上被汗湿的头发，呆呆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姜黎！”这里是地府吗？所以才会再次见到死去的人，魂体都这般矮小，那岂不是会见到幼年版的师父？！还来不及细想，他就被手上滚烫的热度惊到。

　　知秋抓着小女孩的肩膀，前后摇晃，左右摇晃：“姜黎！姜黎！醒醒！”然后看到那张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可能是昏迷了，知秋停顿了片刻，就把她的鞋子脱下来，在她的裙子上蹭蹭脚底，就把鞋子穿上了。姜黎于他有活命之恩，不能抛下她不管。随即把她抱了起来，用脚勾了勾追魂的小肚子，“跟上！”从门那边出来，途径一条小巷，两侧散落一些细碎的玻璃和泛着寒光针头。

　　从巷子里出来，知秋就向着市区的方向飞奔。

　　公交车站台这里聚集了一群人，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安泽正在等公交车，百无聊赖，就瞥见一对奇怪的小姑娘，身边还跟了一只小狗。两个差不多大的样子，一个长着一头长发，但扎得乱糟糟的样子，身上的长裙垂到地上，又旧又破，像个小乞丐，另一个躺在她怀里，穿着一件小洋装，光着脚。看向这边的时候，眼前一亮，就向着这边走来。

　　她站在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面前，把怀里的人放下让她半靠着自己，抓起大叔的手就搭在另一个的额头，仰起头看着他。那个大叔向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缩回手，不愿多管闲事一般，走开了。她仰着头，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一次她走到一个衣衫靓丽的女郎身边，准备去抓她的手时，那个女人一脸厌恶地走开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到一个大妈身边，照例抓起她的手放在怀中人的额头上，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哦呦~这么烫，要赶紧去医院，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大妈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们两个。

　　但知秋听不懂这里的话，所以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恰在此时一辆公交车到站了，呼啦啦一群人一齐挤上公交车，那两个孩子身边一下子空了大块地方。

　　这正是大妈在等的那一趟，错过这班车就得再等半小时，所以她也转身离开了。

　　安泽站在站台的末尾，此时离这对小朋友最近，就见她环抱着另一个孩子，直直地向这边走过来。被拒绝这么多次，哪个孩子受得了，早哭鼻子了，可是她的表情还是很平静，没有一点沮丧的神情。在他眼里，这个孩子当真怪异得很。

　　当她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安泽主动伸出两只手，把两个小朋友的额头都摸了，立马被浑身湿透，双眼紧闭的那个孩子的体温惊到，高烧！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和大人的责任感，没办法放着她们不管，只得一把抱起发烧的那个，问那个怪小孩：“你爸妈呢？”

　　“……”

　　“你们这么搞成这样子的？”

　　“……”

　　“算了，跟我走吧。”安泽只能挫败地放弃沟通。带着三人一狗去了医院。

　　在门诊折腾了一通，就转战儿科住院部这边挂水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盖着被子，叶倩倩眉头舒展开来，沉浸在美丽的梦乡。

　　知秋看她没有清醒的迹象，就提着已经冷掉的烧鸡，跟在安泽来到了医生办公室。

　　安泽坐在椅子上，面对他的小尾巴。知秋低头看着袋子里的烧鸡，片刻，一脸肉痛地把袋子递给安泽。

　　安泽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今晚这边的值班医生是他同学。这会儿查完房回办公室就看到这一幕，登时就乐了。

　　“你小子好福气呀，哪里捞回来的孝顺闺女？”
　　安泽白了他一眼，道：“马路边捡的。”接过袋子放在桌子上，伸手一捞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道：“你帮我看看，这丫头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知秋坐在安泽的大腿上，这个人的怀抱很温暖，好奇地颠了颠，又开始把玩环在他腰上的大手。十指修长，纤细白净，没有老茧，既不像干粗活的，也不像拿弓剑的，那么他是个读书人么？

　　王晟蹲下来，仔细端详坐在安泽怀里的孩子，双目有神，举止有度，智力发育应该是正常的，只是这五官……再瞅瞅安泽的长相……

　　“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是你始乱终弃的沧海遗珠？”

　　安泽登时怒了，一巴掌拍过去：“你滚，我是那种人吗！”

　　王晟往旁边一躲，嬉皮笑脸道：“开个玩笑而已，这个孩子长得挺像你的。”

　　说着拿出手电筒，撕开压舌板备用，“小盆友，看哥哥这里，张嘴，啊～啊～”

　　知秋看着眼前人张着嘴的傻样，抿唇，嘴角上扬，笑了。

　　王晟拿手电筒对着自己张大的嘴示范“啊～”然后将手电筒晃到知秋的嘴巴前，趁知秋张开嘴，发“啊～”音的时候，迅速把压舌板伸进去下压。

　　嘴里的异样感受让知秋心里一惊，反射性地出手把眼前的人拍飞。

　　“哎呦！”王晟被拍得跌坐在地，额头迅速红了起来。“安小泽！还说不是你闺女，看看这手法，一模一样！”

　　安泽白了他一眼，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像受惊的猫一样绷直了身子，安抚性的摸摸他的头。“你吓到她了。”

　　王晟只得自己摸摸被拍疼的脑门，挪了个椅子过来坐在安泽对面。“她的智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刚才还能发声，声带好想也还好，不会说话，有可能是因为没有人教过她。她父母呢？”

　　安泽一脸凝重：“她们当时向我求助的时候，身边一个大人都没有，一身狼狈，我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想。警察明天会过来取证。”王晟爱怜地看着这个孩子，双手鼓掌，试图吸引知秋的注意力：“宝宝看这里，”在知秋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指着自己“晟哥哥～晟哥哥～”

　　知秋会意，这个人应该是在介绍他自己，看在他这么执着的份上就满足他吧。“晟哥哥～”

　　王晟听到可爱的“小萝莉”脆生生的这么一叫，顿时眉开眼笑，喜滋滋的，前头那火辣辣的一记“铁砂掌”自动消散了，脑海里一片欢腾。“宝宝真乖～”然后他对着知秋指着安泽道“爸爸～爸～爸～”

　　知秋扭头对着安泽叫道：“爸爸～”

　　安泽顿感手足无措，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这一声“爸爸”，把他的心都叫软了，心里涌现出一股隐秘的喜悦和羞涩，遂恼羞成怒，冲着王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要脸不？”然后微笑地对着知秋，指着王晟说：“这个是王叔叔。”然后指向自己“安叔叔。”

　　王晟收到来自“父女”二人的前后夹击，已经彻底懵圈，抖着手指着安泽，怒目圆睁道：“安小泽！我要和你绝交！”

　　安泽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烧鸡，塞到他怀里，“拿去热一热。”

　　王晟怒气瞬间消散，“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他值夜班还给他带肉。

　　刚巧他的外卖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