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绣》筱黎湫

3、第 3 章

　　【四】
　　宋陌的眼眶有些发红，鸳鸯坊的嫁衣，从来只绣一只雌鸟，这样的嫁衣，又怎会有人买！
　　“你明知没有人会买你绣的嫁衣，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告诉他，你始终会等他回来。”
　　伊敏没有做声，目光投进了堂厅，她突然抬手抹了泪，便拉起宋陌，向院里去。“我教你捉鸟可好？”
　　宋陌看见伊敏将一把空谷子撒在雪地上，然后在上面用系了长绳的树棍子撑起一只箩筐。宋陌跟着伊敏躲在墙角，未敢出声，静静等着小鸟来觅食。不到一会。宋陌便见一群各色的鸟儿从枝头飞落下来，在箩筐地下啄食。宋陌看的出神，觉得新奇好玩，突然便见伊敏扯了绳，箩筐一倒，将大多鸟儿网住了。
　　宋陌拍手大叫。伊敏清点这箩筐里的鸟，留下了两只羽色光洁的鸽子和一只鲜艳的画眉。
　　“可见，不论是人还是鸟，过多的贪婪智慧让自己陷入绝境。”伊敏从屋里拿来一只鸟笼，将那只画眉装进去，挂在了檐下。“今晚有鸽子汤喝。”她转身进了厨房。
　　宋陌托腮望着笼中的画眉，只觉得，真如伊敏所说，人与鸟有时真是无异的，那笼里的画眉，又何尝不是她的真实写照。光鲜亮丽又如何？一只连翅膀都张不开的鸟儿，又怎能算作是一只鸟。
　　宋陌有些迷惘，她想要挣开她的束缚，即使挣不开，她也应保持着自己最赤诚的心不让它在俗流中堙没，就像伊敏一样，用沉静去抵制命运的嘲弄，以她自己的方式，执着本心。
　　那么，她也可以。以她自己的方式去抵抗，去挣扎。
　　徐慕云踏雪而来的时候，宋陌和伊敏正在后院的雪地里打雪仗，彼时二人衣角尽湿，满身狼藉。
　　徐慕云轻轻一跃，便越过院墙，翩然落在了院内。他略带着惊讶看着眼前你追我赶的两个人。
　　宋陌登时停了脚，扔了雪，红了脸。两只通红的手缩在背后，别扭的整理衣衫，低头不语。
　　伊敏见状，又瞟了眼来人，大抵已明白。抬手将乱发抚在而后，幽幽的吐出一句话 来：“你也该走了。”
　　如风般飘进了屋子。宋陌瞥见她月白色衣裙的一角被屋门牢牢的掩了进去。
　　徐慕云上前，对宋陌道：“陌儿，该回去了。”
　　慈祥如父，他总是这样对她。宋陌摇了头，“若是不允我退婚，我便不走。”
　　徐慕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不走，是想叫御林军来带你走么？还是你根本不在乎这店主的性命，以及你母亲的生死！”
　　话虽重，却满含劝慰，宋陌退却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陌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些，那个皇城，深得黑暗，是她所不能抗拒的黑暗。
　　宋陌敲开伊敏的门时，她正在梳头。棱镜里映出宋陌泛红的双眼。伊敏无奈的笑笑，却又不舍。
　　“明珠太过耀眼，并不是我这小店所能容纳的，否则，太引人注目，反倒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宋陌揉揉眼，道：“你说的不错，明珠亦有明珠的苦楚，耀眼的光芒又是还会伤人。所以我走了，也许还会回来，也许不会。可我却希望，你的嫁衣，并不能卖出去。”
　　转身离去，留下的是对伊敏和阿藏相见的期许。
　　伊敏手中的木梳滑落，望着镜中已掩上的门，又多了一层哀戚与彷徨。
　　鸳鸯坊，始终都是冷清的。
　　夜风寂寂，她又独自亮了灯，绣着一只鸳鸯，等着门口的纱帘再度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