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花翎》奋斗的小黑

14、突变

　　秋风乍起，天如水色，簇簇幽林，秋的气息仿佛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的降临下来。我站在自己宫中花园里，抬头看着那被风吹得飒飒落叶的梧桐，突然生出了一丝伤春悲秋的情怀来。

　　最近生活着实有些无聊，孩子断了奶，也没那么多事儿需要我插手照顾。原来三不五时便会出现在我宫中与我谈天解闷儿的袁爵，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忙着跟二哥谈恋爱，很久没来造访了，而本来固定一段时间就要见上一面的景王也有一个多月没出现了。只有媚娘还坚持早请安晚汇报，还有那一周总能在我这儿留宿几日的轩辕彻是我宫中固定嘉宾，不然我这好似坐牢的人生都快闲出蛋来了。

　　秋风吹在身上还是带来了一丝凉意，我打了个寒颤，转身决定进屋的时候却碰巧发现我正念叨的人来了。我热情地挥手与他打招呼：“表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站在外面，明显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哦，我来看看你。”我有些奇怪：“来看本宫？你平时不都是来看小皇子的吗？”他今天似乎没空与我调笑，只拉扯着我要往屋里去：“天凉了，咱赶紧进屋待着。”我本也正有此意，此刻便不与他争辩。

　　进了屋，他与我相对坐于茶几之上，却始终心不在焉。难得见到他这副摸样，我便忍不住调笑起他来：“你干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二哥改邪归正，喜欢上别家姑娘了？”我嘴这么欠，照平时他早就劈头盖脸的与我开战了，然而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盯着我不说话。我被盯得有些发毛了，结结巴巴地开口：“表，表哥，你有话好好说，别，别这样，我害怕。”

　　他低下眼帘，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今天老实呆在屋里，哪儿也别去。我今天会留在这儿陪你。”我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我本来也没打算出门啊。而且，你干嘛特意要留下来陪我？”本来没太在意的事情被他这种反应弄得我不得不在意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起身走到门边，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地关紧了房门走到我面前，正襟危坐：“景王发难了。”我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什么！”他拍拍桌子，示意我坐下。我深吸一口气，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语气平和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他低头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用自言自语的口吻说：“其实前两天就已经接到消息，今日寅时，城外就开始大军压境。现在已经全城戒严了。”

　　我惊呼出声：“那你们前几天谁都不跟我说？！”他抬头，情绪也有些激动：“早跟你说有什么用？让你出宫去劝他不要反？你以为你谁啊！”我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只能烦躁的起身来回踱步。他烦躁的冲我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快别到处晃了，晃得我头疼。都这会儿了你也做不了啥，还不如那本书安安静静的读一下。”我走回他身边坐下：“你说景王怎么回事儿？明明知道自己实力还未到那个时候，怎么这么着急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这不是找死吗！”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没有说话。我捕捉到他神情中的不自然，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我又不是人心腹，哪会知道他怎么想的。”我心下虽不相信他所说的，但此刻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只得自己坐一旁独自烦恼。

　　这一天过得异常漫长，到夜幕降临，前方也没有传来新的消息。隔着厚厚的宫墙，我无法切身体会到这场宫变的惨烈，但一想到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谈笑风生的人将会在这场本可避免的内斗中身亡，我的内心就无法平静。这晚袁爵留下来陪我，虽在同一屋檐下，但大家一夜无话，我不知他有没有睡好，总之，我是一夜无眠。

　　事情在第二天辰时总算有了结果。前殿打发了个太监来宣我与小灏竹一同前往，我命小翠为我收拾妥当，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辞了袁爵，带着奶娘和灏竹，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令人不安的结局。

　　小太监带我去的不是太和殿，而是上林苑。我虽觉得有些不合常规，但倒也在情理之中，我本以为是因为兄弟之争，当着众臣的面公开审判有失皇家颜面，然而事实上，这其中的原因不止我想的这么简单。

　　我进去的时候，景王已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堂下，轩辕彻正襟危坐于堂上，两旁站立着三五亲信，有文官，亦有武官，场面严肃而凝重。我的脚仿佛有千斤重，紧盯着堂下一脸狼狈的景王，步履艰难地走到轩辕彻身边坐下。

