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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出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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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暗无天日的无聊日子足足过了7日才迎来了转折。狱门被打开的时候已是夕阳余晖之时,我抬头能看到的那片天已是红霞披裹。我以为来人肯定不是袁爵就是小翠。无论是哪一个对我来说都不是需要讲礼节的人,于是依然就着自己原来的方向,头也没回地说:“人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你看这晚霞这般风骚,像似不甘心就此消退了去一般。”
“谁说不是呢?”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令我为之一惊。我沉着脸,慢慢转过身,见到的正是一身黄袍,与此阴暗之地格格不入的轩辕彻。我起身,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君臣之礼:“罪臣唐果,不知陛下驾到,未能即使迎接,多有得罪之处,望陛下海涵。”轩辕彻似乎有些激动,向前稍稍跨出一步,而后大概是考虑到君臣之礼,最终没有上前,只免了我的礼,道:“皇后这段日子受苦了,现真相已查明,朕是来接皇后出狱的。”
我撅着眉,一脸困惑:“此事陛下大可以差人来宣个旨便是,何必亲自前往?”我也不等他开口,便自问自答道,“哦,我知道了,陛下是怕臣妾跑了吧?恩恩,可以理解,毕竟臣妾是有前科的人。”我站起身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陛下多虑了,臣妾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这天牢又是铜墙铁壁,臣妾哪有这命折腾。”
轩辕彻像是听不得我这样说,三两步迎上前,想要环抱住我,却被我堪堪避开:“陛下,妾身在此污秽之地待了数日,浑身尽是污浊之气,还是不要脏了陛下为好。”他站在原地垂着手,眼神直视着我,口气笃定:“妍儿,你是在怪朕?”我抱着手臂看着他,一脸坦然:“不应该吗?”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朕是为了你好,当时的情况,只有把你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对方放松了警惕,才能好好彻查此事。”我冷笑一声,并不为他的解释所动:“安全的地方多的是,让对方放松的方法也很多,再不济发配冷宫也比关进天牢强吧?再说了,您可是皇上,连圣女还是妖女都只在您一念之间,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会流掉的孩子!您若真的有心保臣妾,根本不用弄出这么多幺蛾子。”
轩辕彻沉声道:“朕是一国之君,万民表率,怎能为了一己私利乱了朝纲?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若是朕在此事上偏帮了皇后,来日如何与群臣百姓交代?”我摆摆手,不想听他那些无意义的辩白:“反正您是皇上,您说啥就是啥咯。”我抬眼,一脸正经严肃地与他说,“不论在您眼中,唐果应该是个什么模样,只是现在的我,要的是平等与尊重。您是我的夫君,我自当敬您爱您,但您若是要我畏您,恕臣妾做不到。以后不要再企图折了我的羽翼,拔刺猬的刺,自己也是会被刺伤的。”说罢,我径直从轩辕彻身边头也不回地擦身而过。
凤仪宫门前已摆好了迎接的火盆,宫内小翠也已给我烧好了柚子叶水。我倒不是一个仪式感很重的人,所以对这些事情都不太看重,不过大家也是一番好意,我也就欣然接受。
我这边厢刚把自己拾掇清楚,就听到盈盈欢快的叫着母后往我在的方向跑。我赶紧把睡衣随意的披上,转身出了屏风,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小妮子,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最近在表舅那儿有没有乖啊?”盈盈认真地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盈盈乖!”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个岁数的孩子还不能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过她算是很会说话了,平时锻炼也多,长得比同龄竹轩还壮实。
我这儿跟女儿亲热,一时便忽略了跟着盈盈进来的袁爵,他看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倒是自己主动搭了腔:“乖,真乖。在我那儿呆了几天,把小竹轩打哭了两次。”我满脸诧异地转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个小坏蛋,干嘛欺负你的小哥哥?”这小家伙倒是人小鬼大,竟学着大人模样抱着手臂,气鼓鼓地嘟着嘴:“他笨!”
她这番童言童语逗得我与袁爵乐不可支,一时竟也把当下的所有烦恼抛去了脑后。我用力亲了把盈盈细嫩的小脸蛋,这才让小翠把她抱下去玩儿,她也很懂事地朝我挥挥手,乖乖让人抱走。
送走了小天使,我才能专心问正事儿。我倒了杯茶递给袁爵,问:“我没料到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你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袁爵倒是毫不客气地拿了水就喝,就好像他真的很渴似的:“没啥,就是简单的后宫争斗。如你所料,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所以抓紧着那两天想给你下个套。不过她的时间很紧张,这个事儿发生得又很突然,她的谋划自然不如以往那样精细,想抓住马脚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我冷哼一声道:“很容易你们还找了这么多天。”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默不作声地继续低头喝水。我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轩辕彻故意让你们拖着的吧?”他放下水杯定定看着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皇后何出此言?”
