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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背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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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彻回来的时候,我刚给盈盈喂完饭,她乖巧地叫了声父皇,这才让奶娘抱下去睡觉。我为轩辕彻脱下外袍,他笑着说:“皇后这趟回来真是不一样了,做什么事儿都要亲力亲为。”我将袍子递给小翠,这才与他一同坐到饭桌前:“臣妾这趟去南方,与他们部落之人同吃同住,感慨颇多。那儿的部落之人几乎都是一夫一妻制,丈夫在外为生计忙活,妻子就在家中照顾好全家的饮食起居,即使是族长也不例外。正是共同为家打拼的经历,让他们的夫妻感情甚笃,少有貌合神离之人。”
轩辕彻接过我为他盛的饭,道:“皇后这是要效仿寻常百姓家相夫教子?”我微笑着偏头看他:“有何不可。”他挑了挑眉,点点头:“甚好甚好。”
饭后他不让我为他宽衣,而是将我拉着到一旁软榻上坐下:“既然皇后想效仿寻常百姓家,朕不妨也随了皇后的心意。寻常百姓饭后夫妻不都会唠唠嗑吗?皇后这便与朕一同说说话吧。”轩辕彻既然这么说,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陛下请讲。”
轩辕彻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递于我:“原参政蔺大人年事已高,前日在朝堂上与朕请辞。今翰林院拟定了几个群臣推荐之候选,朕希望皇后为朕参谋参谋,选谁比较合适。”我未摊开奏折,而是将其原封不动地推回给轩辕彻:“朝堂上的大臣臣妾几乎都不认识,即使看了也给不出什么意见。不如陛下您直接与臣妾说说您比较看重哪位大臣?”
轩辕彻摊开奏折,指着那里标注的一个红色圈圈说:“赵靖是一位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我偏头看着他,有些不解:“那陛下还在犹豫什么?”他抿着嘴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这小伙子是个愣头青,有些愤世嫉俗,说话也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朝臣。”我点点头反问:“那陛下为何觉得他倒是个人才呢?”轩辕彻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说:“参政即为谏臣,需要的自然是一个敢于直言之人。”我摊手道:“陛下既然明知如此,还有何好犹豫的?”
轩辕彻单手支额,皱眉,一副依然很苦恼的样子:“话虽如此,可朕毕竟是九五之尊,若常被他在朝堂上犯言直谏,怕有损帝王之威严。”我笑着拍拍他的手,眼中有温柔之意:“妾闻主明才有臣直,若赵靖不畏强权,敢于直谏,正说明陛下乃圣明之人,朝臣必敬之,哪有看不起的道理。”轩辕彻听完,面色由阴转晴,笑着点点头:“朕的皇后不愧为见过世面之人。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时间就在这样郎情妾意、帝后情深的日子里过了七天,而这七日内,轩辕彻也像他承诺的那样,未留宿飞霞殿半日。这日我与往常那样将轩辕彻送至朝堂前,他却意外地不着急下轿。我带着疑惑的眼神,偏着头看他。他踟蹰了一下才开口:“皇后今天下朝后就不用等朕了。”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思一转,明白过来。此刻我也不恼,微笑着点头称是,催促着轩辕彻快上朝。他表情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我在他转身的同时,拉下了脸。看他进了内殿,沉着脸,拉着小翠往天坛方向去。到了地儿,我也不等小厮传话,便大力推开了祭祀殿的大门。此时袁爵正与小厮交代着不久后祭天的事宜,见我怒气冲冲地进来,他让小厮先退下,自己上前与我搭话:“一年不见了,一见面就臭着一张脸。怎么啦?谁惹我们小祖宗生气啦?”我也不与他客气,拉着他往内厅走。
四下无人处,我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袁爵。他眼露惊喜之色,正欲伸手接过,我一勾手将小册子收回,伸出另一只手给他:“东西。”他笑着用手点了点我,转身在花架下面一阵摸索,只听咔哒一声,一旁的墙体上某一块石砖向外凸了出来。他将石砖整个取出,竟是一个空心的屉子,里面零散地装着些不知名的杂物。他从里面翻出一张叠成巴掌大的四方形纸张递给我:“先皇在位的晚期曾有一场声势浩荡的文字狱。起因是修缮前朝史料时,一位史官忘记避讳先皇的名讳,将名字中含有先皇表字‘胥’的皇帝名称直接写进了史料中,犯了大忌,因此当时编书的所有史官均被判入狱。”
我看着手中纸上的记载,问:“出错的是哪个史官知道吗?”他摇着手中的扇子说:“已经不可考了。犯这种事儿,都是得从上问责到下的。毕竟最终稿能呈给皇上,都是经过很多人手的,而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个问题,这就是个问题了。”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古代的文字狱都一个套路:“所以莲生的家人也是史官之一?”
