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收割者》牙齿与爪子

2、那些看起来美好的东西伤害了我

　　我开始回忆起小时侯，人要死的时候，总会想起很多事来，那些我们以为遗忘掉的事，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
　　我出生在特瑞斯法林地。这是个哀伤之地，没有人烟，僵尸和骷髅们横行，连树木也凋零，被感染的饿犬在林间漫步，吸血蝙蝠们徐徐滑翔，只要人进入这片林地，它们就群起攻之。
　　这是大瘟疫的结果。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以为世界就是那样子的。后来我经过很多地方，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清泉，有草原，还有金色的阳光。
　　我喜欢阳光。小的时候我常常在树林间发呆，看阳光从林缝间投射下来，苍白的像牛乳一样的光。如果起了雾，那非常地漂亮。只是欣赏美景的同时，我得小心不要叫饿狗叼走了我的脚。
　　我没有鞋穿，我总是赤着脚，我冷，小石子硌得我疼。有一天我在河流里走，河水冲刷着我的脚，我很快乐，一直走啊走，可是，当我走上河岸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脚底板不知道被什么割了一个大口子，血哇哇地往外淌。我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些看起来美好的东西伤害了我。
　　我看见同伴们从僵尸身上剥下衣服来穿，于是我也学着打死一个僵尸，把他的鞋脱下来穿上。是那个僵尸先攻击我的，他看见我走近，就咿里哇啦地举着手要来打我，我很害怕，就，把他死命地掐他脖子，最后把他脖子都掐断了。我小心翼翼地穿上他的鞋，麻布摩擦着我的脚背，有点不舒服，可是脚底不用再受大地的欺负啦。虽然他的鞋已经烂了，我的大拇指会从前面戳出来，凉飕飕的，但是我很满意。
　　后来我看见哪个僵尸身上有好点的衣服，我就把它打死，把衣服剥下来自己穿上。这样，我就有了自己的背心，自己的小外套，我还给自己弄了条布做的裤子，是布哦，不是那种常见的用麻袋布随便缝起来的破烂裤子，是一条真正的，用布做的裤子。虽然屁股后面有个大洞，可是我很高兴了，反正我也看不到自己的屁股~
　　每天我都在林子里游荡。我有很多同伴。大家都在一起活动。虽然我们不怎么说话，可是我们都知道彼此。有天早上我在森林里走，不小心踏到了一个墓碑，结果那个墓碑的主人——一个大骷髅从地下窜了出来，追着我打，“我要撕碎你的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没礼貌！”他嘴巴漏风，嘶嘶地喊着，一边挥舞着尖尖的手骨要抓我。我吓坏了，没命地跑，好几次都差点被他抓到，我都感到他指骨在我背上划过，衣服都被划破啦，我拼命地跑，往镇子里跑，镇子里有卫兵，他们会帮我的，结果快到镇子口了，我却被地上的破箱子绊倒了。镇子附近有很多这种垃圾，有时候旅店老板还叫我们去帮他收这些垃圾，作为报酬，他会给我们点碎面包或果酒。骷髅扑了上来，我闻着他嘴巴里那股土腥味了，心里想着完啦完啦，再也喝不到旅店老板的果酒了，只好闭眼等死，可是骷髅却没有意料之中地对我怎样，等了好久，我睁开眼，啊，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霞光从他身后打过来，他的轮廓很模糊，就像是融化在光里似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左。他手里拿着把匕首，骷髅躺在地上。我得救了！
　　“快起来吧。”他伸出手拉我，我挺不好意思地接着他的手，想站起来，结果腿直发软，把他也给拉了下来，他跌坐在我旁边，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原来他也就是一个半大孩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头发短短的，穿着个小皮马甲，短裤。
　　他挺不高兴地站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啊！“他说，直摇头。