我耸了耸肩:“自古以来,后宫争宠总免不了夺嫡之争。这种明里暗里下堕胎药的事,绝非少数,被查出一些巫蛊之术的也不胜枚举。皇家最畏忌这类事件,所以多半不是秘密处死就是打入冷宫,倒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妃子被这样公开关进天牢的,更何况还是皇后。”我话锋一转,又提起了当日搜查之事,“况且那日李公公带人来搜证的时候,我暗示过李公公,来搜查之人中必有内奸。看李公公当时的反应,他是知道了。既然他知道了,没理由不禀报圣上,沿着这条线,若真想查,有何难?”
袁爵大笑着拍手称赞:“难怪你敢在天牢里不顾皇家颜面公然顶撞圣上。这普天之下也就你这么胆大包天,你说陛下能不想折了你的羽翼吗?”我捂嘴偷笑:“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到你这儿啦?那也是他活该,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了,还非要自己来接我,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袁爵挑挑眉,并不认同:“如果陛下不亲自去接您,娘娘您今晚还能让陛下进房间吗?”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是夜,轩辕彻也不知是心里有愧还是真的太忙,竟墨迹到亥时才回来。其实我也没想好跟他那样撒了火气后该以什么面目见他,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竟也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推门进来,我坐在暖炕上抬头看他,面上带着强撑起的淡笑,尽量保持自然的神态对他说:“回来啦?”他显然没料到我会以这么平静的姿态迎接他,一时竟有些愣神,呆呆地点点头,答了声“嗯”。
我主动迎上去,像往常那样为他更衣,顺便没话找话道:“今儿个这么晚,是公务繁忙?”他大概也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才接话道:“还好。就是之前那件事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处理。”他见我不搭腔,有些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拉着我的手问:“还生气吗?”我扯了个不咸不淡的笑容,答道:“被人诬陷、欺骗,总是不开心的。不过日子总要过,臣妾倒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他听我这么说,好似终于松了口气,口气都变得清亮起来:“这次是朕失察,朕愿意满足皇后一个心愿作为补偿,皇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我本意倒没想到这一茬,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自没有放过的道理:“倒是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非要皇上您点了头才行。”
他很是大方地一挥手道:“皇后尽管说。”我撩开裙摆,扑通一声跪到他的面前:“请陛下恕臣妾欺瞒之罪。”他皱了皱眉头,口气冷了下来:“皇后做了什么,不妨说出来与朕听听。”我见他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便只得继续跪在地上说:“被臣妾带进宫的莲生其实并非普通伶人,他乃罪臣之子。但当年他爹所犯之事另有隐情,且他也没有谋逆之心,臣妾在明知道的情况下却没有与陛下言明,望陛下恕罪。”
他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拉我起来:“朕早就知道了。”这的确让我始料未及,我神色一惊,道:“陛下从何而知?”他将我搂紧怀中,说:“朕怎能让那些不知背景之人留在皇后身边?朕自然早已查探过他的背景。关于他爹的事,朕也全然知晓,所以皇后并没有欺君。”
我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陛下怎么看待这件事?”他平淡地陈述着:“这件事情的确有很多人为因素,只是年代久远,加上是先皇断的案子,若要翻案,恐有困难。”
我仔细辨别着他口气中想要传达出来的倾向,但却还是揣摩不透圣意,只得尽量小心谨慎地开口道:“臣妾这次的牢狱之灾让妾身体会到被人冤枉的苦楚,想来那些因各种原因被连坐的人们也有此等感受。这事儿臣妾知道处理起来很有难度,不过臣妾斗胆,希望陛下能假意使人去重提旧案,然后以尚存疑点为由,赦免那些尚在服役之人的刑责,这样也算还莲生一个清白,否则臣妾用起他来也是颇为提心吊胆。”
轩辕彻低下头,一脸玩味地看着我,避重就轻道:“哦?还有皇后胆怯的时候?”我惊了一身冷汗,行为上却以娇嗔掩盖自己的不安:“皇上。”他笑着放开手,起身往榻边走:“若此为皇后之心愿,朕满足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