袁爵合上手中的扇子,用扇柄点了点纸上的某一行文字:“他的父亲。全家都被发配了,他当年年幼,善歌舞,从小拜在戏曲大师陵南门下,因此躲过一劫,从此隐姓埋名,以唱戏为生。”我抬眼看向袁爵,笑得一脸鸡贼:“他们一家是不是被发配赣南了?”袁爵神情一愣,认真想了想才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他哥哥是被发配赣南了。他父亲在发配路上就去世了。”
我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交给袁爵,他有些疑惑地接过去,展开看了一眼,立刻震惊地抬头看向我:“你怎么能收到?!”我偏了偏头:“你别管那么多,你就说这条线有用不?”他点点头,眼神中有赞许之意:“太有用了。”他将信件交还给我,“不过你自己要谨慎行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你与景王还在来往,后果不堪设想。”
我将信件重新叠好收起来:“这是自然。”我将刚才的小册子推到袁爵面前,“咱们先不提这茬子事儿,等下次见了莲生再做下一步打算。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能打探到南方所有毒药配制与解毒方法都在里面详细记录了。”他欣喜地结果册子,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随口问起我这趟去南部的收获,我冷笑一声“自然是收获颇丰,一切尽如我所料,包括当年的蛊师我也找到了。蛊咒消失的原因正是因为蛊师死了。”
他暂时从书里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抱着手臂,表情狠厉:“回来的时候我向皇上提了一些要求,他也都答应了。本来如果她就此能安分守己,好好做她的妃子,本宫也不想与她多做计较,然而这不过七日,她就按耐不住性子开始作。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之术,轩辕彻竟然撇了我要去她那儿!哼,本宫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待我好好筹划筹划。”
袁爵合上书,深深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小妹,咱做人不能太决绝。福祸相依,以你现在的受宠程度,没人能捍卫你的身份地位,切勿做太多不要的举动。”我摇摇头,不认可:“表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且不论我曾经有过现代社会生活的经验,让我养成了一夫一妻制的思想,就说这后宫争宠之事,要保住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不择手段是基本的生存法则。”
袁爵见我不听劝很是无奈,他摆摆手不愿与我多说:“我是劝不动你了,你自己有分寸就好。这些事儿别让你二哥知道了,他心思单纯,让他知晓了必定不会同意的。”我点头称是。
深夜,我哄睡了盈盈,正坐在灯下看书,小翠走进来询问我是否要就寝。我看着屋外已是亥时三刻,而轩辕彻依然没有回来的迹象,我斜嘴冷笑一声,心下很是不悦,但当着小翠的面又不好表示,只点点头起身随小翠前去更衣。衣服刚换了一半,门外便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我扯过外衣,随意的套在身上便从屏风后出来,正看到轩辕彻从门外进来。我笑着迎上去,俯身作揖,他免了我的礼,并让宫婢们都先下去。他走上前拉着我的手:“皇后还没睡?”我微笑点头,反讽到:“想来姐姐肯定把陛下服务得很好,所以臣妾正准备就寝呢。”轩辕彻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媚娘她有些不舒服,朕去看望了一下。”
我斜嘴一笑,最是不屑。他看我这态度,急着想再做解释,我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陛下是皇上,您做什么本就不必与妾身解释。忙了一天您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他皱着眉盯着我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放弃解释,点点头随了我的意。
熄了灯躺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眠。心里明明很不满意,却要违背自己意愿,装作很大度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感觉内心很郁结。
“妍儿,你睡了吗?”轩辕彻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响起。我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睁眼躺着。他没得到我的回应却依然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朕知道朕答应过你不再去媚娘那儿留宿,只是她毕竟是朕的妃子,况且她并无过错,真这样突然冷落她很难向众人交代。”
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落寞:“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陛下,您金口一开便是圣旨,以后承诺还是要走点儿心。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陛下也早点睡吧。”我转了个身,背对他。只听身后传来了长长的叹息声,而后他翻了个身,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轻言:“对不起,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