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苏蔷薇

2、劫亲

　　午后的唐门大院，于古朴中显出了一份宁静来。
　　紫衣的少女肆意坐在自制的秋千上，一荡老高。
　　“那个……小悦……”唐青瑜提着剑，远远的招呼着俏皮的少女。
　　少女愣了愣，立刻自秋千上跳下来——从那样高的又是在运动中的秋千上跳下来，窈窕的少女居然毫发无伤，连晃都没晃一下，这样的轻功连唐青瑜都不得不赞叹了。
　　“五哥哥！”少女脸颊清秀小巧，却并不妨碍她拥有高挑动人的身姿，她一蹦一跳的来到唐青瑜面前：“让我猜猜你给我带什么消息来了？”
　　唐青瑜为难的看着活泼机灵的妹妹，不忍心说出经过唐雪雁那惊天动地的一闹，这出嫁修罗宫的重担就压到了眼前方满十七的少女身上。
　　“嘿嘿……”唐紫悦却显得天真无邪，她眨眨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不是，决定让我嫁人了？”
　　唐青瑜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唐紫悦：“你……你怎么知道？”
　　唐紫悦抿着嘴笑了笑，抬眼望向天空。
　　阳光刺眼，白云优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房里的小榕消息最是灵通了……雪雁姐姐去大伯母那一闹，我还能不知道？再说了，爹现在不在唐门，我娘又不能管事……”唐紫悦淡淡的回答了唐青瑜的问题，又顿了顿，道：“不过……咱们蜀中唐门，也终于有了这方面的‘不得不为’么？”
　　唐青瑜诧异的望了唐紫悦一眼，年少的女孩子面上已有了一闪而过的沉重和敏锐。
　　终是冰雪聪明的姑娘。只消一揣摩，就知道唐门的势力，早非当初可比。
　　不知为何，唐青瑜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
　　——随便的安排一次出嫁，就真的这样定了自己妹妹的一生么？这是所谓的锦衣玉食，所谓的武林权势，所给予她的幸福么？

　　一月后。
　　唐门的大厅，安静庄重。
　　“这是聘礼，请唐门主查收。”不卑不亢的清朗声音，令唐其松有些暗暗的吃惊，不免又看了说话的男子一眼。只见他低垂着头，一身装束典雅高贵，隐在黑发中的脸看不清表情。
　　这就是闻名江湖的修罗宫的管家么？倒真是难得的年轻人才。
　　唐其松的眼神又转移到他带来的聘礼上——白玉凤凰、南海珍珠、纯金雕刻……零零总总十来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然，这其中尤显贵重的，是放在这些珠宝中间的一对碧玉镯——那样沁人心肺的碧绿啊……似是有水光隐隐流动，让唐其松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名门之后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他略微的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多谢修罗宫的聘礼，那么婚期定在何时？”
　　其实决定让唐紫悦嫁去修罗宫的时候，唐门这一代的门主唐其松并不在家。他外出处理些江湖纠纷，一切全凭了几位唐门长老和唐其松大嫂的意思。若是他当时在场，定不会轻易允诺自己的亲生闺女做这样的筹码出嫁的。但是，现下看到修罗宫这样丰富的聘礼，他本来想好的还可以稍微斡旋一下这门亲事的话全都收了回去。
　　——几位长老说的对。唐门，不能得罪修罗宫。至少现在不能。
　　这样的一对碧玉镯说明的不止是修罗宫的财力，还有能力。这并非是能轻易得之的宝玉，甚至万金难求。要打造这样一副举世罕见的碧玉镯，其中所费心血及周折、所托高人之广都难估料。
　　既然紫悦出嫁已成定局，那么作为一个父亲，唐其松对心爱的女儿唯一的希冀就是——好自为之，小心保重。
　　他会竭尽所能的保护她，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是以一切……都要她自己费心。
　　“六日后我带小姐先行回宫，之后举行婚礼。门主放心，我们挑的定是黄道吉日，万不会委屈小姐的。”修罗宫管家——齐岩随低着头，唇角却有隐密的笑意。
　　那笑，并不代表着欢喜，而是带着一种嘲讽似的笃定与薄凉。
　　“好。”唐其松看不清齐岩的脸，是以并未在意，“这几日就请阁下好好在唐门做客吧！”

　　三日后。清晨。
　　一队人马悄悄自唐门离去。
　　装饰精巧的车厢内，唐紫悦端坐着，精致美丽的小脸上并无悲戚之意，甚至没有一丝难过，她很平静，平静的不似在嫁人。
　　齐岩心思缜密，特别派给她两个贴身婢女，虽都不怎么说话，手脚却是勤快利索的。
　　这样就可以了。唐紫悦低低的在车里叹息，她挺会自我安慰，也懂得自娱自乐。反正是出嫁，不可能似在家里一样肆无忌惮的玩乐。
　　“少夫人。”车走了大概两个时辰，齐岩突然进了唐紫悦的车内。
　　唐紫悦这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这个迎娶她的男子。
　　秀气的眉眼，单薄的唇。眉目间贵气流转。
　　这男子端得俊朗非凡！
　　唐紫悦愣了愣。心下一动。
　　“少夫人？”齐岩的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怎么了？”
　　“哦……哦，没事……”唐紫悦赶忙低下头，又飞快瞟了他一眼。
　　齐岩定定的、若有所思的望着唐紫悦，又扬起了那种高深莫测的笑。
　　“少夫人，我是提醒你小心的……等一下就要过川蜀边境了，属下唯恐修罗宫的老对头寻上门来对少夫人不利。”齐岩尽量婉转的表达他的意思。
　　但唐紫悦显然没买他的帐，“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抢亲？”
　　齐岩抿了抿唇，点头。
　　“知道了。我的安危……”唐紫悦明媚的眼神在齐岩身上打转，“是由你负责的吧？”
　　“是……属下一定拼死保护少夫人。”齐岩赶紧回答。
　　“好。你退下吧。”唐紫悦挑了挑眉。抢亲？胆子也忒大了吧？他们就算是和修罗宫有仇，但哪敢真的劫唐门的亲？

　　结果……胆子忒大的人还真的来了。
　　傍晚。
　　车队行进至一座小山内。
　　蜀中多山。唐紫悦也不是不知道。可她没料到，抢亲的人那么快就到了。
　　当火把漫天包围过来的时候，唐紫悦认命的开始寻找那个承诺要保护她的人——“齐管家？齐管家！”
　　她身旁的两个婢女却把刀一横，齐声声道：“婢子们誓死保护少夫人！”
　　“誓死？”唐紫悦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们保护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齐岩适时赶到，马上将唐紫悦带出车厢，道“少夫人先和我离开。这自有人抵挡。”
　　“我们先跑？”唐紫悦颦颦眉，责备似的看他一眼：“不讲意气！”
　　“少夫人……”齐岩哭笑不得，“现在您的安危才是大事！”
　　“好吧。”唐紫悦耸耸肩，在车里磨蹭了一会，带着一个小包袱轻巧的跳下马车。仰视着齐岩，居然有丝言笑晏晏的意味：“齐管家，我怎么上去？”
　　“得罪了。”齐岩音落伸手，一捞，就把唐紫悦带到了马上。
　　唐紫悦标准的没心没肺，不仅对齐岩这样逾越的举动毫不在意，反而微笑着半倚在他怀里。齐岩表面上没说什么，却暗自蹙了蹙眉头。眼神里亮了一下，又暗淡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