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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女装 ...

  •   第二天早上初云醒来的时候已经近正午了,自从有记忆还以来从来没有这么迟起床过。透过雕琢精美的红木窗棂,阳光有些刺眼地照在眼睛上,让一夜好眠的人儿终于缓缓醒来。

      睁开眼睛,陌生的陈设让初云呆呆地楞了半晌,这才回想起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真的好生奇怪,那个几乎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居然肯热心地帮自己寻找亲生父母。更怪的是,条件居然是让自己留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不怀疑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可是从小在寺庙长大的初云身边一直都是些淳朴善良的出家人,耳渲目染之下,心思非常单纯。既然猜来想去猜不出来,也就不愿再去伤脑筋了。再说那个男人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直觉的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而且,总是隐隐觉得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背后,依稀有着些许淡淡的忧伤。

      正在出神间,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姐醒了?”

      抬眼一看,一个大约跟她差不多大,也就是十三、四岁,着着桃红锦袄裙衫,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婷婷地立在初云床前。

      “小姐?”初云一怔,随即猛地坐起身来。就在此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份异样。胸前的锦被滑落,低头一看,身上已然不是前一日穿着的粗布衣衫,而是细滑柔顺的真丝布料,而胸前已经成为习惯的束缚居然消失了。

      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的衣服呢?”

      面前的女孩子大概以为她生气了,扑通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小姐恕罪,是奴婢怕您穿着睡不舒服,才自作主张替您换下来的。”

      初云白皙的脸颊浮起了一丝红云。有些尴尬自己居然睡那么死,甚至连衣服被换了都不知道。尤其是面前这个人的举动让她更加无措起来,虽然说师傅自小把她扮做男孩子,而且要她绝对不可泄露自己性别的秘密,可如今被人发现了,却又是这么个场面,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先安抚面前的人。

      “我不是什么小姐……那个……你先起来……”

      终于,地上的小姑娘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也让初云松了口气。从小到大只有她跪佛祖、跪师傅,还从来没有被人跪过,真的觉得心中极为不安。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把换衣服的事情放在一旁,先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相信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但不担心并不等于不好奇,初云仍想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回小姐的话,这里是凝雪居。奴婢名叫巧儿,是专门被派来伺候小姐的。有什么需要您请尽管吩咐。” 女孩子敛着眉乖巧到回答。

      “我不是什么小姐,也不需要人伺候的。”初云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一旁的巧儿赶忙走近,将旁边一套雪白的丝缎外衫捧到了她面前:“奴婢帮小姐更衣。”

      言罢,便伸手要帮她穿衣服。可是从来不曾被人伺候过的初云怎么可能享受得了这种对待,赶忙闪到一旁:“我原来的衣服呢?我穿那个就可以了。”

      “可这是陛下亲自吩咐,要针绣坊连夜为小姐赶出来的。再说小姐原本的那套衣服已经有些旧了,还是换上吧。” 巧儿的话很是含蓄,初云的那身衣服岂止是有些旧,简直是非常旧了。

      在殷朝,道教兴盛而佛寺冷落,所以清松寺的香火并不是很好。有时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只得靠在寺院后面种些蔬菜瓜果稍稍贴补。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为僧侣添置新衣。初云的衣服小时侯是靠好心人的布施,长大后就拣其他僧人的旧衣服穿。初云身上那件也是玄也师兄在过年的时候将自己的旧衫改小了一些送给她的,也算是她最新的一件衣服了。本来还打算等到了天气再暖活些,便将里面的棉絮抽出,改成单衣呢。

      “陛下?什么陛下?”被巧儿口中陌生的称谓吸引了注意力,初云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是咱们大殷的开国皇帝呀,小姐连这都不知道吗?陛下昨天夜里不是还亲自来看过您吗?”

      “你是说昨天晚上到这里来的那个人?他明明说他叫震……”初云这才忽然意识到,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说过他叫震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当然尔。顿了顿又迟疑地问道:“ 他是皇帝?那——那这里不就是皇宫吗?可是你刚才还告诉我这里叫凝雪居!”

      望着初云震惊的表情,巧儿忍不住笑道:“没错呀小姐,奴婢怎么敢骗您呢。这里是叫凝雪居,也是皇宫的一个偏院。

      皇宫?初云真的呆掉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种一直以为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地方。而且——那个男人居然是当朝的天子!天哪,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姐?小姐?”手里仍捧着衣衫的少女轻声地呼唤将初云震惊的思绪拽了回来。

      “啊,什么事?”

      “小姐,您还是先更衣吧。奴婢已经帮您打好了净面的温水。快午时了,您一定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吩咐御膳房去做。陛下交代了,一定要好生伺候小姐呢。”

      “你把衣服放下先出去吧,我自己换就行了。至于吃的,随便准备一点素食就可以了。”

      “素食?您看这样行不行,宫里前些日子刚刚来了一位专做素宴的厨子。奴婢派人叫他准备一桌素宴如何?”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给我一个馒头或者饼子就好了。”

      “馒头?”巧儿惊叫了起来,慌乱地摇着头说:“那可不行,陛下亲自交代过,一定要好生伺候小姐。怎么能让您仅仅吃馒头呢?”

