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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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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夏末秋初,秋风带着死亡的气息吹向神州大地,那些本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一夜间都裹上了金黄的新装,只轻轻一摇晃,便落下一地枯叶。
我打四季都是红花绿草的南边归来,一时竟不能适应这连空气都透露着干燥的京城。我揉了揉干得发痒的鼻子,扯紧包袱,随着人流,进了城门。一路的奔波,让我们都有些口干舌燥。我拉着墨玉在街边的茶铺坐下,要了一盏新上的绿茶,这才从口袋里掏出前些日子写好的信件交于她:“你先进宫,把这个给陛下送去。我回家呆着,等得了回信我再回宫。”我与墨玉这一年来的相处,身边只有彼此是最亲近的人,比起主仆,倒更像是姐妹。这会儿我无论有什么打算,墨玉也不会多做询问。她点点头,喝了手边的茶便拜辞了我,独自往皇宫的方向去。我在茶铺又小坐了一会儿见着天色渐晚,这才动身前往左丞相府。
一年多没回来,站在这扇红漆大门前,突然生出一丝近乡情怯之感。我整了整身上的素袍大褂,慢慢上前,敲响了大门。开门的是管家的儿子,上次回来与我有一面之缘。不过上次我穿的是锦衣华服,这次却是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扮,难怪他认不出我来。就在我俩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大哥正巧乘轿归来。一见我站在门口,赶紧拉着我进屋,屋内众人见到我皆是又惊又喜。
我不知轩辕彻如何与我的家人解释我这一年行踪的,只是此刻他们虽面有疑惑,却都没有多问什么。他们不问,我自然乐得不说,只向娘撒娇称饿,其他概不多说。入座后,我见从进家门起便不见二哥,不由得有些奇怪,一问才知他不知何时多了个儿子,恰好又是下一任祭司人选,今儿个也是带着儿子进宫,这会儿还没回来。我心里也不太在意,只当这哥们儿又扯啥借口会情人去了。
晚饭后,我与女眷们窝在娘的房里绣花,忽的听闻二哥带着小侄子回来了。我倒还没见过这传说中的小儿,此刻便按耐不住性子,第一时间冲出去想一探究竟。迎面而来的二哥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两人正把玩着孩童手里的拨浪鼓。只一眼,我便惊呼出声。二哥见是我,趁着别人未发觉,一把将我拉到身侧,使了个眼色。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之情,开口说话都带着颤抖:“小侄子,长得真可爱。”
那小儿见到我似乎也挺高兴,伸出手就要我抱,二哥也就顺势将孩子放到我怀中。跟在我身后过来的母亲见我们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没想到小竹轩与我们果儿还挺投缘的。”我听到小孩儿的名字,很惊喜地抬头看向二哥:“他叫竹轩?唐竹轩?”二哥笑得有些尴尬:“是啊。”他转向母亲道,“看妹妹与我儿如此投缘,不如我带她去我房里陪竹轩玩儿玩儿?”我也一脸期待地看向母亲。她笑着点点头,放了我们的行。
去二哥房间的路上,我紧抱着小竹轩不撒手,心里激动,脚步也快了起来。若不是二哥硬压着我,只怕我能跑起来。终于到了二哥房中,他摈退了下人,在屋外认真张望了一圈,这才关严房门进到屋里。我看着小竹轩在床上开心地玩着手中的新玩意儿,笑得一脸温柔,眼睛一刻都不愿意从他的身上挪开。
二哥在我身边坐下,递了杯水给我,我这才敢小声地开口询问:“他怎么成了你儿子?”二哥拿起身上的帕子,擦掉小竹轩嘴边的口水,柔声说:“这都是皇上的意思。”我有些感慨:“我以为他死了。”二哥摇摇头,扯开一抹淡淡的笑:“皇上并非冷酷无情之人,只是当时的情况,皇上必须给群臣一个交代。不过竹轩确实是命定的祭司,这是前祭司留下来的讯息,刚好也借这个机会让他以新的身份生存下去,这样不是挺好吗?”我点点头,内心反生出了一丝对轩辕彻的感激之情:“这倒比他做个皇子来得好。”
二哥将视线从竹轩身上转回,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这刚从南边回来,怎么也不回宫,反而回家呆着?”我笑得一脸讳莫高深:“我还有些事儿要他先给点儿承诺。”二哥皱着眉头,一副不认同的样子:“妹妹,做人不能得寸进尺。帝王的爱是有限的,你切勿弄巧成拙。”我拍拍二哥的肩,让他放心:“妹妹我自有分寸。”二哥看我一副不受教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哎,罢了罢了,妹妹长大了,不一样了。小爵也说,你现在与以前大不相同,自有自己的一番主见。”
