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花翎》奋斗的小黑

16、番外：竹马

　　袁爵与唐飒同年而生，相差不过个把月，自幼一起长大，加之母上为亲姐妹，两人的关系自小便甚为亲厚。旭和郡主每每与自己妹妹旭宁郡主相聚时，最爱提及的便是自己二子唐飒与侄子袁爵小时候的段子。

　　那时，他们都不过是刚满六岁的黄毛小儿。两人从小在一个榻上爬大，感情比起自家亲生兄弟更为亲厚，打小便出同辇、卧同寝，向来形影不离。那日两人也似寻常光景一般在丞相府的小花园里玩耍，却恰好撞见前来拜访丞相府的当朝大祭司廖杰。祭司大人最近夜观天象，知道接替自己位置之人已经出现，而且指向正是将军府的三公子袁爵，近日正有打算登门要人，哪知今日便被他在花园撞见。搞宗教的人向来迷信，对缘分之事很是讲究，便认定此时便是最好的收弟子的时机，当下不由分说拉着袁爵就要走。唐飒见了这架势哪能同意，便一把扯住袁爵另一只胳膊抱着不放。

　　这一大一小都是倔脾气，此时谁也不说话，只一人拽着一胳膊互不相让，反倒是夹在中间的袁爵被扯得受不了，立刻大哭起来。廖杰毕竟与袁爵是初次见面，又是以客人身份出现在丞相府，此时惹了个黄毛小娃痛哭流涕，一时慌了神便松开了手。这下正中了唐飒之意，一把将小人拥入自己怀中，轻声安慰，眼睛却狠狠地盯住廖杰，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样儿，看得廖杰哭笑不得。

　　要跟自己抢袁爵，唐飒在心里俨然已经把廖杰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把袁爵哄好后，唐飒不由分说地拖着廖杰，带着袁爵到父亲那儿告状去了。此时恰巧旭和郡主也与夫君唐棣共在一处，了解了事情后，一面在嘴上批评不懂事的唐飒，一面便在心里暗暗记下此事，日后便成了不时拿出来取笑唐飒的段子。

　　祭司要的人，自然没有说不的权利，于是刚满六岁的袁爵，就此被定为下一届祭司，被带入宫中抚养、修行。

　　修行的日子是枯燥而苦闷的。明明六岁最是顽皮捣蛋的年龄，却被迫背井离家过上苦行僧的生活。廖杰骨子里虽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风流人物，但职业背景使他面对自己关门弟子时格外严厉，这使得袁爵进宫后的生活异常寂寞苦恼。不过幸而有皇室背景的唐飒经常来访，给袁爵黯淡无光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别样的色彩。不过袁爵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唐飒每次进宫都全身是伤，虽都是些不会危及生命的小伤，但总青一块紫一块，看着也让人觉得生疼。不过唐飒每次都不对这些伤疤多说来历，只笑嘻嘻地与他分享自己生活中的乐事，久而久之，袁爵也不再多问，只是私下会认真研读起治疗外伤的医术，并随着实践的累积，倒也成了未出世的半个神医。

　　其实唐飒身上的伤，都是为了见袁爵而付出的小小代价。

　　按本朝惯例，下一任祭司入宫修行期间是处于封闭状态，未成年之前连家都不允许回的，更不要提有什么玩儿伴。但陛下碍于旭和、旭宁两位郡主，以及大将军、左丞相的面子，不好阻拦唐飒入宫的来访。但性情古怪的廖杰却不愿意让唐飒太容易得偿所愿，便设下一系列机关暗道，埋伏在唐飒必经的路上，而唐飒靠着要见袁爵的坚定信念，竟一路过关斩将，每次都能顺利通关。慢慢的，原先的关卡已经不能阻拦唐飒的脚步，廖杰为此不停升级关卡，使得自己在使用机关暗门方面的技术也得到了精进。就这样经历了十多年，在廖杰仙去，由袁爵正式继任后，唐飒也练成了一身精湛的武艺，最终成了本朝最年轻的副将。不过这都是后话。

　　且说回廖杰，其实他对唐飒也非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冷血严苛。从自身性情方面出发，比起循规蹈矩的袁爵，一根筋的唐飒更让他喜欢。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俩黄毛小儿，廖杰就被莽撞任性，有勇有谋的唐飒吸引住了。廖杰这个大祭司虽是个文官，但好武的他，其实小的时候一心想从军报效祖国，后来的日子里也经常偷偷研读各类兵书及奇门遁术。这日一眼瞧见唐飒，便知这位公子哥绝对是个练武的奇才。本苦于没机会好好调教这个苗子，谁知唐飒对袁爵执念如此之深，为了见他，什么苦都愿意吃。廖杰这便好好利用起这个机会，将毕生所学潜移默化地传授与他。