      “在清松寺里,餐餐能有馒头吃已经就感激佛祖了保佑了。每粒粮食都来之不易,自当珍惜。”

      “可是……”

      看到紧张不已的巧儿,初云安慰般地笑着说:“没有关系,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自己坚持这么做的。”

      初云的微笑让面前的巧儿有瞬间的失神,没想到这位清秀的小姐一笑起来居然有种无与伦比的魅力。并非惊艳,而是一种充满宁静光辉的吸引力,让人挪不开视线。

      “是,奴婢遵命。”好一会儿,巧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再坚持,将手中的衣服放到床上,福了一福垂首退了出去。

      然而当巧儿出去后,初云才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件难事。衣服是簇新的,雪白的锦缎薄棉袍,领口跟袖口都镶了珍贵的雪貂毛皮。掂在手中轻薄异常,可是摸上去既暖又很柔软舒适。精美的做工和材质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可问题是——这是件女装。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穿过女装,一直都是裹在宽大粗糙的旧僧袍里。本能地想到师傅的训诫,可四下看了又看,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件可替换的。天还很冷,身上又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发了会儿呆,直到冻得全身冰凉,无奈之下只得把那套衣衫穿了起来。因为从没有穿过,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整理稳妥。

      只是在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巧儿刚刚的话。这衣衫是那人吩咐准备的,那就是说……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心思转到此处,不知道为什么,脸颊突然发起烫来。

      换完衣服走到墙角,一盆还有些微温的水搁在镶金的盆架上。初云抽下搭在一旁的毛巾打湿后,简单擦拭了一下。待她转身走出屏风,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睡觉的房间只不过是被刻意搁组出来的一个偏间而已。屏风外面看起来象是一间书房,靠近南边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四周都是高高的书架,密密地摆满了各种书籍。西面墙上有一个垂着珠帘的镂空拱门。迈步出去才发现外面居然是个更大的华丽厅堂。

      巧儿手中提着个食盒正走进来,看到初云出来了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迎了上来。

      “小姐,奴婢帮您梳头吧。”

      “梳头?”初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不乱呀。于是不解地问道:“这样不就行了吗?”

      看着她的反应,巧儿嘴角偷偷抿了起来:“小姐,您这是男子的发髻呢。”

      初云一愣,随即也笑了。是呀,穿着女子衣衫却梳个男儿的发髻,的确是够怪异的。

      巧儿的手很巧,初云乌黑柔顺的长发在她的巧手下,很快便形成了一个秀气的少女样式。

      阻止了巧儿往自己发上插那些精美的首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初云有些怔怔的。分明是熟悉的面庞,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同了。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了一半的眉毛,却更突出了那双清亮的眼睛。耳畔留出的两缕碎发和披在单薄肩头的青丝让整个面部都柔和了起来。

      “小姐真的好美呢!”一旁的初云惊叹道。

      初云回神后面上一红,饶是她读多了了佛经,明白无论美丑,都只是外在的皮囊。可毕竟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爱美仍是天性。

      “吃饭吧。”不再去望镜子里的容颜,初云站起身来转出屏风。巧儿忙不迭地跟了出来,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面前是三盘精致的素菜。一盘是一龙一凤盘踞其间,中心摆放着用红、白萝卜雕成的牡丹;另一盘是几朵艳红的莲花绽放其中,仔细一看,居然是用番茄雕成的;还有一盘是用胡萝卜、甘蓝、青椒……切成小方块混炒,盘子边上用橘瓣加以装饰,看起来黄绿白相间,分外引人食欲。旁边的一个碟子里是几个做得相当小巧可人的面食,最后,居然还有一笼帽着热气的水晶蒸饺。虽然初云说了只要一个馒头就好,可是巧儿而却怎么也不敢真的让皇上如此重视之人吃的那般简单。仍是自做主张多准备了一些。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食物,初云甚至有些不舍得动筷子。被一旁的巧儿忍不住小声提醒才开始慢慢品尝起来。皇宫中的食品果然不同凡响,简单的素食竟也可以做的这般可口,更难得的是看上去跟工艺品般精美异常。

      吃罢饭,初云接过巧儿细心递上的绢帕拭净了嘴角和手。不由想起了昨晚出现的那个男人,开口问道:“那个人……我是说皇上,他今天会过来吗?”

