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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真神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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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午后大约是静的,狂风的冲刷湮灭了所有花鸟鱼虫的痕迹,世间万物都归于风暴的怒吼里。
外头乱作一团,只有这亭里的三人仿佛被与世隔绝。
萧玉揉了揉眼睛,刚才有根碎发飞进去,让他很不舒服。他看着夙离,波澜不惊地问:“我是谁?”
夙离回答:“您是我乾坤大陆最尊贵的神。”
萧玉:“神是什么?”
夙离:“神是民心的衍生,主宰智慧。”
彦锦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看向夙离。
夙离面不改色道:“所以您在世人最需要神的时候来了。”
“我?”萧玉脸上出现了一点茫然,“我该做什么?”
“做神就好…”
萧玉表示听不懂,夙离说:“没关系,我会教您。”
萧玉顺嘴回了一句:“你又没当过神,如何教我?”
夙离:“……”
彦锦:“……”
有一瞬间,彦锦以为从前的萧玉又回来了。
夙离叹了口气:“我不知神明原本的模样,却知世人的希望,不知我尊贵的乾坤之神想成为何种模样?”
萧玉撇撇嘴:“随便吧,我既然是生于民心,那就按你们所希望的来吧。”
他的语气就像再说晚饭不想吃萝卜改吃冬瓜那么简单。
“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你给句准话。”
夙离微笑着站起身,恭敬道:“说来话长,不急于一时,当下保护您才是最重要的。您身旁之人是乾坤大陆武艺最高强的人,让他做您的侍卫如何?”
被大国师点名,彦锦却没有半点觉得荣幸,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落寞。
他看着萧玉向自己投来淡漠的目光,然后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这份殊荣没有使任何一人高兴。
夙离说:“您的身份还需要保密,如今只有我们三人和陛下知道。在时局明了前,委屈您先做一个普通人。”
萧玉:“嗯,随便。”
再交待了几句萧玉就困了,重伤初愈,他的精神并不好。大国师没留他们下来,萧玉也不嫌他失礼,走的时候反倒还有点开心。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出皇宫的路上萧玉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彦锦还没从大师兄到侍卫的身份中转换过来,骤然被问到怔忡了片刻。许久他才道:“你是我的师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萧玉笑:“我是你的师弟和不讨人喜欢有什么关系?莫非你的意思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我一直都是你的负担?”
“……”彦锦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但被萧玉点破后,再想想确实也没错。
“属下不敢。”彦锦还是及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萧玉只是失去了记忆,思绪还是极为通透的。他有种看破世态炎凉的坦荡,反而安慰起彦锦:“无妨,真话罢了,反正从前的我也听不到,不会伤心。”
彦锦心说:你从前听的多,早就麻木了。真要能伤你的心,也不会缠着我这么多年。
他蓦地有些期待,若眼前的神明得知曾经爱慕过自己,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会一气之下从哪来回哪去吗?
可大国师说萧玉本来就是神,如今他只是借一个契机醒来而已。
彦锦又有些失望了。
彦锦避开萧玉的目光把人搀扶上马车,两人再无交流。
回到住所,彦锦把萧玉带回他自己的卧房。鉴于大国师要求他寸步不离萧玉,彦锦在众目睽睽下以照顾病患为由开始与‘神’的同居生活——当然,同一屋檐下的隔壁而已。
萧玉当夜就起了烧,彦锦折腾到半夜才让人降了温平静地睡下。他还是不放心,决定在旁边守一夜。
烛火已被调至最小,明明灭灭的还不如外头的星光来得顺眼,彦锦干脆过去将它熄了。
经过书案,彦锦晃眼看到一本封皮没字的册子。他好奇地拿起来,随意翻开就看见了熟悉的字迹。他一页页看下去,不知不觉用了一整夜读完了萧玉的日记。
萧玉很懒,十天半个月才写上几笔,写满这本不知费了多少年的功夫!里头的内容很单一,就是记录今天师兄对他说了什么,怎么对他好,以及一些猥琐的、不可告人的念头。
不知为什么,彦锦有种在看遗书的错觉,读完后心中的酸楚感一直挥之不去。萧玉曾经对自己的肖想都写在本子里了,本该是厌恶至极的,彦锦居然没忍心撕了它。
听着萧玉平稳的呼吸声,彦锦忽然起了个荒唐的念头。他把那本没皮的册子放在萧玉醒来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日上三竿,隔壁才传来响动。彦锦睁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眉眼。本以为一个多月来已经习惯了,在得知那人已经忘了自己,这种失落感成倍增强。
彦锦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推开门,就见萧玉懒洋洋地靠坐在床头,翻看自己写的日记。
萧玉看到来人勾了勾唇:“想不到你从前对我还挺好。”
彦锦坐在床边:“为什么会‘想不到’?”
