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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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田安娜右边胳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只是留下的那个栗子大小的囊肿尚未被吸收，她的手弯曲不了也伸不直，一使劲就疼，跟残废了一样。她勉强自己洗完头发后，顶着湿漉漉的发尾走出浴室，尴尬地看着吹风机和自己无能的右手，难为情地扯了扯泽北荣治的衣角。
泽北荣治更难为情地捧着她的头发，手忙脚乱地打开吹风机帮她吹干。
一来二去熟能生巧，泽北再也不会毛手毛脚地扯疼她，也不会因为吹风筒离得太近而烫到她的耳朵。
后来囊肿被吸收干净了，安娜的胳膊已经可以弯曲自如，可是她每每捧着湿漉漉的发尾从浴室出来，泽北还是会下意识去找吹风机，顺理成章地给她吹干头发。他总是习惯坐在楼梯上给安娜吹头发，上下两级的高度差正好，安娜也一起席地而坐，像一只兔子似的背对着他抱着膝盖窝着，燥热地风从背后熏着头皮，深夜里总是容易催熟浓浓的睡意，十几分钟下来安娜无一例外会迷迷糊糊睡着，最后泽北也无一例外地把睡得东倒西歪的安娜抱回卧室。
吹风机的挡位和举起来的距离，他托着她头发的方式，怎么抱起她才不会把她弄醒……泽北荣治不知道原来这样的小事情都需要花心思来摸索学习才能熟练，就像他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卫生棉都有不同的材质和大小，口红有不同的色号和质地，甚至指甲油都不是只随意地涂上薄薄一层就完事——“先要上一层底胶，然后涂一到两层颜色，最后再涂一层封层，这样才可以哦。”鹤田安娜给自己刚刚抹好色的脚趾头扇着风，好让甲油干得快一些，泽北荣治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系列的操作，心想这多麻烦呀。——可是当他看到她睡前听广播时习惯性地把腿伸出床边晃悠，小葡萄似的一颗一颗脚趾头匀称地染上了一层酒红色，跟雪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承还是挺好看的。
——如何爱一个人，也是需要学习的，哪有人能无师自通呢？
鹤田安娜也在慢慢学习着，从前她并不习惯并且抗拒着泽北荣治以这样贴近的距离闯进她的生活里。从十指相扣的牵手到满满当当的拥抱再到气息相缠的接吻，那些陌生又亲密的举动，从入住泽北荣治的公寓开始变得寻常。
“……闭眼睛啦。”
“哎？一定要闭吗？不能不闭吗？”安娜不明所以地看着还差一点点就要亲上来的泽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属性又爆发了。她誓死不从地保持着那一厘米的距离，十分坚持地追问，“是谁规定的？”
泽北气短，干脆捂住她的眼睛，赌气般地咬痛她的嘴唇，然后面红耳赤地松开她。他听到她愈发揶揄地笑着，戳着他的腰，调侃他说：荣治你脸好红哦，让我闭上眼睛是不想被我发现你脸在发烧对吧。
泽北荣治已然憋成一个通红的灯笼椒，他气鼓鼓地转过身去把鹤田安娜扛起来，丢在床上，然后用被子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可是夏日盖的薄薄的被子哪里掩盖得住安娜戳破了泽北心事后愈发愉悦的笑声，她被裹成一个动来动去的蛹，可不仅不求饶服软甚至还老气横秋地揪着他的命门指点江山：“啊呀，荣治……比起爱哭，其实更容易害羞呢——”拖长的尾音让泽北荣治无比懊恼地抓耳挠腮。
她总是这样一针见血地戳破他，他也总是这样羞赧于被她看穿。这个模式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于他们两人之间就像一场乐此不疲的打闹。
但现在不太一样了……每次调侃过后，安娜总是会凑过来拉着泽北到沙发上坐下，她软软地靠过去，伸过手揽住他——慢慢学会了不在每件事情上都据理力争地证明自己的对错，她明白过来那些张牙舞爪绝对不能用来对付爱着自己的人——她撒娇一样地蹭蹭，散落的头发总是落在他颈窝里，很痒……她也想说些漂亮话来示弱，但一向的伶牙俐齿却总在这样的场景中败下阵来。嗫嚅到最后，也只是问他：明天我没有兼职，去看你训练好不好？
泽北荣治沉着脸色环着手臂，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孩子气的不妥协，但往往拗不过十秒钟，最后他总是假装无所谓地答应下来。
他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这两枚溶溶的月牙在脑海里闪啊闪，感觉自己拿她没辙。
——啊没办法，这家伙……我喜欢得要死。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着，但是也非常有默契地并没有告知对方。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泽北荣治再次来到机场。
河田雅史带着弟弟河田美纪男出现在机场门口，一旁的深津一成正用视线搜寻着来来往往人群中他熟悉的身影，终于锁定了其中的一个，抬手冲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挥了挥。
泽北荣治大步迈过来，脸上的笑容盛开得大大咧咧。