      “回禀小姐,听王公公说,今天有永蛰国的王子来咱们因都拜见皇上呢,好象是想建交还是什么的。所以陛下可能不会过来了。”看到初云的神情,以为她是闷了,便又上前言道:“如果小姐觉得闷了,何不出去走走呢?这凝雪居的风景也是很漂亮的。”

      听从了巧儿的建议,初云走出门来。令她惊诧的不是迂回迷迭的精巧回廊,也不是雕梁画栋的亭阁。而是因为触目所及的,居然是一片雪白的玉兰花海。早就听师傅说过,玉兰树分雌雄不同。若是单独种养,则花开无几,枝叶也不够健繁。但若雌雄混栽,则阴阳交融,繁茂无比。清松寺就有几株,每逢开花便满寺清香。而现下初云眼前,绝非几株而已,说不定有几百乃至上千株之多。除了院落周遭密密排着的花树,中央人造池塘的围栏四周的玉兰可能自幼树时便加以整形,所以不似寻常那般高大,都不过一人多高。枝条被修整过了,旖旎地攀附在主干周遭。初春时节,正值玉兰花开。身处在其间,竟象是徜徉雪海一般,让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小姐也喜欢这玉兰花吗?”看到初云的表情,巧儿乖巧地问道。

      “是呀,我以前就很喜欢玉兰。总觉得它冰洁无暇,高贵不已。真的好美呀,没想到人间竟有此般所在!”缓步欣赏着周遭的美景,初云由衷地感慨。

      “是呀,奴婢刚被派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是欢喜的不得了。早就听说这里是整个皇宫中最美的别院了。好象原本是前朝昏君为了讨好他最宠爱的一位美人,专门着人修建的。后来陛下灭了郢,建了咱们大殷,这栋院子就赐给了陛下最疼爱的德庆公主了。就连凝雪居的名字,也是公主取的。不过自从十二年前公主殿下出事之后,这凝雪居就空了下来。除了陛下,谁都不让进呢。早几年的时候,当日最得宠的许贵人还曾央求陛下,将这园子赐给她,却没想到惹了圣怒,皇上一气之下居然再也未曾宠幸过她。自此之后,谁都不敢再提这园子。可是,没想到这次陛下居然让小姐住了进来!”看初云高兴,巧儿跟在后面脆声解释到。被派来服侍这样一位贵人,真的是让她也觉得与有荣焉。

      “德庆公主?她是谁?”初云有几分好奇:“十二年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巧儿匆忙掩住了口,喃喃地说:“回小姐,是奴婢多话,还请小姐别再问了。”

      “有什么不可以让我知道的吗?这德庆公主又是位怎样的人物?”巧儿的紧张让初云更加不解了:“巧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经不住初云那双水眸的凝视。巧儿心下暗想,既然已经失言,再多说一点应该无妨吧。于是四下望了望,见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小姐有所不知,这德庆公主原是先皇最小的女儿,与陛下虽非一母所出,却相处的最为无间。比起跟陛下同母的慧王和雍王都要来得亲近。看公主喜欢,陛下才会将这栋最好的园子给了她。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只是十二年前,竺新遣使向我朝示好,并代竺新皇太子向陛下请求娶德庆公主,以图两国世代交好。原本以陛下对公主的宠爱,断不会舍得将她远嫁异邦。甚至听闻当时陛下已暗中下令在皇室宗亲中选找才貌双全的妙龄女子代为联姻。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公主不知为何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和竺新使者的面,亲口应允了亲事。但后来在送亲的路途中,郢朝的旧臣余孽王承智于安阳起兵造反。公主一行人被叛军冲散,下落不明。后来逆军虽由谭甯将军出兵镇压了,可公主依然生死未卜。陛下派人寻找了两年多,仍未得回丝毫讯息。然后有一天,陛下突然命人停止搜寻,接着便封了这园子,再也不许人进了。甚至不许人在他面前提起公主的名讳。”

      听着巧儿娓娓道着这个园子的前任主人,又听到德庆终究生死不明,初云的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再看面前雪白的群花,它们也必是时时期盼主人归来。只是花开花谢,十余年过去了,伊人仍是无踪。想必那个男人在失去了至亲之后,一定也是痛彻心肺吧。战场那种地方,刀起刀落,多少生灵惨遭涂汰呀。不知所踪或许反倒是件好事,起码,还能让人怀着份希望。念及于此,初云双掌合十垂首,闭上双目,默默地为战争中消逝的魂灵们诵祷。

      “奴婢当年年纪还小,根本没有见过公主殿下的模样。但是听宫里的老太监说,公主不仅长得端庄秀美,性子也是温和的很。对咱们做奴婢的,总是很好。而且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尤为笃心道教,据说跟白云观的倪真人还是知己好友呢。”听到初云的感慨,巧儿也颇有同感地说:“奴婢还听说,公主素喜白色,总是身着白衫。每逢这玉兰花开,公主总是流连花丛之中,远远望去,就仿佛仙人一般模样……”

      德庆公主——素喜白色?原本闭目默诵佛经的初云忽然睁开了眼睛,低头望着自己身上洁白的衣衫。心底,忽然莫名地泛过一丝不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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