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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ノ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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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路鸣泽的话,路明非瞬间困意全无。他匆匆跑出门外,仰头的瞬间愣在了原地。
进到宅邸中去搜索依旧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远还没到天亮的时候。但是此时的夜空却让人感觉那个月朗星稀的天空只是一场梦幻。
星星早已了无踪影,本就是一片漆黑的天幕上像是被抹上了一层石灰,不再深远透彻,和这个村庄一样脏兮兮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罩在了一个灰色的牢笼中,无法挣脱出去,也不会再迎来明天。
隔着几栋房子的地方传来了人群走动的窸窣声,路明非踮起脚放眼望去,隐约看到了火光。他对着路鸣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他躲进了一旁的草丛中。然而趴进去才发现这里不只有他们看中了——路明非看向那个撞了自己屁股的冷硬物品,那是一对石塑的双子地藏。和记录中的一样,其中一个的头部已经不见了。
路鸣泽小心翼翼地蹲着转了个身,手指抚过石像颈部的断面。那里已经十分平滑了,看起来经过了很多年的风雨洗礼了。路明非正从草叶的间隙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村民们的动向,这时路鸣泽又戳了戳他的屁股。他皱着眉,无声地对小魔鬼说了句“这种时候就不要胡闹了!”然而路鸣泽没有回应他,依旧直直地看向草丛伸出。路明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藏身的草丛猛然一震。
一队村民的灵举着火把和镰刀锄头浩浩荡荡地从他们身边的经过,刮过一阵阴风。火焰是半透明的,却依旧把这一片照得雪亮。路明非的脸被路鸣泽狠狠地按进了潮湿的土地中,他正大口品尝着泥土的芬芳。许久,等村民们走远了,他才被小魔鬼拔萝卜一样从地里拔出来。
路明非不顾脸上的土粒,喘了几口气,打着激灵犹豫几秒后,再次转向那个方向——站直身体后一眼望去,高高的草地中掩藏着过百的双子石像,密密麻麻的,让人联想到孩子的墓碑。
“居然这么多?!”明明看过剧透了,但亲自目睹之后还是被震撼住了。不只是震撼,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被留下的完好石像眼中射出的强烈视线,这让路明非现在感觉脊背毛毛的,简直想现在就落荒而逃。
“是啊,居然杀死了这么多对双胞胎中的一个。”路鸣泽站在他身边,掠过草尖的风吹起他的发梢,眼神悲伤而又愤怒。“这些自私自利的大人根本不会明白亲手杀死自己的孪生兄弟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身为双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为了保护所谓的村子牺牲自己的亲人!”路鸣泽愤愤地说着,金色的眼瞳中竟镀上了一层泪光。
“所以最后这个村庄中的人都被‘大偿’所杀掉了么?”路明非呆呆地望向这一片碑林,全身像是被雨浇了一般,冷得透彻。
“哥哥,”路明非感觉左手被狠狠地抓住,他反射式地看过去。那是路鸣泽,他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像是要把它抓碎。“那是他们该死!”小魔鬼咬牙切齿地说。
风变大了,草叶被吹拂地更低。双子石像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幽幽的风声如同他们穿越千年的哭泣。绯红的柔光代替了月亮,成群的红蝶从半空中飞过,没有在任何一块石阶上驻留,转瞬又一同飞离了。
“走吧,我们去找钥匙。”路明非下意识甩开路鸣泽的手,打开手电筒,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另一边的宅邸。
这里是……绫里家。门牌上这样写着。
一路搜刮过去,只找到了一些古老的胶片和草药,像是钥匙的东西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过。
论气派,绫里家的宅邸比源家的更甚。四个独立的宅邸构成四角,其间由桥廊连接。如果在平和的年月,从这里向下看到的风景定是不错的。
绫里家的探索还是让路明非感觉心情愉悦的。即便村庄已被屠绝百年,房上挂着的红灯却依旧没有熄灭。暖色的光下常有绰绰人影走动,虽然很诡异,但在这个全靠手电筒照明的村庄里,这种亮光倒也让人安心许多。
“这是什么?”在一架桥廊的一端,路明非发现了一块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地板。他试着踩上去,只听脚下嘎吱一声,像是再稍稍用力就会碎掉。几个小时的探险让路明非的警觉性大增,他迅速从上面跳开,却不可避免地又出了一身虚汗。