他把三个高中时期的队友一起接到他公寓附近的酒店，放好行李的大河田提议说想找个篮球场跟泽北切磋。于是四个人分成两队抗衡，在街头的篮球场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比赛。
鹤田安娜过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泽北过掉大小河田组成的空中人墙，轻巧地拉杆抛投而进的一球——跟当年他最后一次在日本打全国大赛时，过掉湘北高中最高大的三人防守时一模一样。
安娜捡了个台阶坐下来，她双手交叠着撑着下巴，眼神定格在泽北荣治落地后露出轻描淡写的笑容上，汗珠挂在他刺刺的发梢盈盈闪闪，仿佛一个个小小的骄傲的印章。
泽北捞起T恤下摆擦汗，眼角余光察觉到到刚坐在台阶上的安娜，他开心地跑过去，正要接过安娜递过来的水，突然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尾随而来的河田雅史一把挎住了脑袋。大河田不动神色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压低的嗓音里全是不满：“……你个臭小子，女球迷居然还跟着你到了美国来？可恶……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怎么总把女孩子迷得晕头转向！”
泽北荣治好看的五官被勒得涨红扭曲，甚至来不及解释，他拍打着大河田铁铅一般粗壮的胳膊，只想要呼吸顺畅。
“不是女球迷咧……”深津眼尖地瞧见了女生脚上那双跟泽北一模一样的篮球鞋，以及她身上明显不是女装的宽大T恤，面无表情地透出事实，“……厉害咧泽北，连交往的女孩子都这么可爱。”
大河田浑身一颤，不为所动，却眼冒寒光。
“可恶啊你这个混蛋！说什么来美国是为了磨练球技，结果谈起恋爱来了？！刚刚那个进球算你侥幸……再比一场！我倒要瞧瞧你还有多少本领没使出来——”
鹤田安娜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想起高二的暑假她在泽北家里也见到过如出一辙的场景，乐得腰都挺不直，举着本来要递给泽北的水瓶自顾自喝了好几口才勉强止住喷薄而出的笑意。
深津一成看着转过身来跟自己问好的鹤田安娜，他低头略一思索，想起来了这个女生的名字为什么如此眼熟——是跟自己同一所大学的、今年的国际交换生中的一个，“鹤田安娜”四个字当时高高地挂在公示名单的第一栏。
算起来也是前后辈呢……果然厉害咧泽北，连交往的女孩子都这么优秀。——当然，这句夸奖深津是不会告诉那个臭屁小子的。
可是记忆还是有部分重叠了起来，深津一成正在绞尽脑汁地挖掘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结果听到美纪男一语道破，“我记起来了！四年前在泽北前辈去美国那天，我在机场见过鹤田小姐。”
安娜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高高胖胖的腼腆男生，惊讶于他精准的记忆力。
她点点头，“是的，当时我跟爸爸妈妈一起到机场给荣治送机。”
胖胖的美纪男笑起来，“我就说嘛！啊呀，居然已经四年了呀——”
居然，都已经过了四年了吗……鹤田安娜看着打打闹闹的四个高大男生，这才惊觉原来一直以来那些历历在目的事情，早就已经被时光的长河冲到了那么遥远的地方。
晚餐时分，大家回忆着高中时期的故事，谈论着大学之中的所闻，规划着毕业之后的人生。听他们说湘北高中的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跟泽北一样自负的黑发小子流川枫，被选进了日本国青队，而那个小个子的后卫宫城良田也来了美国芝加哥，泽北还在一两次高校对抗赛中跟他打了照面，还有其他好多安娜没听过的名字，穿插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了各自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
时间真是快得让人无所适从。
这天晚上鹤田安娜因为喝多了咖啡而失了眠，她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恍惚之间那些往事如同电影般一幕一幕闪过——她的飞机第一次降落在芝加哥国际机场的场景，她在滑雪场反复跌倒直到被泽北拽起来的场景，泽北深夜十一点颠倒时差从美国逃到她东京的小小公寓的场景，她去广岛看泽北出国前参加最后一次全国大赛的场景……时间一直往前推着走，当安娜后知后觉地计算到，泽北一家刚搬来她家隔壁居然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时，她猛地捏紧了泽北的胳膊，疼得他在梦中惊醒。
泽北一边迷迷糊糊地揉着痛处，一边翻过身来把安娜塞进怀里。困意使他懒洋洋的，他条件反射般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权当她是做了噩梦害怕了才掐疼他。
安娜从他怀里抬头，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着他清晰的下颌线。一个小小的念头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告知这个填满了她目前二十岁的人生中绝大部分的高大男生。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