　　我不好意思说我腿软，只好瞪他。
　　”算拉算拉，我背你。“他蹲下来作势背我。
　　我说：”等等，让我把这个箱子拿上。“这个箱子就是绊倒我那个，拿回去给旅店老板可以换不少面包和果酒呢。
　　”很重的呀！“他说，有点不乐意。
　　“是我抗又不是你抗。”我说，然后肯哧肯哧把它给背上了。
　　他背起我，往镇子里走去。
　　箱子好重啊，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可是我不好意思中途把它给扔了。因为是我说要背的嘛。我只好叫他走快点。
　　“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他不满地抗议。
　　“OX$%^&*~=。=”我咕哝着。
　　好不容易走到旅店门前，“我回来啦！”很远很远我就叫嚷起来。旅店老板搓着围裙跑出来，围裙上都是油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既是旅店老板也是镇上唯一的厨师。他做的烤鸡腿可好吃了。不过一年只能吃一次，只有冬幕节的时候才能吃，而且鸡腿只有两个，只有一年里最乖的那两个孩子才能吃到，其他孩子吃别的部分，最不乖的只好躲到屋角啃鸡屁股啦。
　　“inhotem大叔。”背我的那个半大孩子亲热地叫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旅店老板的名字，原来他叫inhotem啊，我邪恶地笑了笑。
　　“左，你回来啦。”旅店老板连忙把我从他背上接过去。
　　“箱子！箱子！”我嚷嚷着。老板把箱子放在一边，看都没看它一眼，只顾着和那个人说话。
　　“大叔，我要去外域了。”那人兴奋地说，眼睛闪闪发光。
　　“那可是个危险的地方。你还太小，黑暗之门的守卫不会让你通过的。”大叔一边说一边倒酒。
　　“我有个术士朋友，他愿意偷偷召唤我过去。”
　　“术士？你和一个术士成了朋友？”大叔盯着他看。
　　“术士是什么？”我问，没人理我，我拉拉大叔的围裙，大叔摆摆手，意思是叫我自己出去玩，大人说话别打岔。我只好闷头摆弄我捡来的那个破箱子。
　　“不是所有的术士都像我们想得那样的啦。他不是古尔丹的信徒。”
　　“那也得小心。术士可都是些邪恶的阴险小人，他们为了学习黑魔法连自己的灵魂都敢出卖，那出卖起别人还不是更快？”
　　“大叔，他是个兽人术士，他在耐奥祖学院修习，现在被派到外域帮助玛格汉部族，干得不错，听说盖亚安祖母还亲自向萨尔提起过他。”
　　“萨尔我知道，是部落首领嘛。可是盖亚安祖母和玛格汉又是个什么东西？”
　　“盖亚安祖母是玛格汉的领袖。他们住在纳格兰，是外域唯一没被污染的兽人部族。在德拉诺世界被破坏之前，纳格兰是兽人氏族的家园，也是兽人萨满教的最早发源地。早先的兽人氏族在这里过着游牧生活，许多著名的兽人都是在这片大草原上成长起来的，比如格罗姆地狱咆哮、杜隆坦、奥格瑞姆、德雷克塔尔、古尔丹、耐奥祖等……”
　　“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大叔直摇头，“现在的世界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来，我们还是喝酒吧，尝尝大叔新研制的浆果酒。”
　　“恩！”那人笑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喝！”他赞叹道。
　　大叔高兴得直搓手：“好喝你就多喝点。”

　　那个叫左的陌生人住了一晚上就离开了。大叔一直送他送到镇子外面。他一回来就在厨房里忙活，可是我都没看到他干出什么活，倒是看到他背着墙在偷偷抹眼泪。
　　“大叔，你哭了。”
　　“没，是厨房的烟呛的。”
　　“哦。”我说。
　　大叔忙活着，突然喃喃自语：“总有一天你也要离开这里的。”
　　“离开这里？那我去哪里？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去外面。”
　　“外面好玩吗？”
　　“好玩，比这里有趣多了。”
　　“那我去。”
　　“可是，那你也要离开大叔了。”
　　“那我要带着大叔走。”
　　“大叔走不动了。”
　　“我背着大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