被他这么直接的表扬,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转移了话题:“哥哥果然很看重表哥呢,还特意拿孩子当掩饰去私会表哥对不对?”二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啦,我要见你表哥哪需要这些。是陛下。”我听到这个回答,很是惊讶:“为什么?”二哥一脸看傻逼的样子看着我:“这不是人之常情吗?陛下怎么说也做了竹轩一年的父皇啊。而且,妹妹你这么爱竹轩,陛下多少也有睹物思人的成分吧。”
今晚这一番谈话倒是刷新了很多我对轩辕彻的认识,这会儿想起自己的任性妄为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有些羞涩地将目光移至别处,开口道:“那,等妹妹回宫了,哥哥别忘了经常带竹轩来看我呀。”他伸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放心吧,他永远是你的孩子。”
我所等的消息只过了三日便有了回音。
那日我写给轩辕彻的信里提了两个要求。第一,我们现代人都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要绝对的忠诚。即使现在无法休妻,但从我回宫之日起,轩辕彻不得留宿贵妃宫中;第二,每月我需出宫一次,为的是将伶人莲生拉拢进宫为梨园所用,此期间除墨玉外,轩辕彻不得指派其他人跟随。相应的,我也会对轩辕彻做到绝对的忠诚,同时,在可说的范围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本以为我提的这两点轩辕彻必定是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仔细斟酌考虑,而且必然会在回信中与我讨价还价一番,然而他的回信只有两个字:准奏。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反复看了这两大字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纸片叠了好几折,包在贴身的荷包里收入怀中。我打发墨玉进宫回信,转身便难掩兴奋地找来婢女为我好生梳妆打扮,等待宫里接驾的马车。
是夜,我备好了上等的酒菜,穿着我最满意的轻纱,端坐宫中等着轩辕彻的到来。这感觉有点像初恋时,坐在湖边等着心上人的感觉,内心有些期待,又有点紧张。多巴胺上脑的感觉难免让人心慌,不安。我心中讪笑着自己老大不小了还学人小女生怀春,却听着门外传来了恭迎陛下的声音,慌张地起身,碰倒了一旁的琉璃盏。
我着急伸手去捡,却一时不查绊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下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听着琉璃碎了一地的声音,我羞得窝在他的怀里不愿意抬头。他抱着我轻笑出声:“皇后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当年干嘛非要一走了之?”我娇嗔地从他怀中直起身,轻捶了下他的胸膛道:“谁急着投怀送抱了,是陛下您按耐不住思念拥臣妾入怀的好吗。”
他也不与我争辩,只弯下腰,眼中含笑,盯着我的眼睛。我被他看得脸发烫,不禁推开他的脸说:“你做什么这样看着人家。”他一脸坏笑地直起身:“朕在看朕的皇后这趟去南面有什么变化,结果发现,皇后果然变黑了呢。”我插着腰,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仰视他:“陛下现在是在嫌弃臣妾吗?!”他将我搂进怀中,低头在我耳边说:“不过,朕的皇后长大了,更漂亮了。”
我笑着推开他,故意装作一副不买账的样子:“那,现在说这些可没用哦。”他抱着手臂看着我:“那皇后要怎么才能原谅朕呢?”我指着饭桌上那些尚冒热气的菜说:“除非陛下把这桌饭菜都吃完了才行。”他耸耸肩,坐到饭桌前说:“那有什么问题,朕刚好也饿了。”
我也坐到桌前为他打了碗汤,说:“臣妾刚打南边回来,那儿可是善用毒的南蛮之地,陛下不怕臣妾在饭菜中下毒?”他自然地接过汤碗,夹了些菜到我碗里:“如果皇后真要毒死朕,那朕只好拉着皇后陪葬了。”我就着轩辕彻的筷子,一口将食物咬进嘴中:“不能与君同生,但求与君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