　　轩辕彻看我坐下了，这才开口对着堂下之人发难：“景王，你知道朕为何叫皇后前来吗？”轩辕羽梗着脖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王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不用牵扯其他无关紧要之人！”

　　“哼，”轩辕彻冷笑一声，面上有无尽的嘲讽之色，“你是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心里明白，你所犯之罪刑何止谋反一条！”我听他这么说心下觉得甚是奇怪，转头看向景王，却见他听闻轩辕彻这么一说，反倒表情大变，我不解，究竟是什么事儿让景王如此不安？是不是正是这事儿逼得景王提前展开行动？

　　我这头还没想明白，那头轩辕彻便唤人以行动为我做出了解释：“来人，取碗来，朕要滴血验亲。”我心下大骇，难道他要抓我们通奸的罪证？我急着转身去抓轩辕彻的手，他却轻拍我的手背，试图让我安心。我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中慌乱的情绪，坐正身体。此时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做什么都是多余，只得静观其变。

　　不出所料，景王的血与小灏竹的血轻松地融合到了一起。我心如死灰，这下等于判了我与景王通奸的死刑，以古人的文化知识水平，这简直就是铁证如山。然而事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转折。轩辕彻将问话的对象转向了我：“取皇后与小皇子的血做认定。”我又是一惊，轩辕彻明知此间道理，却做这无用之事寓意为何？

　　轩辕彻没有理会我投来的质疑眼神，我也只好硬着头皮配合他演戏。血样理所当然的不会相溶，堂下传来了众人不自由主的惊呼声。轩辕彻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口气中没有大家意料之中的沉重，反而有一丝难言的兴奋：“三弟，你作何解释？”

　　我实在不明白轩辕彻此举目的，此时心下茫然，面无表情地看向轩辕羽，却意外地发现他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我内心一动，难道此事尚有猫腻？轩辕彻冷笑一声，开口道：“把产婆带上来。”

　　来人是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我没见过此人，不过既然唤做产婆，我猜想，应该是当时为我接生之人。这位中年妇女此刻跪于堂下瑟瑟发抖，轩辕彻开口审问她：“产婆，你可如实讲当时的情况招来。”她哆哆嗦嗦地开口回答：“回禀陛下，罪妇受景王所托，在娘娘生产当日，用景王妃早两天诞下的麟儿替了娘娘所生之公主。”听到她如是说，我内心为之一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堂下的景王，这个曾向我述衷肠、表忠心，称自己绝不负我的男人，竟为了能确保自己的儿子可以顺利上位，不惜利用当年深爱自己的唐果，来了一招狸猫换太子！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抖，质问出来。轩辕羽跪在堂下，低着头，不发一语。我又问了一次：“为什么？”他依然沉默以对。轩辕彻抓着我的手，宽厚的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暖意，让脑袋发懵的我不至于冲动行事。我听到他说：“轩辕羽，买通产婆，换走公主，串通奸臣，举兵造反，每一项都是死罪。朕念手足之情，免你一死。今起，削去王爵，贬为素人。发配赣南，一生不许返京。其女眷与披甲人为奴，其子，毙。”

　　我瞪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轩辕彻，全身吓得发抖，与堂下的轩辕羽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轩辕彻没有理我，直直看着堂下，道：“将皇后带回凤仪宫。”我紧拉着轩辕彻的手臂不放：“为什么！”轩辕彻低眼，斜睨我：“此乃朝堂之上，皇后请注意自己的言行，若再行不妥之事，以抗旨论处。”

　　我咬着牙，松开了轩辕彻的手，转身推开要来扶我的太监，挺直了腰杆，脚步坚定地步出上林苑。

　　走出那压抑的宫殿，拾阶而立，抬头望着那湛蓝的天空，狠狠地出了一口浊气。我只觉得今年的秋天特别的寒冷，不仅冻手，还冻心。我感到我的眼眶湿热的，心却凉透了。只觉着自己眼前一黑，恍惚间认定，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悲情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