　　不过廖杰的这份心思，在很长的日子里，他都深埋于心底，即使是自己最亲近的关门弟子也不知道。直到廖杰晚年辗转于病榻，命不久矣之时，这才将唐飒唤至身边，告知一切。廖杰在自己油灯降息的最后时刻，告诉了唐飒三件事。一，他向皇上举荐唐飒为副将；二，他将自己珍藏的所有兵书及武功秘籍全部赠与唐飒；三，他知道唐飒对袁爵的心思，而这份心思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双方家世背景都是不能被允许的，所以他为唐飒准备了一份锦囊，而唐飒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候与袁爵一起开启锦囊。

　　唐飒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外表冷酷无情的男人，却是真正一心为他们着想之人。于是在他百年之后，每年忌日，唐飒必定会排开所有繁琐的公务，陪着袁爵，恭恭敬敬地为廖杰祭祀跪拜。也正因为廖杰曾对唐飒临终的提点，让唐飒在处理自己与袁爵的事情上一直小心谨慎。除了那日不小心被唐果撞见自己与袁爵的亲密外，这么多年旁人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关系非常好的表兄弟罢了。但即使如此，廖杰所说的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如期而至。

　　这天，唐飒只是像往常一样与家人一起吃着家常便饭，谁知母亲又旧事重提起自己的婚事。唐飒一如既往地以自己还年轻，是需要建功立业之时为借口推脱，却被旭和郡主一口回绝：“多少人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况且这是太平盛世，哪需要你放弃婚嫁之事来报效！”旭和郡主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与小爵不同，他是一辈子不能娶妻的祭司，而你还要考虑清楚我们家族的利益关系。”

　　唐飒撅着眉头，略有些不满地回应旭和郡主：“您这时候提小爵干嘛？”旭和郡主冷哼一声，沉下脸来：“不要以为你那些小心思能瞒得过为娘。乞巧之夜你不去庙会寻中意之人，反倒带着小爵在街上乱晃个什么劲儿？”旭和郡主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哥俩从小亲厚，这本没什么，但如今大家都到了婚假之龄，还如此亲密无间就不合适了。即使你们本身没什么，但人言可畏，让有心之人捉着把柄说了去，无论是对你们俩还是对我们两个家庭都是颜面无光之事。”唐飒扛不住旭和郡主的咄咄逼人，此刻只得借着军中政务繁忙，仓皇而逃。

　　他本不将此当做多严重的事儿，以为自己的母亲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回头好好讨好一下便能糊弄过去，谁知没隔几日，旭和郡主就将唐飒传说中的远房表妹带来家中做客，这个客一做就是一个月。这个月里，旭和郡主有意无意的就要给他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时不时在唐飒面前夸表妹多么贤良淑德。唐飒也不傻，自己母亲此举何意他看得出来，而且看母亲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唐飒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日，他终于找了个机会逃出来私会袁爵，便将最近之事和盘托出。他们这一商量才想起了廖杰曾赠与的锦囊。两人合计着当下这情况必然能算得上最关键的时刻，便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锦囊。然而锦囊里所述之办法让他们大惊失色。他们趁着无人知晓，赶紧将纸条烧毁，只当从未见过此物。然正在纸条即将燃尽之时，袁爵被轩辕彻紧急召唤面圣，景王要反了。

　　五日后，唐飒借着护送表妹回乡的机会，离了家，这一走便是一个月。一个月后，他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婴回来，与母亲说是以前在外游历期间，曾遇过一女子，有过雨露之情。然二人地位悬殊，自那日后便分道扬镳，不曾相见。今次护送表妹回乡后，回程途中巧遇该女子，才知当日一夜恩情，竟使她有了身孕。

　　此次相遇，唐飒本有意带女子回家，给予她应有的名分，然女子称自己已有相爱之人，却苦于孩子连累，难与情投意合之人结合。唐飒自然不愿自己骨肉流落他乡无人照顾，这便随了女子之意，带着孩子离开，还她一份自由身。

　　旭和郡主本是不相信唐飒这番言论的，但奈何这男娃看着面善，看久了倒也与唐飒有几分相似，况唐飒为了证实自己与孩子的血缘关系，不惜当场取来清水，滴血验亲，这便让旭和郡主放下了心中疑虑，欣然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孙子。而唐飒也借着不希望孩子受到不公平对待为由，断然决绝了相亲之事。

　　有了子嗣，旭和郡主也不再那么在意唐飒喜欢谁的问题，只提醒他切记人言可畏，便不再多管。而那么恰巧，这个小儿却是命定的祭司继承人，唐飒也因此有了理由光明正大的带着孩子去与袁爵私会。至此，唐飒与袁爵终于可以继续过上掩人耳目的幸福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