“哥哥,看这里!”路鸣泽在与自己平行的那座桥廊上,红灯的照拂下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路鸣泽指的地方大致与自己这边相同,看来那边也有一个相同的装置。没等他做出回应,路鸣泽先行站在了上面,果然地板也发出咔咔的断裂声,然而几秒之后路鸣泽依旧站在那里,并没有掉下去。
“哥哥,我想这里应该是个开关。”他隔空喊道“如果我们同时站在上面的话,就应该能打开通往下方的门。”
路明非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其实他却是不是很想主动探索什么,他多希望能在显而易见的地方把条件凑齐,但是事与愿违。绫里家的大半部分已经被搜索完了,如果他们家的钥匙还在宅邸中的话,那只能到未知的地方继续探索了。
他站到那块画了奇怪图腾的地板上,看向路鸣泽的方向。他刚看到小魔鬼向他摆了个OK的动作,视野就乱作一团虚影,之后只感觉腰背被狠狠撞了一下,眼前全是白星。
看来是到地下了。路明非直起身揉了揉腰部,估计已经是乌青一片了。
意外的是,地下比地上更加明亮。绫里家似乎是与其它分家不同的存在,红色的灯火蜡烛随处可见。这间地下室也是如此,宽敞得过分,并且摆了很多架子,每个架子上都燃满了红烛。这些特制的蜡烛经久不灭也没有呛人的青烟,众多的蜡烛明晃晃地照亮了厅堂,黄色的光暖洋洋的,这让路明非产生了这里很安全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只存在了几秒。
路明非顺着感觉走向中央的桌子,上面摆放的东西似乎是用来祭祀用的。他方想伸出手调查一番,却发现少了点什么。
恍然回身,身后空无一人。
红烛延绵的尽头是一片漆黑,恶寒蔓延全身。对于未知的恐惧让路明非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歪了桌子,上面早已不结实的器件被这一碰弄散了架,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金属的碗装物与木地板大战几百回合,嗡鸣声在大厅内层层跌宕,久久不息。
等到耳鸣的幻觉终于全部消失,路明非才从吓傻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动了动已经发僵的四肢。然而只是刚刚舒了口气,路明非突然又一个大转身,看着并无异样的架子大口喘息着。
总感觉身后有人,总感觉身后站着一个阴冷的黑影。
“路鸣泽?”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出了回声,没有回应。
怎么会这样?!路明非想吐槽点什么让自己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但是大脑像是完全僵了一样,除了恐惧什么也想不出。
他突然哪里也不想走了,他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想一个人在这个诡异的村庄中探索了。一开始误入这里时一个人的勇气荡然无存,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和路鸣泽在一起。
明明气温没有变化,却感觉冷得厉害;明明这里明亮得多,走廊尽头的黑暗才更加可怕。
路明非把自己蜷成一个球,在台阶上呆坐了许久,手指深深抓紧衬衫,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太不像话了,作为一个男人。路明非想拍自己几个耳光,但还下不去手。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么?一个人,冰冷地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而且还有路鸣泽,他会安全逃离么?
思绪,乱七八糟地缠了上来。
路明非想起了小时候,这是他误入村庄之后第一次真正想起自己的事情。那时候他和路鸣泽玩捉迷藏,最初的时候还很正常,只是一个人藏一个人找。但有一次路鸣泽藏好之后,他却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路鸣泽?”他满小区喊弟弟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表示见过路鸣泽。
那种感觉就像是……路鸣泽从未存在过。
但是他没有放弃,依旧去可能的地方找他,甚至冒着风险去了其他小区,然而依旧无果。
就在路明非准备回家向乔薇妮哭鼻子的时候,他看到路鸣泽就好好地呆在自己房间里。
“你怎么哭了,哥哥?”小小的他问。路明非没有回答,而是狠狠打了他一拳,又把弟弟抱紧在怀里,眼泪流个不停。
这是路明非自认为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当然也决不在外人面前提起。他不记得为什么那时会疯了一般找这个并不亲近的弟弟,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但是……
路明非从湿漉漉的手臂中抬起头,打开了传说中的手电筒,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然而下一秒这狮子般的眼神就被烧成了灰烬。
凄厉的女声狂笑着逼近了他所在的走廊,相机震颤得即将爆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