萧玉把册子合上,眼睛盯着没有字的封皮看:“感觉到的,你们都不喜欢我。”
彦锦哑然,他自认这两天并没有表露什么情绪。
“你不用多想,我不过是瞎猜罢了。”萧玉从床上爬起来,自己找到衣裳换好,“乘我精神不错,照夙离说的,带我去上课吧。”
大国师说,每月一至十五在乾坤阁学习术法和武艺,十六到皇宫里跟他学习神道及乾坤大陆的常识。
彦锦说萧玉从前只修神道。
大国师回答:真神现身,危险也接踵而至,会些自保的功夫总不会有错。
彦锦猜测大国师肯定还知道什么,至于为何不说,他应该不会存心害萧玉的——不是彦锦盲目信任,而是乾坤大陆的人从不拿神来开玩笑。
用过早饭,还能赶上大长老授课的时间。在场的弟子看见萧玉的到来,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见了鬼的表情——这家伙不是缠完大师兄就回房睡大觉去的吗?随后有人提醒昨日传遍乾坤阁的奇闻,众人了然。
萧玉中毒把脑子烧了,对过往一概不知。
坐在最前头的章沐弯弯嘴角,他身旁的人也跟着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章沐是大长老门下的弟子,一直被彦锦和萧玉亚一头。多年来没找到报复的机会,这回萧玉算是羊入虎口了。
彦锦的修为早就不需要人教导了,萧玉平时也只会去找自己的师傅。今天他中途插/进来,连大长老也不待见他。
他径直走向室内唯一的空位,对上章沐不怀好意的目光。
“脚,拿开。”
章沐收回脚,戏谑地笑道:“废物,不缠着你师兄啦?”
萧玉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盘腿坐下,然后目不斜视地翻开书:“世上本就没有谁缠谁,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那也是别人的事,你师傅没教过你,少管闲事长命百岁?”
“呵!”章沐被气笑了,谁说这人脑子坏了,嘴巴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他凑到萧玉耳边,狞笑着说:“看来你师兄是真的不管你了,敢把你一个人放到这来,就让我替他好好教教你吧。”
萧玉一目十行地扫视书上的内容,心不在焉地说:“随便。”
“……”这样的回答让章沐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此时大长老正好走进来,端着严肃刻板的脸,让满室的猴子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大长老的视线在萧玉脸上停留了半瞬便移开了,像往常一样开始授课。
没有人询问萧玉是否听得懂,大家各做各的,大长老提问也会绕开他,如同他是隐形人一般。
彦锦隐匿在窗后观察了许久,当看到萧玉还是那么不受待见后,他的心诡异地平静下来。
让萧玉吃点苦头的念头一直在发酵,彦锦怀着大逆不道的心思走开了。
彦锦没有看到萧玉怎么把一只普通的纸鹤变成五彩斑斓的凤凰,凤凰张开双翼在树顶盘旋,在众人的膛目结舌下又变回纸鹤掉落在草丛中。
他依旧没得到别人的赞扬,章沐说他不过是踩到了狗屎。
下了课萧玉就被章沐堵进藏书阁,章沐提着他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
“求我啊,求我就放你走。”
萧玉面带淡然的微笑:“我是自由的,为何要求人!”
章沐冷笑:“藏书阁五天才开一次,如今掌教闭关,彦锦也不管你,你想要自由只能求我。”
萧玉打量了下满室的藏书,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自由你给不了,也拿不走。”
章沐气得扬起拳头,动手的一刹那他还是克制住了。萧玉这张苍白的随时都可能化掉的脸,怕打出问题来。他将萧玉重重推开,坏笑着说:“那你就待在里头跟你的‘自由’玩耍吧,我们五天后见。”
他临走时回头看了萧玉一眼,那人正扶着墙平静地看着地面。章沐心说:“这人真的变了,但还是一直的让人讨厌。”
厚重的铁门关上后,萧玉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阳穴后感觉疲惫还是没有减轻,他干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睡觉。
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不知过了多久,萧玉被人叫醒。睁眼一看正是彦锦,他迷迷糊糊地袒露了个笑容:“我总算知道神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